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而过的雷声像是从云端传来的咆哮,震得人耳膜发麻。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雨声便密集地砸落下来,击打着树叶、泥土和岩石,交织成喧嚣的雨幕。
在轰鸣的间隙,一阵阵急促的溪流声传进耳朵,勾勒着附近的地势起伏。
紧闭的眼珠在眼皮下无意识地转动着,鼻尖微微耸动,嗅到了空气里淡淡的樱花香气,它缠绕着山野间下雨时特有的泥土腥味和草木腐烂的气息,形成一种怪异的组合。
如果有第三视角,就能看到在这个漆黑得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的雨夜,遮天蔽日的密林深处布满了张牙舞爪的树影。
它们被狂风拉扯出扭曲的形态,氛围阴森恐怖,仿佛潜藏着无数不可名状的生物。
在一堆被雨水浸泡的枯枝烂叶旁,有一处被粗壮树根缠绕着地势相对凸起的小土坡,上面像是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
使劲睁开沉重的眼皮,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底下一双半旧不新的驼色高帮山地靴。
鞋面上沾满了走路时溅起的浑浊泥浆和被碾碎的血红色花瓣,就这么踩在土坡的碎石块上。
视线艰难地上移,脚踝上方的裤腿处像是被锋利的硬物所刮,划拉出了一道手掌长的细长伤口。
模糊的血肉和黑色登山裤的面料沾粘在一起,暗红色的血液还在缓缓地往外渗出,在裤腿上晕开不规则的血痕。
好疼,好冷。
尖锐而持续的刺痛跟着意识从小腿传进大脑,身上的红色冲锋衣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带走身体的体温,阴冷又笨重。
山野间还时不时刮过一股股寒风,彻骨的寒意如同细针般侵袭着这具虚弱受伤的身体,让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裸露在外的手指早已冻得僵硬发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仿佛想要抓住根本不存在的温暖。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视线艰难地扫视周围,在前方一米开外的低矮灌木里,躺着一个鼓囊囊沾满泥水的绿色户外背包。
像是驴友登山时的常用装备,里面应该有紧急救治的用品。
只是背包上挂着一个有些特别的徽章,黄色四叶草和蓝色两叶草般交织一体的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难以辨认。
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可记忆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纸张,模糊不清。
下意识驱使一只脚试探地缓缓抬起,想要从这块硌脚的石块上面下来。
但石块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雨水,鞋底一滑,不小心一个趔趄,脚下的石块顿时松动。
咕咚一声,石块以令人反应不及的速度向土坡下方的黑暗处滚去。
直至几秒后,耳边才回荡出沉闷的似是撞击到什么硬物的声响。
同个瞬间,脖子猛地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的巨大力量扼住。
那力量来得如此迅猛和残酷,全身的重量便狠狠地、精准地压在了喉咙处。
喉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大脑迅速传来恐怖的窒息压迫感,空气被瞬间切断!
“呃……”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
双脚下意识地剧烈挣扎,想要重新够到某个落脚点以减轻颈部的压力。
但在惊慌失措之下,身体的扭动只让粗糙的绳索更深地嵌入皮肤,呼吸变得更加艰难,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
双手本能般摸上脖子,想要用手扯开这致命的桎梏。
指尖触碰到的却是绳状物的粗糙纹理和令人绝望的结实手感……是绳索?
……是自杀?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即将缺氧的大脑。
容不得多想,脖子已经传来绳索深深嵌进皮肤的刺痛感和勒迫感,凭借最后一点自救的本能,将手掌拼命挤进脖子和绳索之间那一点点狭窄的缝隙。
指甲甚至抠进了自己的皮肉,才勉强挣扎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喘息空间,吸入一丝混合着雨水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
但伴随着心跳的急剧飙升,如同失控的鼓点在胸腔内疯狂擂动,双眼不受控制地瞪大,眼球向外凸出。
视野开始出现黑白噪点和闪烁的光斑,脑袋又胀又痛,像要马上爆炸开来。
更糟糕的是,暴雨依旧在无情地继续,冰冷的雨滴如同子弹般迎面击打着这张因缺氧而涨红发烫、又因失温而逐渐失去知觉的脸庞:
——模糊了视线,呛入鼻腔,加剧了这具身体的消亡速度。
不行了,坚持不住了……
体力正在飞速消耗,意识如同退潮般逐渐涣散,手脚也渐渐变得麻木和冰冷,只能无意识地间歇抽搐着。
身体被迫仰头看去,似乎是想寻求最后一线生机。
此时的天空恰好被一道惨白刺眼的闪电劈开,短暂地如同舞台追光般照亮了眼前这片绝望的世界。
透过繁密的树叶和急猛的雨线缝隙,依稀可见远处有一座轮廓熟悉的锥形大山静谧地伫立在乌云笼罩的低沉天空下。
它被狂风暴雨映衬得神秘又鬼魅,如同沉默的巨兽俯瞰着这场渺小的悲剧。
在这具身体瞳孔逐渐扩散、最后的光彩即将湮灭前的那一片刻,似是死亡前最后的臆想,又似瞬息间回光返照的一线清明。
身后恍惚传来小心翼翼踩过湿滑枯枝的细微嘎吱声。
紧接着,是一道低沉而清晰,带着几分戏谑玩味的年轻男声穿透了雨声,冰冷地钻进即将永恒的寂静里。
“哎,可惜了,没撑过3分钟。”
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甚至还有一丝失望?
……
华国京都,市中心,某处高层私人住宅内。
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安宁猛地从床上弹射坐起,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安宁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上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贪婪地急促喘息着。
就像一条久置于旱地快要濒死的鱼,终于被抛回水中,只能通过尽可能的呼吸来延长这劫后余生的残喘时间。
老旧的红木床板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力动作摇晃出突兀而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惊得原本趴在床边地毯上熟睡的橘猫元宝吓了一大跳。
它警觉地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圆眼在黑暗中闪烁着疑惑而担忧的光芒,看向它行为异常的主人。
安宁的额头、鼻尖,乃至后背,都布满了粘腻冰冷的冷汗,睡衣紧紧贴在后背,潮湿而冰凉。
她伸出一只手颤抖地往自己后背摸去,果不其然也湿透了,仿佛刚刚真的在那场冰冷的暴雨中挣扎过。
安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胸腔依旧剧烈起伏,不断有意识反复地重复着吸气和呼气的动作,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炸裂的心跳和混乱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逐渐从濒死的急促变得稍稍平缓了下来。
她也慢慢从那种仿佛亲身体验死亡的极致痛苦和恐惧的阴影中,一点点地抽离了出来。
元宝担心地望着她,轻盈地跳上床。
凑过来讨好地用毛茸茸的头和温暖的大尾巴蹭她冰凉的手,发出细微而安慰的咕噜声。
它温软粗糙的舌头怜爱地舔舐着安宁掌心里冰冷的冷汗,传递着它对主人一贯的陪伴与关爱。
安宁低头对上元宝清澈的瞳孔,勉强对元宝勾唇笑了笑,反手摸上元宝胖乎乎的肚子。
她感受着手里小猫真实又温暖的触感,听着它令人安心的咕噜声,心里才勉强安定了几分,确认自己所在的是温馨而安全的卧室。
虽然自己从小就常做各种光怪陆离的噩梦,在梦里以各种方式死亡也算家常便饭了,但这次的死亡体验好像尤为真实和细节分明。
真实到每一个感官细节都清晰无比,冷、痛、恐惧、绝望……仿佛那根本不像是梦,更像是一段被强行植入的、属于自己的濒死记忆。
在经历颈首即将被勒断、肌肉被撕裂的极端痛苦时,仍然保有残存的清晰意识,就这样清醒又动弹不得地感受着□□和灵魂被一点点抽干,彻底死去……
吊死……真是称之为非人的折磨也不为过。
这种死法带来的心理阴影面积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梦境。
突然,耳边着急的的猫叫声将安宁混乱而沉重的思绪拉了回来。
安宁缓神低头看向用爪子扒拉她的元宝,视线却猛地凝固:
——几滴刺目的鲜红色血液,正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滴落在米白色的睡衣前襟上,迅速晕染开一小片浓艳而诡异的血色花朵。
安宁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立刻感受到自己鼻腔内部的湿润,和那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原来是流鼻血了啊。
有时候做完特别激烈恐怖的噩梦,就会这样。
安宁不得不急忙用手指按住鼻翼,仰起头,起身摸索着去厕所收拾。
等用冷水拍打额后颈,把脸上的血污彻底洗干净后,她才恍然发现镜子里映出的自己脸色白得吓人,眼底还隐隐泛着生理性的泪雾和水汽,整个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安宁无奈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她其实已经很久没被噩梦吓成这个样子了,身体的反馈比她佯装镇定的心理更为真实。
她仍有些心悸地用手摸上脖子,那处的肌肤依旧白皙光滑,没有任何勒痕或淤青……
好像之前那场逼真至极的噩梦,真的只是无伤大雅的幻觉,或是大脑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安宁慢吞吞地走回卧室打算继续睡觉,希望能用睡眠抚平这过度的惊悸。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书房门口墙上挂着的那个老式钟表。
因为近视400度的缘故,她使劲眯了眯眼,才勉强看清了时针和分针的位置。
凌晨4:40。
正是万物沉寂,人们深陷熟睡的时候。
她的脑海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濒死前听到的那道不像是想象出来的的男声。
这个梦,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如果是他杀……那个说话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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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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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地狱噩梦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