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剑霜寒十四州 第62章 江湖浩劫

司徒菁一口气讲明来意，说得口干舌燥，推门出去招了招手，“请替我们拿些饮子过来。”

门外伺候的都是薛氏的心腹，哪怕不看一边林下八友凶神恶煞的脸，自然也知道这位司徒小姐身份不一般，无有不应，飞快去厨房端来几道饮子。

薛氏祖母常说薛氏的厨子厨艺高超，她倒是要来试试。

司徒菁仔细选了一杯甘蔗汁，就着眼前一对皱着眉也十分养心悦目的璧人一饮而尽。

终究是他小看了她，没想到薛氏常年打鹰的却被鹰啄了眼，他自己的行踪居然从祖母那里被传到了司徒家。薛如蹉看着眼前这位世交之女毫无城府般傻乐，往日他只当这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如今才算真正认识此人。

舒灵越和许不隐还在消化方才听到的内容。

一时无人说话。

还是许不隐率先打破了沉默：“六娘，你今日可带了那本秘籍。”

司徒六娘点点头，取出一本书册递给他。

书册上赫然是熟悉的几个大字——《至尊无敌神功》

这本秘籍莫穿林赠书之时舒灵越和许不隐都看过，与书名的风格截然不同，确是一门精深的功夫，当时几人却并未在意，尤其没想到最后一章含混不清神神叨叨的部分才是重点。

按司徒六娘所说，她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落到这书册之上，在沾水之后的书页上发现一些的奇怪符号。

她以为是巧合，没想到在另外一页差不多的位置也发现了不一样的符号。她小心用水浸湿了每一页，发现这书页的每一页都有，尤其是最后一章，所谓玄学秘法的章节空白处，这符号密密麻麻的尤其多。

这些符号有些相同，有些相似，看上去没有规律。

司徒菁直觉不对。

她爹司徒展和她祖父不同，不会武功，自小兴趣颇丰，譬如爱读闲书，《江湖风云录》的前半册就是出自她爹之手。她爹有一阵尤喜好金石古玩，研究过各类石刻铭文，她耳濡目染，觉得这符号定有玄机，甚至很像一门文字。便拿去问了她爹，她爹也不敢确定，只肯定了她的猜想，认为像是百年前某一族的文字，让她去找自己的一位故交。

她便将每一页书册上奇怪的文字抄录好，为避免给人带来麻烦，还刻意打乱了顺序，马不停蹄找到那位故交伯父。

伯父一见便来了兴致：“此乃是吉畟族文字。吉畟族几近灭绝，如今天下懂这门语言的不超过三人，我便算半个。”

他洋洋洒洒介绍了一大通，司徒六娘似懂非懂，只弄懂了这文字代表的都是数字。她将每个对应的数字记下来，一刻不耽误赶回了家。

一本秘籍的书页之上为何会有数字。

而且为何每一页上面都有数字？

她和温烨研究了一整日，终于察觉这应当是一种字验之术。

她两人将数字与每一页书册的具体位置的字词一一对应，凑出了这门功夫的最后一章。

此刻许不隐和舒灵越看的便已经是破译后真正的最后一章。

“无常**最终章。

武之一术，至高境地，已不在一人一地，能使神鬼夜哭，联通阴阳、汇合气运……”

书中记录了一个阴毒的阵法——三和逆天噬灵血阵。

若能开启此阵法，用阵之人便能汇聚天地之力，迅速提升前面所练的武学至最高境界，真正成为武学至尊。

要施这个阴毒的阵法，须选一个众水归堂、水聚天心的三和之地做阵眼。

并同时设置三个祭坛。

一为三牲坛：

需猪、牛、羊三牲各九百九十九头，在阵眼中放血死祭。

二为人魂坛：

这也是最为凶残的一坛。

需七七四十九个八字纯阳的稚子童男、七七四十九个八字纯阴的未婚女子、七七四十九个习武之人、还有七七四十九个福寿双全之人，在阵眼当中生祭。

三为药石坛：

需云母、水银、雄黄、硝石等二十余种各类炼丹药石材料，各逾千斤。

只要选一个至极之时，同时投入三坛之材，加以立阵之人口颂十遍噬灵密咒，引来天雨涤尘，阵法可成。阵法一成，则天地人三才齐聚，乾坤寰宇灵气加身，功法倍增，天下无敌。

舒灵越看完这所谓的阵法，只觉寒毛直竖，不寒而栗。这是当真把这所谓三和之地当做一个炼丹炉鼎，但是用到的，除了寻常的丹药之材，还有活人生祭这种阴邪残忍至极的倒行逆施之法。

如果这等邪法都有人信之行之，属实可悲可笑！

舒灵越抬头想与许不隐说些什么，许不隐也低头，两人目光一对视，许不隐却陡然垂下眼，若无其事退后一步，仿佛两人方才离得太近，十分不妥一般。

舒灵越握秘籍的手捏紧了几分，她有些不解，总觉得许不隐最近怪怪的。

又见对面浑身铃铛的小姑娘饱含意味的眼神，似是嗔了许不隐一眼。

许不隐和这位东家看起来十分融洽，舒灵越忍不住想抚一抚自己的胸口，感觉有种陌生又奇怪的感觉升腾起来。

司徒六娘盯着这两人自然靠近本来嘴角已经不自觉翘起，又见许不隐刻意避开之举，她秀眉高高挑起，忍不住瞪了许不隐一眼，只觉恨铁不成钢，某些人不中用到了极点。

这种时候不是双目对视你侬我侬的好时机吗？

人家姑娘都没说什么，你小子退一步？！

你是木头吗？啊？

薛如蹉向前一步，隔开了她如有实感的攻击性视线，问出心中疑惑：“据我所知，你在家中并不行六，怎么叫六娘？”

司徒六娘这才回神，鼓了鼓腮帮子，理直气壮道：“行走江湖谁没个响当当的名号，我看人家二娘、四娘江湖闻名，我，我便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六娘！”

见薛如蹉一副“就这”的表情，她急忙补充：“那个，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别号、绰号不如自己取！”

许不隐将这秘籍破译本交给薛如磋研究，打断两人：“六娘，你说发现了惊天阴谋，应该不单指这秘籍罢。”

舒灵越亦有此问。

司徒六娘重重点头，搁下喝光了的甘蔗汁，站起身：“我最初也以为这所谓秘籍不过是无稽之谈。但如今，我怀疑江湖上有人想要行此阵法。”

三人皆是面色一沉，竟是当真如此。

如果不是有人真的要开启此阵，怎么算得上惊天阴谋？但是这阵法所需之物，除了三牲，其他皆非寻常之物，更何况还需那么多活生生的人。以活人为祭，逆天而行，真有人能布此阵？

薛如磋：“此话怎讲？”

司徒六娘从怀中掏出一支沾血的流苏金钗来：“你们可知，愁眠居如今已经人去楼空？”

薛如磋和许不隐对这首饰只觉有几分熟悉。舒灵越伸手接过金钗，眉头微蹙：“这是月落和乌啼姐妹头上所戴的金钗。莫氏兄妹如何了？”

司徒六娘没想到她真能认出来，还免得自己费口舌解释，面露出一丝欣赏：“你们离去之后，我实在好奇莫穿林一家的故事，派人上门采风，预备丰富《江湖风云录》所载。谁知一去却发现，关际风被人所杀，莫氏兄妹不知所踪，愁眠居也被人所占。”

不知所踪？这金钗染血，舒灵越心中只有不好的预感。

司徒六娘稚嫩的声音缓缓道：“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愁眠居那一片地下富含丹砂，有人看中了那块地。此时只怕愁眠居已经被人夷为平地，正在开采丹砂。”

丹砂，乃是炼制水银的原材，无人不晓，许不隐抬眼。

“我所派之人回来复命时，我刚好破解这秘籍中所谓阵法，联想这地下的丹砂矿石，细思便感几分不对。如今不是曾经推崇黄老、人人盼得道成仙肉身不死，丹鼎道派盛行之时，寻常方士炼丹，就算有损耗，又需要几两丹砂？更何况炼丹能有多少收益，将愁眠居这样一座豪奢宅院夷为平地，只为采矿，岂非是费力不讨好。”

除非，那人是为了炼制千斤水银。而千斤水银，能有什么用处？

司徒六娘又抛出一个问题：“再者，你们如今不是正为了李庄主之子失踪之事才到此？你们可知，李文轩的生辰是何时？”

三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异色。

人魂祭中所需的，至阳之时所生的童男。

薛如磋：“难道……”

司徒六娘肯定了几人的想法，从怀中掏出一张记载了生辰的祈福签：“正是，他就是纯阳之命。”

薛如蹉此刻想起另外一个人，金撷芳的姐姐，这个突然失踪的少女，如果不是私奔，有没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被人绑架了。

司徒六娘巴掌大的小脸仍稚气未脱，神情却不似方才的戏谑：“虽然我只是猜测，但是此事非同小可。”

“如果当真有人要行此阵法，那么所图甚大。我不敢耽搁，特意来寻你们，李文轩此事只恐并不简单，背后暗藏玄机。想施阵之人必然不容人破坏，所以你们千万要小心，提前做好准备。”

薛如磋摩挲着手上的碧玉扳指，已然明白，兹事体大，为什么司徒菁作为青鸾的东家不惜暴露身份也要亲自出马。

若是真有人要施此阵，开采矿石还在其次，将有几百个无辜之人，被人当做药材生祭而死。这几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江湖中的习武之人，说不定就有他们的朋友、亲人。

若这阵法本为无稽之谈，那这几百人的生祭“材料”被无端“消耗”。几百条鲜活的性命转眼逝去，带来的是几百个如李庄主这样家庭的痛苦，至少给几千人带来了一生伤痛。

若是这阵法为真，那阵成之后，如此阴狠不择手段之人所引发的，便不是只害几百条性命，而是一场江湖浩劫。

绝不能让此阵成。

“薛湖！”薛如蹉立刻出门安排，让人去查一查金大小姐的生辰。

司徒六娘知道薛氏出手，有些她打听不到的消息必然会清晰起来，能弄清是否真有此事，她今日也就不算白来。

阵法之事不可随意声张，因为涉及了太多利益和江湖人所图的至尊之能。

天知道她自己揣着这个想法有多煎熬，既然难题已经分享给了有能力解决的人，司徒六娘彻底放下心来，安心偷眼观察起眼前的许不隐和舒灵越。

同时皱眉，怎么不算心有灵犀呢！

皱着眉也这么好看，不愧是她看好的人！

她人还在屋里，脑海里的剧情已经飞到九重天上。

见到了真人，司徒大手今晚能奋笔疾书至少五千字！

*

几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他们。

舒灵越一愣：“叶盟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眼前人穿了一身墨绿色暗纹的长斗篷，更衬得身材高大，但气质温文，五官端正，任谁看来都是个脾气好的俊后生。

叶？

司徒六娘十分激动，左瞧瞧右看看，凑上前去：“你就是传说中的易水盟盟主？”

叶惊春低头看着这几乎扎进自己怀里的人，先看到了浓密的黑发中金铃铛晃荡，第二眼才看见一个娇小可爱的少女。

那少女叽叽喳喳十分活泼：“我是司徒六娘！你有空和我聊聊吗，我代表江湖人士，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薛如蹉颇为无语地拉了她后领子一把，司徒六娘如鹌鹑一般乖巧缩了缩脖子。

她哈哈一笑：“失态，失态了！”为了《江湖风云录》素材，稍微有点忘形。

堂堂杀手组织的老大叶惊春竟看起来如此人畜无害，属实值得深挖一下。

叶惊春礼貌冲她点点头，只对舒灵越开口道：“从前见你喜欢云片糕，随西城有家店铺的云片糕十分有名，顺手给你带了些。”

许不隐握剑的手紧了紧。

司徒六娘笑容瞬间消失，瞅了一眼旁边不言不语甚至不抬眼皮的许不隐，面露不满。

薛如蹉对兄弟同样怒其不争，微笑道：“真是阴魂……巧啊，叶盟主连我们下榻何处都知道？”

司徒六娘不明真相但手一插腰：“就是！”

叶惊春微微一笑：“有心人，总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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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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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江湖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