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三个男人的营业指南 第41章 曲目泄露

连日录制的疲态，连同那首不断被驳回的主打歌，一同压在GALAXY四人身上，凝成别墅里沉闷的死寂。非主打的顺利收工并未带来多少慰藉，空气粘稠，预示着一场将至的暴风雨。

死寂被一道仓皇的下楼声撕裂。

“听！你们快听这个！”安夕来从楼上冲下来，手机屏幕亮着，被她死死攥着，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是不是《玻璃鞋》？！”

手机里，MOONLIGHT的队长曲笙正对着直播镜头巧笑倩兮，不经意地透露了新专消息，随即指尖“不慎”滑开，播放了一段音频。

梦幻又哀伤的钢琴前奏流淌而出。

那旋律……如同从金色阳光丝线上滑落的枯叶。

——分毫不差，正是那首被公司退回，又被商颂亲手“优化”过的《玻璃鞋》。

直播画面在曲笙“惊慌失措”的表情上戛然而止，但已泄出的旋律足够清晰。这不是巧合，是明目张胆的剽窃。

一瞬，客厅的空气冷凝如冰。

谢卿歌猛地夺过手机，死死盯住屏幕。童瞳周身气压低得骇人。而商颂站在原地，血液象是瞬间被抽干，荒谬与怒火交织的冷焰自脚底窜起，瞬间燎遍全身。她亲手打磨献祭的毒药，转眼成了刺向她们自己的利刃。

“我操他妈的！”谢卿歌的怒吼像炸雷般劈开死寂，“MOONLIGHT！张忠那个老匹夫！他们怎么敢？！”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嗡嗡狂震，来电显示是方慎，急促得像一道催命符。

免提接通，方慎几近失真的嗓音从里面炸开：“看见了？事情炸了！网上都在吹MOONLIGHT的新歌……风评好得吓人。”

热搜#MOONLIGHT新曲泄露#下：

[这次的新歌不错欸！旋律抓耳，听着像小女生暗恋的心事？估计能吸一波男友粉。]

[楼上太浅！这内核明明是少女自我意识的朦胧觉醒！比现在那些口水拼接歌高级多了！期待音源！]

[纯路人，旋律确实舒服，不知名女团加油吧，出道几年也该火了。]

这些对“赃物”的赞美，狠狠抽在GALAXY每个人的心上。

“现在最关键的是把我们的歌拿回来，”谢卿歌的声音绷到发紧，几乎是在对手机嘶吼，“那是商颂写的！”

方慎的声音透着电话线传过来，疲惫又无力：“拿不回来了。音源泄露成这样，不可能再当你们的主打。公司在交涉了……”

“交涉？”商颂拿过手机，“方慎，你确定这不是你们商量好的？用我们的主打，去捧关系户？”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

几秒后，方慎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被戳破的狼狈：“商颂，我发誓我没有参与。请你……给我一点信任。”

他顿了顿，抛出最终的裁决：“公司决定，GALAXY出道专辑推迟发行，主打歌重写。”

“不行。”商颂打断他，声调平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推迟，意味着这首《Rust & Blossom》将永无天日。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方慎也急了，“录歌、拍MV、舞美……全部推翻重来，只剩七天，神仙也做不到！”

安夕来眼圈泛红，声音发颤：“那商颂的《玻璃鞋》……就这么白白被偷了？”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十几分钟后，方慎的电话再次打来，语气听不出情绪：“MOONLIGHT那边不打算放弃这首歌。他们和张忠‘协商’好了，对外宣称是张忠‘失误’，搞混了Demo。作为‘补偿’，他们会支付商颂两万元版权费，词曲作者会署你的名。”

“噗。”童瞳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眼神里的讥诮像刀片，“张忠能把一首完整的主打搞混？这借口，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商颂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两万块？买断一首歌的心血，和被践踏的尊严。

方慎在那头含糊地解释着，最后搬出冰冷的现实：“……这事高层已经定了。MOONLIGHT背景不简单，你们……我会再给你们争取别的资源。”

“你们的微博账号公司暂管，这几天不要发声。”

说完，不等回应，电话被匆匆挂断。

安夕来的眼泪终于滑下来：“凭什么……”

这一晚，无人入睡。被窃走的旋律，在别墅的静默里，幽魂般盘旋。

清晨的冷空气还没散尽，寻星公司大厅，气氛已经冻结。

GALAALAXY四人径直穿过，周身裹挟着一夜未眠的凛冽。前台想拦，没敢。方慎从电梯口匆匆赶来，张开双臂，像一道徒劳的屏障。

“让开。”谢卿歌开口，声音又冲又哑。

童瞳抱着手臂，一言不发，视线像冰锥，直刺方慎。

方慎脸色发白，嘴唇翕动，却被商颂冷淡的目光截断。她越过他，径直走向副总办公室。

门没锁。

刘彦倚在宽大的皮质老板椅里，背对着落地窗，整个人陷在阴影中。他听完，没说话，只用指节不轻不重地叩击着桌面，嗒，嗒，嗒。像在给一场无聊的默剧配乐。

半晌，他终于开口，眼皮都懒得抬：“再吵，专辑也不用发了。”

空气陡然沉寂。

商颂的下颌线绷紧，声音却听不出情绪：“刘总，胳膊是拧不过大腿。但寻星这只大腿，不怕被自己先折断吗？”

刘彦象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终于抬眼，目光从四人脸上缓缓扫过，带着一种看透了的漠然。“听话，”他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对你们好。”

安夕来气得眼圈泛红，指尖都在抖。

“我昨晚跟他们争过了！”方慎追进来，满脸苦涩，“公司答应给新专追加投资！主打……会请张监制重选一首！”

“张忠？”商颂的声音冷下来，“他写的，也配？”

“他是公司御用一线，关系别搞僵……”

“他的歌，全部删掉。”商颂一字一顿，打断他，“新专，如期发售。”

死一样的寂静里，方慎觉得喉咙发干：“那歌……”

“我写。”商颂迎上刘彦骤然锐利的目光，平静地投下炸雷，“一周，三首。词曲编曲，我全包。”

“就该这样！”谢卿歌攥紧拳头，眼里的火光几乎要烧起来，“那个老色批写的油腻东西，谁爱唱谁唱！”

“一周三首？还要录音编舞拍MV？”方慎觉得这比吵架更疯狂，“你当自己是神？”

“有志者，事竟成。”童瞳冷冷吐出六个字，视线落在商颂身上，是全然的信任。

安夕来也用力点头：“我相信商颂！”

“主打，《Rust & Blossom》，我也要重写。”商颂补充道。

方慎看着这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又看看刘彦那张莫测高深的脸，最终败下阵来，颓然道：“……我去协调。你们，做好脱层皮的准备。”

他转身。

“等等。”商颂叫住他。

她的目光越过方慎，像穿透了墙壁，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另外，我的歌给GALAXY，是友情价。给MOONLIGHT……”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弧度。

“不止两万这个价。”

一个柔媚带笑的女声，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哦？那商颂老师，打算收多少呢？”

门口，曲笙亭亭玉立，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她五官柔和明媚，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无懈可击的门面担当。

“十万，一首。”商颂看也没看她，直接报价。

“十万？！”方慎倒吸一口凉气。

曲笙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朱唇轻启，甜得发腻：“哎呀，公司肯定出不起呢。不过我个人很欣赏商颂老师的才华，愿意自掏腰包补差价哦。”

她将蛋糕放在茶几上，自顾自打开：“说真的，要不是张忠说，《玻璃鞋》是你写的，我都不信呢。完全不像你的风格。”

话里藏着钩子。

商颂没接话，眼睫垂下，在眼底投出一小片阴影。

“不介意一起吃个蛋糕，化干戈为玉帛吧？”曲笙笑问。

“没空。”商颂转身就走。

“真无情啊。”曲笙故作委屈，随即又扬起脸，目光落在童瞳和安夕来身上，“我可是诚心来道歉的。”

“也是诚心来抢东西的。”童瞳抱着手臂，一针见血。

曲笙脸上的笑淡了几分，随即又恢复如初，甚至带上一丝怜悯：“话别说这么难听嘛。毕竟，我们的新歌今天中午十二点就发了。”她晃了晃手机，“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这首歌是商颂老师‘亲自’为我们创作的。我们关系多‘好’呀。”

“你……”谢卿歌气得就要上前。

安夕来和童瞳一左一右死死拉住她。

“蛋糕免了。”商颂停步，没回头，“合照，你也别想。”

“啊啦，聪明人就是通透。”曲笙抚掌轻笑，意有所指地扫过谢卿歌，“比起某些直肠子，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和你打交道呢。”

商颂径直推门而出，背影决绝。

身后，传来曲笙拔高了声调的、胜利者般的叮嘱：

“商颂老师，中午十二点，别忘了转发您为我们MOONLIGHT写的《玻璃鞋》哦！我微博已经关注您了，等回关呢！”

“我艹！”谢卿歌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安夕来和童瞳死死拉住，她真的会冲上去撕烂那张虚伪的笑脸！

制作室里，灯光惨白。商颂关掉曲笙那令人作呕的声音，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恶意。巨大的愤怒和屈辱如同岩浆在胸腔奔涌，但此刻，它们被强行压入冰层之下，转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指尖停在一个尘封的文件夹上，标记为[锈骨]。

幽蓝的屏幕光映着她安静的侧脸，眼底却像有两簇压抑的火在烧。里面是《Rust & Blossom》最原始的骨架——那些被张忠斥为混乱的工业噪音，那些被贬为消极的旋律碎片，以及浸透了血性与不屈的词。

她不是重写，是重铸。

将那柄被强行折断的锈骨，以《玻璃鞋》的残骸为祭，以剽窃者的谎言作薪，重新淬火。

光标闪烁，删除键敲下。所有妥协的音轨被逐一斩断。失真吉他的音墙被推到极限，啸叫着撕裂空气。鼓点不再是节奏，是擂在胸口的战锤。副歌的旋律被拧碎，再重组，核心仍在，却多了野兽挣脱囚笼时，混合着剧痛与狂喜的嘶鸣。

灵感的闪电，来自童瞳在练习室踹碎镜子时那句泣血的低吼——“玻璃鞋不是我的，是它自己碎了。”

那句话，成了新歌的魂。

歌词在屏幕上逐行浮现，像刀刻的碑文。

[告别那座水晶囚笼 (Crystal Cage)

任锋刃划破糖衣幻梦 (Sugar-Coated Haze)

踏过谎言铺就的荆棘 (A Path of Thorns)

锈迹为勋章，痛楚作宣言 (Rust is My Badge, Pain My Creed)]

[谁甘为待宰的祭品，在童话终页

以骨为刃，劈开这温软长夜

废墟之上，亲手为我加冕

听这锈骨，在烈火中嘶鸣凛冽

(Let the Marrow Burn, Let the Rust Sing)]

[月色是诱饵，王子是泡影

十二点钟响，是丧钟，亦是战鼓

敲碎这琉璃囚笼，身后无路可退

遗忘，是懦夫最后的墓志铭]

[谁来定义绽放，以温室或以荒野

这身锈蚀的甲胄，才是我与生俱来的锋芒

（童瞳念白：This Is Our Bloom.）]

[焚尽假面，以骨血为代价

于悬崖之上，于风暴之中，肆意开花

燎原之火，名为GALAXY

(We are the Wildfire, Call us GALAXY)]

她将文件拖进四人小群，附言：

[战歌。]

几乎是瞬间，消息接连弹出。

谢卿歌：[这他妈才是我们的歌。]

安夕来：[我看到词就哭了。颂颂，我们唱这个，就唱这个。]

童瞳：[一把淬火的刀。]

方慎看着聊天记录里几乎同时弹出的回复，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来不及犹豫，立刻调动所有资源。

录音棚彻夜不熄，顶尖乐手被紧急召集。编舞师在听完Demo后，看着商颂那双不容置喙的眼，撕掉了所有甜美系的构思，开始构建一种属于废墟、充满对抗之美的新舞蹈。

四十八小时，不眠不休。

商颂成了那台最精密冷酷的中枢，眼底是蛛网般的血丝，咖啡因是唯一的燃料。

安夕来在录音棚里，将甜美的声线撕裂，直到尝到血的腥甜，泪水混着汗水，却烧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谢卿歌将练习室的地板当作仇人的头骨，每一次顿足都用尽全力，汗水蒸腾起白雾。

童瞳的眼神是一片燃烧的废墟，舞蹈不再是表演，是献祭，是复仇。那句念白，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冰冷而滚烫的宣言。

十月二十六日，中午十二点整。

当MOONLIGHT的《玻璃鞋》甜蜜忧伤的旋律开始在各平台流淌，曲笙的团队正忙着买热搜、发通稿，营造一片“才女创作”、“口碑逆袭”的虚假繁荣时……

GALAXY的官方账号，毫无预兆地，发布了一条长达十分钟的直播预告：

[#GALAXY 初绽# 战歌燎原，倒计时1小时。废墟之上，真实绽放。]

配图，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海报：背景是童瞳在练习室踹碎的那双巨大玻璃鞋的残骸，晶莹的碎片四溅。四个身影背对镜头，站在碎片中央，穿着沾染“锈迹”和“污痕”的演出服，脊背挺直如枪。海报中央，是燃烧般的大字——《Rust & Blossom (Reborn)》。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关注着剽窃风波的网友、乐评人、吃瓜群众，瞬间被这充满火药味的预告点燃！#GALAXY战歌# #RustBlossomReborn# 等词条以恐怖的速度空降热搜，将#MOONLIGHT新歌#狠狠踩在脚下。

曲笙看着手机，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僵住，明媚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

十三点整。

直播开启。

没有华丽的布景，没有甜美的问候。镜头里，只有寻星公司那间最大的、此刻却显得无比空旷的练习室。光线有些昏暗，地面甚至能看到未清理干净的灰尘。

GALAXY四人，穿着海报上那身带着“锈迹”与“战损”风格的演出服，脸上没有精致的妆容，只有未消的疲惫和眼底燃烧的、不容错辨的火焰。她们站成一排，如同四柄出鞘的、带着斑驳伤痕却锋芒毕露的利剑。

商颂走到镜头前，目光穿透屏幕，冰冷而锐利：

“一首被偷走的《玻璃鞋》，换我们一身自由的‘锈骨’。”

“假的童话，碎了。”

“真的战场，在这里。”

“GALAXY 初绽系列主打曲——《Rust & Blossom (Reborn)》，送给所有在虚伪中挣扎，渴望真实绽放的灵魂。”

“现在，听。”

话音落下的瞬间，沉重如心跳、带着工业冰冷质感的鼓点炸响，如同战锤，狠狠砸在所有观看者的耳膜和心脏上，尖锐的失真吉他音墙撕裂空气。商颂充满力量与沧桑感的主音切入：

“谁甘为待宰的祭品，在童话终页——！”

直播弹幕，彻底疯了！数据流如同海啸般飙升！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而在屏幕之外，曲笙手中的咖啡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褐色的液体如同她此刻溃败的脸色，污浊地蔓延开来。

那身被强加的“玻璃鞋”，终于被她们亲手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