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是病了啊。”
宋府的墙根下,云是叹着气,一脸不怀好意的说着。
“……什么病?”
尽管云非知晓他嘴里没有一句好话,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问完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算”了,了字还没说出口,就见云是摇头晃脑的说着:“相思成疾,药石无医啊!”
“……”
云非不想和他多说半个字,正当这时,李漼从宋府高墙轻盈而出,落地时看了一眼云是,后者缩了缩脖子,静默不语。
“将军,您脖子?”
云非眼尖,一眼便看到了李漼脖子处的红色血迹。
李漼这才摸了摸脖子,粗砺的手指触摸着有些轻微针刺的痛感,他才笑了笑,心觉她下手真狠。
“是宋小姐。”云非肯定的语气让云是也惊讶了一分。他看向李漼,“您……霸王硬上弓了?”
李漼一个眼刀飞过去,云是才闭上了嘴,未说出后面更加虎狼之词的话。
“先回去。”
李漼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云是云非二人对视一眼,这才心有戚戚的跟上。
回到独苑,角楼的灯已熄了,李漼与云是云非三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子。
屋中漆黑一片,云是将蜡烛点上,罩上灯罩,待屋中明亮起来,云非这才看着李漼说道:“将军,暗线来报,太子已于昨夜到了颖州郡。”
“他倒是来的快。”云是冷嗤一声,说道。
“自然,若是你损失了二十万两黄金,怕是觉都睡不着了。”云非看一眼云是说道,云是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哦?怎么?你难道还能这么淡定?”
云非怀疑的看向他,后者却挑眉玩味一笑,“我当然是夜不能寐,赶紧跑路。”
“……”云非便知晓与这人牛头不对马嘴,说不出什么正经的来。
“行了,他是去见颖州州府了?”
李漼洗净手,又取了绢帕擦干水,这才随手捞起喵喵叫着的小狸奴,它如今越发大了,也胖了好多,圆滚滚的身子跑起来格外可爱。
“将军神算,太子一到颍州便去了颖州州府府中,想来是让颍州州府赶紧替他解决此事。想来,他们应当很快会有所行动,就是不知他们要如何能够在这短期内筹集到这么多银两。”
云非沉思着,李漼抱起小狸奴坐于书案前,将狸奴放于膝上,一下一下的顺着毛,小狸奴顿时便舒服得响起了呼噜声。
“他们如此心慌还不是怕被那位知晓了,怕遮掩不住。哎,云非,你说太子他扣下这笔军晌到底所图为何?还拿着白银做假,那一两黄金与一两白银所差可大了去了,他倒是也敢。”云是笑着,他平日行事就颇为跳脱,做事沉稳就是管不住这张嘴,所以李漼当初便选择将他带在了身边,为得就是好好磨磨他这个坏嘴的毛病。
“连你都知道这里面利润有多大,太子爷身为堂堂未来储君能不知道?不过是利益熏心罢了。”
云非觉得云是的脑子被平日里的说书段子腐蚀透了。
“我知道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嘛。”云是笑道。
李漼给小狸奴顺着毛,半晌都未曾言语一句,待二人缓过神来才觉察不对劲,将军今日似乎格外的沉寂。
“将军?”
云非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李漼抬眸看了他二人一眼,“军中如何?”
云是立马拱手行礼,恭敬的回答着:“军中一切尚算稳定,偶有几次与南蛮的摩擦,都以胜利而归,不过将军久不归营,许多人都心存担忧。”
“嗯,祁翰谦呢?他有什么动向?”李漼摸着小狸奴油光水滑犹如上等绸缎的毛发,接着问道。
云是自然明白李漼所问真实意图,云非尚且还在思索,他已从容淡定的回了李漼的话,“祁大人听闻宋府所发生之事,曾多次拍人打探消息,可因营中小摩擦之事,导致他也无法分身前来云泽。”
“通知暗线那边,紧盯太子与颖州州府,有任何异动都要即刻来报。”
小狸奴似乎做了个梦,毛茸茸的小腿不安的蹬了一下,李漼赶紧上手安抚,神情温和。
云是云非都觉震惊,从前将军虽对军营所有人都极好,可也是面冷如冰,拒人千里。哪怕如他们二人,跟随了将军数十年,也难从将军那里得到这般温柔以待。
“另外,告诉祁翰谦时刻注意南蛮动向,金辽那边也要多留意。”
李漼说完,摆了摆手,便让云是云非二人退下。
待二人离开后,李漼才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样物件来那是一只南珠翡玉耳珰,是他趁着夜色与宋明姝不备时从她耳上取下。
他看着那耳珰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光芒润泽如玉,闪烁着清冷水光,心中仿若被填满。
他看了片刻,这才抽出书案下的密信。这封信是他命底下最好的情报暗卫去查探出的结果,在得知宋明姝的身份时,他不仅让云非云是二人去探查过,还让暗卫去求证。
两方结果也所差无几,可暗卫这边却在宋府家主身上查到了多的线索,他本不愿多管。
毕竟他与她那时仅仅只是合作互利罢了。可不知怎地,蓦然想到了那姑娘每次看着他的神色,那双眼眸纯粹如白日霞彩,耀眼美好。
他便让暗卫接着往底下查,一查便发现当年宋氏夫妇外出经商一事太过巧合,而一切都与宋府当初作为皇商一事密不可分。
同时,愈往下查,暗卫所遇阻力愈大,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阻止查探,甚至迷惑他们的注意力。
于是他派了最好的暗卫去查,而直至昨日他也才刚拿到这份密信。
暗卫禀报他们查获宋明姝父母之事竟然牵扯到了当初朝堂之事。
他觉得这件事情或许并不如原本所言的那般简单,可她已经那般艰难才走到了今日,他……不愿意再让她卷入更加风谲云诡的朝堂势力之中。
她只需要掌管好这偌大的宋府,操持着她父亲留下的财产,过着平静而忙碌的生活,或许有一天能遇到情投意合的好儿郎,招赘也罢,嫁娶也好,去过上普通人最幸福美好的一生便足够了。
李漼想着,捏紧了手中的密信,而那小狸奴似乎又做了梦,喵呜的轻叫了一声,将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更用力的埋进了他怀中。
……
而宋明姝在经过一阵仔细思索,平复了心境后,为了看得更加清楚,她站起身来将熄灭的灯盏点燃。
夜已更深,她不想再叫醒灵玉,自个拢了一件厚袄便坐在梳妆台前。
她想借着灯光,更清晰的看清方才那人给她的所谓“证据”上的不对劲之处。
将才因烛光微黯,火苗不稳,看不太真切,现下琉璃盏透亮如白昼,她才发现为何会觉得有不对劲之处。
这绣了兰草花样的绢布竟然是两层,外面是绢布,内里竟是上好柔光缎。
而那纸包除了皱巴了一些,她确实看不出什么来,但这纸包应该是包了某种东西,她不敢多碰,想着明日将纸包交给程捕头,让他去查查。
至于这绢布,柔光缎可不是什么常见的物件,这人将绢布覆盖在柔光缎面上,应该是为了遮掩身份,只需要寻个机会挨个查一遍便是了。
想着越发接近真相,又不需要自己再冒险,宋明姝的心中放松了不少。
可一想到那人,她也确是睡不着了。她分不清也拿不准那人到底是敌是友,不知晓他为何会帮自己,可她却有一股直觉,这人对她应当是没有坏心。
这人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可又格外陌生。
长夜烬明,宋明姝第二日一早便去寻了捕快请来了程捕头,将纸包交给程捕头后,她并未将绢布一事一同说出。
如今局面复杂多变,秦家人又来了,还有秦毅那个虎视眈眈的禽兽在,她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麻烦您了。”
宋明姝笑着与程捕头说道,后者摇了摇头,“份内职责罢了。还是感谢宋小姐的极力配合,此案不结,百姓也惶恐不安,对宋府的名誉也不妥。”
宋明姝也点头,她看了一眼程捕头,低声开口问道:“程捕头,我想问一下,秦家那边可有去县衙提过话?”
程捕头看了一眼四周,微偏了偏头,也压低了声音,“秦家大公子去过,他提出要带秦家小姐的尸身回去下葬入祖坟。但大人不在,无人做主,他虽有州府大人的关系,但兹事体大,没有正式公文是行不通的。”
宋明姝颔首明白了,秦毅如此迫切,若非心中有鬼,还能是什么?
因案件进展缓慢,不少人已经沉不住耐性,府中已逐渐有了不满之声,但宋明姝却沉得住气,依旧吩咐着人有条不紊的布置春节的东西。
“灵玉,去通知客人们,明日便是大寒了,咱们府上虽有事,但规矩还是要有的,请客人们明晚参加寒食宴。”
宋明姝送走程捕头后,吩咐灵玉。灵玉不明所以的看着宋明姝,见她神采奕奕的去寻云嬷嬷,便只能转头去各个院里通知人。
“寒食晚宴?亏她还想的出来!”
东院里,祁夫人啪得一声拍在实木桌上,脸色怒气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