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锁前,易龙县的驿站来了三个人:一对小夫妻和他们的妹妹。
成婚多年从未有子嗣的外地小夫妻去求医,由于父母去世的早,妹妹是二人一起带大的,如今自然也得一起带着。
“哦,那是真可怜哦。”一个驿差说着,连忙给几人到了一壶茶,“喝点水,暖暖身子。”
那女孩冲他甜甜地笑了:“多谢大哥!”
驿差不由地心神一荡,要说这三人中,那男人长得像一只多毛的大黑熊,但妻子和妹妹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妻子面若桃李,冷若冰霜是个身材高挑的冷美人,妹妹娇俏可爱,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再泛着涟漪。
驿差在心里阴暗地琢磨:“这夫妻没孩子,大概就是这个男人不成,真是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官家,我们要两间房。”丈夫粗声粗气地说着。
“哦,好,好好。”驿差缓过神,“谁和谁一间?”
“我和贱内一间……”
妹妹一把抱住妻子的胳膊,撅起嘴巴颐气指使道:“不嘛不嘛,我要和嫂嫂一间!哥哥你一个人去睡!”
丈夫的脸黑了三分,驿差却已经手脚利落地写好了落牌,又盖上了印章递给两人:“男人的房间在二层左拐第一间,两个妹子的在一层最里面。”
*
“你非要和我挤一间做什么?”屋内,李奉白皱眉,“要是对方觉得我们人多,不来怎么办?”
了了托着下巴,“孤身在外的女子就算是再多来两个,也是不会有人觉得害怕的。”
说完他翘着腿弯起眼睛,娇嗔道,“而且嫂嫂没注意吗?那驿差眼睛都要掉你身上了,我要和嫂嫂住在一起,保护嫂嫂的贞洁呀。”
说完他“鹅鹅鹅”地笑了起来,自从他被迫穿上女装后整个人就好似发了癫。
李奉白不理他,自己捧着一盏茶慢慢啜饮着,了了见没人捧场,自己也逐渐消停了下来:“大人觉得,织女什么时候来下凡?”
李奉白瞥了他一眼:“明天。”
“为什么?”了了反驳,“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越快越好?明天我们走了怎么办?”
“那要和我赌一下吗?”
“赌什么?”
“就赌他是今天来还是明天来?”
了了兴致勃勃地问:“那赌注呢?”
李奉白深深地看了他:“安静。”
“我有在安静地听你讲啦~”
“我是说如果你输了,接下来的日子麻烦学会保持安静。”
了了不爽地皱起眉毛:“那要是你输了呢?”
李奉白笑了:“我不会输。”
见了了还想说话,李奉白干脆直接把上床拉开了被子,“我要睡了,还有一整夜的时间和尚还是不如先想想怎么让自己赢吧。”
*
第二天早晨曹蕴和下楼后,惊奇的发现了了跟修了闭口禅一样,虽然脸色难看,但是每当他想说话的时候被李奉白看了一眼就不张嘴了。
“这是怎么了?”几人吃完饭便出了门在街上瞎溜达。
李奉白说:“和尚和我打了一个赌。”
“看来是大人赢了。不知道赌的是什么?”
“织女娘娘什么时候把芜儿姑娘带走当徒弟。”
了了:“我赌是昨天晚上,大人赌今天,不知道曹大人要不要也赌一把。”
曹蕴和拒绝:“用这种探案沾边的事情和大人去赌,锦衣卫里从来没有人能赢过。”
“夸张了。”李奉白颇为自得的笑了。
了了问:“看来大人坚定那人今晚就要来了。”
李奉白随意地点头。
“恳请大人解惑。”
李奉白指点道:“你注意到驿差的手指没有?他的右手拇指上有一块儿擦不掉的红。这是因为常年用印泥盖章留下的痕迹。这说明他是个真驿差无疑。”
“余家父母说,后来他们再回到驿站后,被告知驿站里从来没有他们口中说过的那个人,这应当不是谎言。驿站和织女观有勾结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们不会把这种勾结放在明面上,这样太恶劣太容易牵扯出上峰了。”
“但是如果用一层布遮着里面门道可就多了,比如这可以定型为底层少部分官差利用职权之便做下的恶事。
所以我认为余家父母口中的那个人应当确实不是驿差,甚至他都不应该是本地人。只是每当来‘货’之后才来做驿差的‘使者’。”
听到李奉白的分析,曹蕴和怒骂:“真是一群狗东西!”
李奉白告诫:“低声些,况且他们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便利——官驿私营自然不能走明账。”
了了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事实上余家夫妇说自己来驿站这件事其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的,所以他们女儿是在驿站丢的这件事自然也没有证据。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余家人只在驿站住了一天,但他们投宿时就已经是假驿差了,这和大人的推理冲突了。”
“不,余家人和我们不同。”李奉白摩挲着自己指腹,“他们进城的时候在傍晚,正是出城最繁忙的时候,进城的时候肯定排队了,而昨天,我们因为你的墨迹,”李奉白看向了了,“耽搁了很久,最后已经没有人了,进城时异常通顺。”
“恐怕余花儿还在兴致勃勃地和父母排队等着进城时,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李奉白神情怜悯,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曹蕴和恨恨道:“所以这是一伙人,分工很明确。”
李奉白点头:“街上应有他们负责盯梢的人。”
了了想了想:“比如说街角那个卖草织玩具的?”
曹蕴和忍不住四处看看:“哪儿呢?哪儿呢?”
李奉白说:“你左手边向前数三个摊子,现在蹲着的那个穿着绿色衣服麻子,别太明显。”
他低声说道,“那人卖的是用稻草编织的小玩具,但是他居然不走街串巷的吸引小孩,而是选择待在进城处的集市上摆摊,这里一天的摊位价是十文钱,从我们刚刚来到现在,周围一个小孩子都没有,但是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着急。”
说到这里李奉白忍不住称赞了了:“想不到你的观察能力如此敏锐,这么快就抓住了探子。”
了了诚实否认:“那倒没有。我只是感觉到有人在一直盯着我,顺着那股光回看,就发现那只癞蛤蟆哈喇子都要流我衣服里了。”
他妖娆地整理了头上的珠花,“唉,作为一个倾城美人,可能忍受一些非人的目光是我必须要承担的代价吧。”
曹蕴和忍不住和李奉白讨论:“……他的性格一直是这样一言难尽吗?”
李奉白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了了的背影——
他们周围至少有上百人,因为出色的外貌,很多人路过他们时都忍不住偷瞄了了两眼,在这种情况下了了居然能直接抓住探子,他的武功比自己想象中的高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