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教室里还飘着淡淡的粉笔灰味。李婉抱着课本溜到木馨座位后,看她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突然伸出双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唔?”木馨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墨点。
“说,”李婉故意压着嗓子,声音里却藏不住笑意,“昨天晚上是谁挑衅我?”
木馨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抬手拍了拍李婉的手背:“除了你这只夜猫子,还有谁能凌晨两点还在被窝里回消息啊?”她掰开李婉的手指,转过头时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昨天失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李婉缩回手,顺势撑在桌沿上,挑眉道:“我那是做噩梦了!”
“挺心疼你的李婉”木馨从抽屉里摸出颗薄荷糖塞给她,“快醒醒神,老班要来了。”
李婉剥开糖纸,清凉的薄荷味在舌尖散开,她看着木馨转回去认真翻书的背影,嘴角悄悄扬了起来。被噩梦搅乱的心神,好像被这几句拌嘴轻轻抚平了。
食堂里人声鼎沸,不锈钢餐盘碰撞的脆响和交谈声混在一起。李婉端着餐盘刚找到个空位坐下,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她抬头,撞进张知意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他手里也端着餐盘,指节叩了叩她对面的桌子:“这里……”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了。视线扫过周围大多是同性结伴的餐桌,又落回李婉微怔的脸上,喉结动了动,刚才涌到嘴边的“有人吗”硬生生咽了回去。
“没、没事。”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有些无措地蹭了蹭餐盘边缘,“我就是……路过看看。你慢慢吃。”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向另一边的空位,坐下时还忍不住往李婉的方向瞥了眼,耳根悄悄泛了红。李婉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午休结束,下午上完课。李婉准备活动活动筋骨。
李婉刚走出教室,走廊尽头的推搡声就撞进耳朵里。她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正看到两个男生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孩正扬着手要挥拳。
“别打了!”她伸手拉住男生的胳膊,声音清亮,“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男生的拳头顿在半空,力道卸了大半。他转过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尽的戾气。可当视线落在李婉脸上时,那点戾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倏地瘪了。
他盯着她,眼睛眨都没眨,刚才还紧绷的下颌线慢慢放松,连带着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走廊的光斜斜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出声,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旁边的男生骂了句什么,他也没回头,眼里只剩下李婉被风吹起的一缕碎发,和她微微蹙着的、带着点焦急的眉。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空气像浸了水的棉絮,又沉又闷。
“多大点事要动手?校规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主任把教案往桌上一拍,搪瓷杯盖哐当响。两个男孩垂着头,蓝白校服的袖口还沾着刚才的灰,其中一个嘴角破了皮,渗着点血。
被李婉拉住的那个男孩——后来李婉才知道他叫李子杰——始终没吭声,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她碰过的地方。
骂声持续了十分钟,主任的嗓子渐渐发哑。他瞥了眼另一个男孩校牌上的名字,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那是校长侄子的名字,上周家长刚送来一筐进口水果,就放在隔壁办公桌。
“行了行了,”主任突然挥挥手,语气软了八度,“知道错了就行,下次不许这样了。赶紧回教室,别耽误上课。”
李子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点诧异。他看了眼旁边一脸无所谓的男生,又想起走廊里李婉那双清亮的眼睛,喉结滚了滚,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跟着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的风带着初夏的热意,他回头望了眼教室的方向,好像还能看见刚才她站过的地方,阳光落在地上,留着一小片浅浅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