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比妲和光想的复杂。
姜厌这边刚出门,甲板上就乱了。
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列队整齐,船员们还在陆陆续续出来。
斗篷男握着腰间的香囊还没出手,旁边的另一位外门弟子就已经抽出短兵刺向身边的人。
如果只有这点动静,沧溟宫自然可以轻松镇压。
但包括斗篷男在内的一些人不愿意错过这个扩大混乱的机会,各自有各自的举动。斗篷男握紧香囊,在侍女持剑过来的时候一把将香囊中的物件掏出。
只可惜姜厌的速度比他更快。
宗师踏空而来,出手迅速狠辣,一招就将男人的胳膊卸掉。
有她打样,其余几位执事长老也不留情,甲板上别处的叛乱也不过几息就被平复。
妲和光趴在顶层的栏杆上向下看,黑夜里一切都朦朦胧胧,她看不清血,只看见姜厌肃杀的脸。
“底舱。”姜厌将被废掉的男人丢到弟子脚下,对燕衔枝示意。
左护法带着一队查验清白的弟子迅速下去,顺着楼梯闻到了复杂的气味,黑暗中拳脚之声不断。
安排处理易燃物的巡逻弟子和黑衣人打在一起,地方狭窄混乱,兵器相撞会击出火星,弟子们被环境束缚,只能使出三分精力缠斗。
黑衣人是死士又对地形熟悉,不顾忌的出手,人打不过,打些木桶倒是轻轻松松。油桶酒桶撒了一地。
妲和光本不想参与这件事,可她趴在栏杆上,海浪虽大了点但也轻轻柔柔的,晃着船也晃着她,像是个巨大的摇篮让她心里软软的。
她还是抿了抿唇,丢下去一颗纽扣。半空中纽扣变成了一个小甲虫,嗡嗡的就飞走了。
朝底层靠近的除了巡逻弟子还有些不要命的死士,悄无声息的吹燃火折子要丢过去,飞起的引线亮着些微的红色。
可惜半空中就消失不见。
小甲虫叼着将火星全嚼到肚子里去,被妲和光操控着分作好几只,落在叛乱者的肩上啃咬对方的脖颈,微弱电流瞬间麻痹了这些人的动作。
“呃啊...”
沉重的身体倒地,缠斗的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手脚不停,将人都卸了四肢下巴拉出这个是非之地。
机械小甲虫无声无息的贴在墙壁上,闪动两下翅膀,又变作无数只电子小蚂蚁钻入木板缝隙,像无数双眼睛,将船舱的各处都监控在了视野中。
妲和光不想再去看甲板上的刑讯处决,回到房间里埋头钻回被子。
姜厌仰起头,看不见那个可爱的小红脑袋了。再凝视被锁链拴住的如死狗一般的这些人,显露出几分杀气腾腾。
燕衔枝也沉沉着脸,“还是平日里太宽容了。”
一整夜,好眠的只有妲和光。
她从梦中醒来,朦胧间看到姜厌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妲和光将被子都缠在身上,蛄蛹几下,“结束了吗?”
姜厌身上还有沐浴后的水汽花香,“差不多,我那个血脉上的舅舅可真是筹谋已久啊。”
母亲出海带走一大批人,自己去大朔又带走一批,各王都大岛上沧溟宫分部调走了一批,做到外门弟子掌事长老的安天仲觉得这真是个好机会。
比起自己这边,姜厌倒是有些担忧不知去到何处的母亲了,毕竟母亲的船上没有全知全能的妲和光。
被抓到的人中要么是不知具体细节的死士要么是被收买威胁的小兵,姜厌不知道除了安天仲自己的意图外,有没有南浦王室的参与。
应该是有的吧,就算不是明面上的支持,也有暗地里的帮助吧,不然靠安天仲在外门的筹谋,可拿不到天机十二楼出品的东西。
珊瑚海过后就是南浦的海域范围,珊瑚港又是南浦重兵把守的大港口...
姜厌拍拍拱过来的妲和光后背,“蓬莱的第一站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怎么会呢。”妲和光费力的从被子卷里抽出胳膊打哈欠,扭来扭去的坐起来,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无所谓模样,随便找话题。“今天可以追海豚吗?”
“好啊,从南向的甲板去吧。”姜厌好声好气,北侧甲板上还有没刷干净的血渍,她不想碍了妲和光的眼睛。
要追海豚完全可以到港口修整后划小船出来游玩,但姜厌因为沧溟宫外门背叛的事儿也憋了股气,借着这个机会随便发一下疯。
燕衔枝放飞了十余只信天翁,内门的弟子们补位上了船员和外门弟子的空缺,白日里甲板上巡视的人手也增加了一倍。
昨日染了血迹的地方,侍从们搬来了刷漆的桐油重新上漆。
燕衔枝神色冷冷的,叛乱的人在后半夜被扔到了海里喂鱼,失职的内门弟子被关进了船舱,等待她的处罚。
沧溟宫内外需要彻查的事情很多,燕衔枝脑袋里的安排一件接着一件,她想跟姜厌再细聊一些部分。回身就看见自家宫主像个不早朝的昏君,拉着那红发女娘在甲板上看风景。
燕衔枝:有点想掐人中。
下一秒她看见宫主随手甩开外袍,抓着妲和光一起跳下去了。
“?!”燕衔枝真的掐人中了,尖叫破音。“快放木舟下去接应!”
妲和光没想到姜厌这么顺着自己,说跳就跳。宝船还在行进,速度不慢,两个人一声不响坠入海里,船可没办法等她俩。
别说等不了,回头想在这茫茫大海上找到她俩都是个问题,
明明是妲和光故意提出的无理要求,现在被姜厌的疯劲儿将了一军。她闭着气,从浪中前行,捉住姜厌的胳膊。
姜厌的身上湿漉漉的,仅剩的衣服贴着皮肤,浅色的布料透出里面的抹胸小衣,“和光。”姜厌的发钗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头发自然垂贴,睫毛上滴落水珠。“好玩吗?”
妲和光老实的点点头,无害的刺激当然好玩,只是...“燕长老要被你吓坏了。”
姜厌恶劣的笑起来,“是被我们,你不是就喜欢吓唬人吗?”她勾着妲和光的脖子,“反正你会毫发无损的带我回去,吓一吓就只是吓一下而已。”
姜厌还挺喜欢这种甩开一切的感觉,她顺着浪的波动起伏,在妲和光眼里像个美人鱼。
妲和光被她无条件的信任刺了一下,心里麻麻的,“明明是你吓她,燕长老倒是要瞪我了。”
姜厌松开她,“别说的像你真在乎一样。”她换了口气,潜入水中。
妲和光紧随其后,没有划臂,只是双腿并拢摆动,推进前行。
燕衔枝举着窥筩在栏杆上看着海面,什么都没有。她气恼的拍拍栏杆,“不就是不想听我唠叨,疯一块去了。”她召回正在放木舟的弟子,“算了,随她去玩吧。”
无非就是自己多干点活儿。
也不知道是姜厌的沧溟宫还是自己的沧溟宫。
燕衔枝拍拍脑门,祈祷老宫主能收到她的信天翁,虽然老宫主也不着调,但比起随便在珊瑚海上跳船的宫主,还是省心多了。
她拍拍自己惊魂未定的胸口,擅自对珊瑚港可能会经历的事情做了些布置。南浦要是不省心,就别怪她抹掉这个捡漏得来王位的王室了。
敢对沧溟宫动手,就要做好被屠戮殆尽的觉悟,她燕衔枝可没有跟南浦王室的血脉牵扯,也不是手软心软的女人。
妲和光看着和鲸鱼共游的姜厌,没忍住,又存了实时影像。
姜厌浮潜到海面上换气,昨夜的烦闷被海浪带走,她平躺漂浮着望天。
妲和光也浮上来,在她身边一起做浮漂,“该回去了。”
她已经如愿的体验了这里原生态的大海,跟鱼群玩了个痛快。现在看着水中的姜厌,倒是担忧起她浸泡海水的皮肤了。
姜厌不说话,扣住了她的手腕,两个人仰浮着像两只海獭。蓬莱宝船没有抛锚停留,现在视野所及中除了海就是天,连岛屿都不见一个。
姜厌在这巨大的空茫茫下感受着妲和光脉搏的跳动,“你不是很喜欢做野人吗?”
“是啊,但是我不想折损你的美丽。”妲和光开启超体隔绝了海水。
听见对方话语中为自己产生的退让姜厌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嘴上还是不满意,“那我要是不美丽呢?”
妲和光拉着人,“健康也很重要。”一会儿晒脱皮了。
姜厌矜贵的捏着妲和光的衣襟,被妲和光公主抱的姿势抱起,靠在她的肩上。“昨夜,你是不是嫌烦想走来着?”
是有点,妲和光不知道姜厌是怎么敏锐的发现这件事的。
“你可以嫌烦。”姜厌不揪衣服了,改用手指戳她锁骨,“因为我也嫌烦。”
“但你不能独自离开。”姜厌没有筹码也不耽误她霸道。“你想去哪儿,要带着我一起。”
妲和光没说话,开启了超体的净化功能,洗涤掉二人身上的海盐。
姜厌耐心的等着她的答复。
妲和光故意不想让她如愿,“我可没跟你许诺过什么。”
姜厌听了这话,反倒笑起来。“和光,我有的是力气和时间,我会找你会等你,我从不说假话。”
紧绷的皮肤在净化下舒展开,太阳的照射也不会带来痛楚,湿漉漉的头发也重新蓬松顺滑,姜厌知道这都是妲和光带来的。“你想推开我,晚了。”
妲和光知道姜厌这话的意思,她也确实不忍心耗费姜厌的时间和精力去赌一赌姜厌到底能有多魔怔,“我没跑,想走会跟你说的。”
真是个叛逆的姑娘,越被推开越起劲儿。
妲和光抱着人悬空飞起,“你们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甩下燕长老不管,真是幼稚。回去燕长老要生气就对着你生气,别克扣我的待遇就行。”
姜厌的指甲在妲和光的脖子上留了红痕,“沧溟宫的事情,不会再闹到你面前碍眼的。”
“我才没说碍眼。”妲和光撇嘴。
她只是不喜欢也适应不了那种场面。
“珊瑚港盛产珍珠。”姜厌才不跟她争辩那些细微的情绪,她尝到了直来直去提出要求的甜头,“我要你送我一颗成色最好的金色珍珠。”
在她处理南浦事情的时候,妲和光可以有些打发时间的玩乐。
“什么宝贝你没见过,还要我特地去采。”妲和光小声嘟囔。“你拿什么跟我换。”
比起找珍珠,她不如在珊瑚海上翻翻小岛。
姜厌知道她同意了,眼带笑意,“和光是个无欲无求的姑娘,哄我开心还要什么交换代价?”她仰起头亲亲妲和光的下巴,“喏,这个报酬怎么样?”
妲和光的耳朵热了起来,不搭话了。
妲和光本来就不喜欢杀戮,剁碎喂鱼什么的以她的生长环境,当然是无法接受的。
杀不老实的船员她还能勉强无视,渎职的内门弟子她不敢细想她们的下场。
谢娴像是相亲相爱幼儿园。
闻人危稍微让她感受到了一点恶意。
姜厌这边遭遇的干脆就是把桌子掀了,让她直面这个世界的残酷一面。
妲和光:妈妈诶,想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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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