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之外 第12章 白色药片

秋日的午后，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金片，透过巷口老槐树的枝叶，落在青石板路上。张知意抱着刚从书店借来的习题册，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这条他走了三年的小巷，此刻却因为一个熟悉的背影，变得格外安静。

巷子深处，李婉背对着他站在斑驳的砖墙下，米白色的校服外套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角。她没像往常一样扎高马尾，长发松松地垂在肩头，侧脸埋在阴影里，只能看到指尖捏着一个银色的药板，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玻璃。

张知意的呼吸突然顿了顿。他知道李婉总往校医院跑，知道她课桌抽屉里，总锁着一个蓝色的小药盒，也知道她偶尔在课堂上突然红了的眼眶——却从没想过，她会在这样无人的角落，独自完成吃药的动作。

他看见李婉的拇指在药板上用力按了一下，铝箔包装被顶出一个小坑，接着，一片白色的药片从里面滑出来，落在她摊开的掌心里。那药片很小，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可她盯着它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件沉重的东西。风卷着落叶掠过她的脚边，她微微缩了缩肩膀，另一只手扶住墙，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在支撑着什么。

张知意攥着习题册的手指慢慢收紧，书脊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可他却没心思在意。他想起上周月考后，他走过去想递一张纸巾，却看见她快速把眼泪抹掉，笑着说“没事，就是风迷了眼”；想起前几天晚自习，他无意间瞥见她笔袋最底层，除了笔和橡皮，还躺着几板和此刻一样的药，”李婉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带，手指反复绞着校服下摆，像一只害怕被发现的小兽。

原来那些笑着说“没事”的瞬间，背后都藏着这样无人知晓的时刻。张知意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疼得发闷。他想走上前，想跟她说“别一个人扛着”，可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他怕自己的突然出现会惊扰她，怕那句关心会变成刺，扎破她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

李婉终于抬起手，将药片放进嘴里，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她站在原地缓了几秒，抬手把药板折了几下，放进校服口袋里，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像是在掩饰什么。等她转身准备走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巷口的张知意，身体瞬间僵住。

张知意的心猛地一跳，他看见李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接着快速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口袋的边缘，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他连忙放柔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刻意：别再问了

李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脚步轻轻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想给他让开路。阳光落在她的发梢，能看到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脸色比平时更白一些。张知意看着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图书馆，他看到李婉在看一本关于抑郁症的书，手指在“自我调节”那一页反复摩挲，那时他还没明白，这本书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巷子里有点凉，”张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声音很轻，“要不要一起走？前面有家便利店，我请你喝热牛奶。”

李婉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接着慢慢摇了摇头，却没像往常一样拒绝到底

张知意没再坚持，只是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个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风吹过，带着老槐树的清香。张知意没再提吃药的事，也没问她过得好不好，只是偶尔指着路边的小猫说“你看，它好像在晒太阳”

李婉一开始没怎么回应，后来偶尔会“嗯”一声，声音很轻，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走到巷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张知意一眼，小声说：“刚才……谢谢你没问。”

张知意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没什么，要是想找人说话，我随时都在。”

李婉点了点头，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张知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走远，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给她裹上了一层淡淡的暖意。他知道，李婉的难过不是一句“加油”就能解决的，那些藏在药片背后的痛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散的。但他愿意等，愿意在她需要的时候，像今天这样，站在她身后，给她一点不打扰的陪伴。

巷口的风又吹来了，带着秋天的温柔。张知意低头看了看掌心，刚才攥习题册留下的印子还在，可心里的那份心疼，却慢慢变成了一种坚定——他想陪着李婉，陪着她慢慢走，慢慢好起来，就像这巷子里的阳光，总会穿过枝叶，落在每一个需要温暖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