他偏执，但很乖 第23章 23

擎渊公司晨会上，做业务总结的负责人讲完最后一页PPT，他习惯性地看向坐在首位的男人，态度恭敬地开口：“谢总，上周周报就是这些，您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落地一分钟，迟迟没有回答。

会议室一下变得无比安静，所有人一齐看向首位的谢总，随后大家露出惊讶的表情。

谢总手里拿着一本文件夹，目光却没有落在文件上，他目光散漫地看着桌面，良久没有动作，似乎在走神？

开会走神对于工作认真严于律己的谢总来说，还是头一遭。

负责人和坐在谢总旁边的助理郑荣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带着求助。

郑荣将自己速记的笔记移到谢总面前，提高几分音量开口：“谢总，这是上周的周报数据，您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谢昱宁被郑荣的声音唤回思绪，他一抬头，才发现所有人都望着自己，他垂眸大致浏览了一下郑荣做的笔记，开口：“没有，散会。”

大家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收拾笔记本起身。

谢昱宁手指摩挲着文件夹，抬眸看了一眼会议桌尾的周明，忽然道：“周明，你留下来一下。”

刚起身的周明顿时又坐了回去。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谢昱宁指节敲了敲桌面，语气平缓地开口：“过来坐。”

周明带着几分忐忑地走到谢昱宁对面坐下，“谢总。”

虽然谢昱宁是他表哥，但在公司，谢昱宁对他一向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所以在工作上，他对谢昱宁也跟对其他领导一样，又尊敬又有点怕。

谢昱宁手指轻点着桌面，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开口问：“你跟夏栩是高中同学？”

周明一愣，没想到谢昱宁说的是这个话题，“是、是啊，谢总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明想起和郑助理在小超市偶遇夏栩的事，一下子心慌起来，难道是郑助理跟谢总说了？可这到底是员工的私事，他也不是办公室恋情，公司管不着的吧？

谢昱宁兀自出神，没有说话。

不知是不是酒精干扰，昨夜他做了一个支离破碎的梦，梦里，他一会儿陪小秋在孤儿院的院子里跳房子，一会儿又陪着夏栩在沙滩散步，他看着小秋笑着喊他昱宁哥哥，耳边却响起夏栩喊宁哥的声音，整个梦境如同信号接收不好的老旧电视机，画面不停闪动，最后小秋和夏栩的画面重合，夏栩站在孤儿院的宿舍楼前，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问他，昱宁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梦中的感觉太过诡异，以至于他醒来后，脑子里依旧不时夏栩和小秋站在一起的画面，并导致他在晨会上心神不宁。

谢昱宁想到自己总能在夏栩身上看到小秋的影子，这真的只是巧合吗？他不由梳理了一番跟夏栩的相处细节。

跟夏栩第一次见面是在清吧，他付完账要离开时，被夏栩拦下，当时夏栩似乎是想跟谭星逸的同学要联系方式，可是，他的动作、肢体语言是冲着自己的。

第二次，是谭星逸爬山回来，他开车去接，然后带谭星逸和夏栩去吃饭，夏栩有着和小秋一样的挑食习惯，他还记得那时夏栩的眼神，看谭星逸跟自己聊天时眼底藏着羡慕，默不吭声吃饭时，眼底又多了几分哀伤，那一刻他不由心软，临走时特地给夏栩打包了一份烤牛奶条。

第三次，是在谭星逸生日宴会上，夏栩对自己一再维护，甚至为了他和人打架，才见两三次的人，值得夏栩这么做吗？

第四次，在浪琴酒店，夏栩为自己挡酒，结果喝醉了，还闹着要去自己房间睡觉，他似乎对自己有一种莫名保护欲，并总是无意识想亲近自己。

第五次，去糯禾西饼买甜点，夏栩对自己名字的解释，他似乎对自己很熟悉，还有那天特殊的日期，小秋的生日。

这么看，他以为的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他和夏栩的初识，而夏栩的行为动机也有两种推断，第一，夏栩对他有利益图谋，故意接近他，甚至提前了解过他的过往；第二，夏栩就是小秋……

谢昱宁轻点桌面的动作停住，眸色深了几分，他的直觉告诉他，第二种推断可能性最大，如果夏栩是小秋，夏栩对自己那些特殊的感情也有了解释，他对自己的亲近，只是因为，他们年幼时就是最亲密的同伴。

只是，既然夏栩记得自己，在KTV的时候他又为什么要否认孤儿院的事？

夏栩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吗，还是有什么隐情？

谢昱宁抬手按了按眉心，他现在的问题就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毛球，从哪里开始解都不对，但是因为与小秋有关，他必须解清这个谜团。

谢昱宁看向周明，开口：“我想知道夏栩高中时的家庭情况。”

周明一怔，表情既紧张又困惑地问：“谢总，你和夏栩很熟吗，你为什么突然想了解这个？”

谢昱宁也发觉自己向周明打听夏栩家庭的行为太突兀，目前他和夏栩的关系并没有熟到这个地步，他找了个借口，道：“夏栩是星逸的朋友，我看他经济条件似乎不太好，想了解一下他的家庭情况，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帮助。”

说完，谢昱宁看了一眼周明的表情，周明看起来很紧张，虽然不知道周明为什么要这么紧张，谢昱宁还是道：“这只是私人谈话，你就当我在以表哥的身份找你聊天，放松一点。”

“嗯，好。”周明点了点头，但还是放松不起来。

他和谢昱宁虽然有表兄弟这层关系，私下遇见了会互相寒暄几句，但其实他们两个并不亲，他的爸爸和谢昱宁的妈妈是姐弟关系，他五岁的时候，家乡发生了特大地震，地震过后家园重建困难，很多灾区群众都被转移到了临近市县安居，他们一家被政府安排去了H市生活，而父母双亡的谢昱宁被送去了A市的一家孤儿院。

对于当时没能收养谢昱宁，他爸爸很是内疚，但经历过地震的家里一贫如洗，实在自顾不暇，原想着等家庭条件好一点，他们一家就把谢昱宁从孤儿院接出来，但是，没等到他爸爸去接，谢昱宁就被一对没有小孩的夫妻收养了，他爸爸跟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知道收养谢昱宁的夫妻家庭条件优越，这才放下心。

周明从小只在父母嘴里听说过自己还有个表哥，进入谢昱宁公司前，他连这个表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周明看着面前的谢昱宁，回到话题，开口：“夏栩以前的家庭条件不太好。”

“我高三时跟他同班，他也就刚开学那两天来上了晚自习，后面晚自习就再也见不着他人了，我听其他同学说，夏栩晚上都在夜宵店干兼职。”

“夜宵店？”谢昱宁皱眉，夜宵店的活累，很晚才能休息，夏栩还在上学，他身体能受得住吗？

“是啊，所以他每天早上来上早自习都趴在桌子上睡觉，有时候第一节课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我看他其实是想认真听课的，每次都硬睁着眼看着黑板，好几次我见他拿笔尖戳自己胳膊，想强打起精神来。”

“我们那时候第一节课经常是数学课，一开始他还强撑着听课，撑完一节数学课，精力双倍被压榨，结果后面连睡了两节语文课，后来他就不撑了，不划算。”

谢昱宁安静听着，想到那个场景只觉得心疼，他低声问：“夏栩父母呢，他父母不管他吗？”

周明叹气：“不知道，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没见过他的父母，他家长会都没人来，我们那时候的班主任，刚好高中三年都带了夏栩，他知道夏栩的家庭情况，跟我说——那时候我是班长，夏栩情况特殊，纪律方面不要管他太严，只要夏栩不欺负班上同学，不影响别的同学学习，其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快毕业的时候，我才跟老师问到夏栩的住址，他父母并不在他身边，他住在隔壁班一个叫萧齐的同学家里，看样子是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周明谈起夏栩，话越说越多：“我看有本心理书上写，寄人篱下的孩子容易性格孤僻没有安全感，不知道夏栩是不是这个原因，他跟班上的同学基本没有交流，那时候他单人单桌，一个人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其他同学不敢主动跟他搭话，因为他经常在校外跟人打架，他们都怕他，我每次看他一个人坐在门边，望着门外发呆的样子，就觉得他跟其他同学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谢昱宁问：“夏栩为什么跟人打架？”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觉得，夏栩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人，他看着不说话，但其实心肠不错，他跟人打架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谢昱宁“嗯”了一声，心情复杂，原来夏栩以前过的是这种生活，如果夏栩就是小秋……

谢昱宁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苦涩，对周明开口：“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你去忙吧。”

周明点了点头，站起来刚要走，又停下多说了几句：“夏栩自尊心挺强的，他可能不会接受你的帮助，高中时，我们班主任想在班级上给他发起募捐活动，他拒绝了。”

周明说完，抱着笔记离开，谢昱宁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会议室坐了许久。

他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九岁那年春末，他因为父母双亡而被送去孤儿院，同年初冬，他被孟湘蓉和谭书立收养离开孤儿院，他在孤儿院呆的时间其实不足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