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追我？ 第7章 七

哭猛了，出现错觉了？

孟鹿赶紧再抽两张纸巾往眼睛上擦，这会儿视线变得清晰无比。她再抬眼看去——面前直直立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齐骆。

她愣住了。眼前这个人，和她目前所处的环境……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一起。

“盯着小齐发什么呆，忘记他了？”孟妈热情地拉着齐骆到孟鹿身边那个空位置坐下，顺道在孟鹿眼前晃了晃手。

“小齐啊，好久不见，长得这么帅啦！”孟爸的表情也在第一时间恢复和蔼可亲，和齐骆短暂握了下手后，视线扫过孟鹿，“让你见笑了！刚才我和鹿鹿聊了下以后出国留学的事，小姑娘不懂事，居然还哭了！”说罢还干笑了几声。

“怎么会呢。”齐骆偏头看了孟鹿一眼，笑眼盈盈道，“鹿鹿小时候就爱哭，那会儿我就没少见。”

三人开始笑起来，独留孟鹿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小时候？他们见过？

孟鹿也歪过脑袋看过去，和齐骆的视线撞个正着。

“哎哟，鹿鹿真忘啦？”孟妈从笑声中抽离出来，开始认真帮孟鹿回忆，“小时候你不是老喜欢跟着小齐的吗？那时候你叫他什么……哑巴哥哥？哎呀这么难听，小齐你别介意，当时鹿鹿不懂事随便喊的！”

什么？！

孟鹿再看向齐骆的眼神发生了质的转变。

那是她10来岁的事了。

那时候，父母带她去B城过暑假，住到了他们朋友的家里。那是个很大很大的大房子，金碧辉煌的，在小小的孟鹿眼中就像个宫殿。

房子里还有一个大哥哥，比孟鹿大了整整六岁。孟鹿第一次见那个大哥哥的时候，他是坐在轮椅上出来的，他看起来很瘦很瘦，右脚还被一个大大的石膏包着，像块大石头。

爸妈催着她和大哥哥打招呼，她便小心翼翼的去问候了一句，没想到大哥哥脸冷的像冰块，一句话没回，转着轮椅扭头就走了。小小的孟鹿从没见过这么冷漠的人，当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许是哭的太突然太嘹亮，那个大哥哥竟停下回头看了一眼，但还是马上离开了。

爸妈的朋友也有些不知所措，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有些痛苦的解释道：“真的不好意思啊，我们家骆骆他……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平时几乎不说话，也不搭理人，对我们也一样……”

孟鹿一听就不哭了，并不是她听懂了他们的话，而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悲伤，这种悲伤沉重的让她哭不出来。

在后面的几天，父母带她出去玩儿了好几个地方。可能是当时她年纪还太小，每次出去玩她都觉得难受的不行，到后面说什么也不肯再出门了，宁愿躺在床上发呆一整天。于是父母不再强求，几个大人开开心心的出门去，独剩她和那个再没露过面的大哥哥在家。

小孩子好奇心重，逆反心也重，尽管爸妈出门前再三嘱咐过她不要去打扰大哥哥休息，她还是悄悄跑去了大哥哥门外，趴在门上听了半天。

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本想开门看看，但又觉得不太礼貌，于是敲起了门。

还是没有声音。

这会儿她不再多想，直接把门推开——

大哥哥正一个人坐在窗边，趴在窗台上定定的盯着天空，就算是听见开门声也依旧毫无动静，安静的像尊雕像。

“哥哥……”小孟鹿怯生生的喊了一句，方才推门的勇气全无。

果不其然，她没有收到大哥哥的回复，于是她小心翼翼挪到大哥哥身边，将右手从身后拿出来，手上攥着一小簇小小的蓝色花朵。

“送给你。”她把花朵递到大哥哥面前，他却一动不动，只是毫无感情的眼珠转了转，从望着天空变成看着她。

见他不伸手接，她也不气馁，毕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于是扬起笑容将花放在他的手边。

“我在植物百科全书里看到过，这个花叫做蓝雪花，长得和哥哥一样冷冷的，也一样好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活力，从而不让场面显得太过尴尬，“哥哥是不是喜欢蓝色，才老是看着天空的？这个花也是蓝色的，要是哥哥喜欢，我明天再给你摘！反正你家花园里种了好多好多……”

后来，小孟鹿几乎每天都要等着爸妈走后跑到大哥哥的房间里同他讲话，这是她的新乐趣，并乐此不疲。花也天天送，称呼也从哥哥变成了哑巴哥哥，尽管他依旧没对她开过口。

“哑巴哥哥，我小学有趣的事情好像都讲完了……”这天，她实在是想不出能讲的东西了，便也学着大哥哥的样子趴在窗台上，一脸愁容。

忽得，她眼睛一亮，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

“哦！我可以给你讲我妈妈是怎么骂人的！她会的词语可多了，上次我看到她骂一个小偷，把那个小偷都骂哭了！”

砰地一声，身后的门被打开。

孟鹿回头，惊恐地对上了自家妈妈冒火的眼神。

“孟！鹿！”她素日里装出来的优雅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在孟鹿眼里，面前站着的不是她妈妈，而是一只蓄势待发的母老虎。

“妈……妈妈……”几乎是一瞬间，害怕的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小嘴一瘪就要哭出声。

她实在想不明白，妈妈怎么去而复返了。

“妈妈是不是交代过你，不要来打扰哥哥？”孟妈步步靠近，孟鹿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墙，退无可退，“你是不是也和妈妈保证过要乖乖的呆在房间里不捣乱？你现在打扰哥哥，让妈妈怎么跟妈妈的朋友交代？”

“我错了妈妈！”孟鹿马上道歉，但火就要烧到她头上了，她能感觉得到，因而害怕的合上了眼。

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到她脸上，相反，她听到了一阵轮子滚动的声音。

“阿姨，我不觉得打扰。”清冽的少年音在她头顶响起。

孟鹿睁开眼，惊愕地发现原本趴在窗边的大哥哥已经将轮椅转到了她面前，就夹在她和她妈妈中间。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讲话，也听到了自己胸腔中重重的心跳声。

在那之后，爸妈和他们朋友出门的更早，回来的更迟了。不同的是，每次他们回来，都要偷偷把小孟鹿拽到远远的一个房间里去问她今天和哥哥讲了什么，哥哥露出了什么表情，有没有讲话之类的。

只要孟鹿说哥哥笑了，或者哥哥讲了什么话，他的父母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拍拍她的脑袋夸她做得好。

本来准备住一个月就走的孟鹿一家生生在这住了一整个暑假，朋友还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不停邀请他们下次再来。

准备回家的前一天，孟鹿还是像往常那样攥一朵小花来到大哥哥的房间。

“哑巴哥哥，你家花园里的蓝雪花只剩这么一朵了。”孟鹿把花搁在大哥哥手边，有些惋惜道，“正好明天我也要走了，没办法给哥哥摘花了……”

一想到以后不能再来找这个好看的大哥哥，孟鹿心里就难受的不行。她只要一难受泪腺就会开始工作，泪腺一工作就会生产出眼泪。接下来只要她嘴一咧，哭声就能从喉咙里跑出来。但是这次她没咧，她忍住了。

哑巴哥哥侧头看她，注意到她饱含热泪后，转着轮椅去拿了张纸巾，递到她手上。

“下次再来。”他说，声音比她听过的任何一首乐曲都要好听。

“好！”小孟鹿边流眼泪边笑了，“哑巴哥哥你也要多笑多说话，希望下次见面你可以又高又壮，不要再坐在轮椅上啦！”

“嗯。”轻轻的一声回应代表着约定的成立。

孟鹿笑的更开心了，然后和哑巴哥哥一起挤在窗边看天空，聊天说地。

第二天，孟鹿和爸妈一起拖着行李出门，门口，一辆大车已经在静静的等候着他们了。

一路上，孟鹿回头看了好几眼，也没捕捉到坐着轮椅的身影在身后出现，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放好行李，终于到了上车离开的时候了。孟鹿不死心，又回头张望了一下，忽得在上方哑巴哥哥所在的房间窗户里注意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在那里！

孟鹿顿时喜笑颜开，蹦跳着和他挥手打招呼。孟鹿的父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纷纷笑着挥手。

窗户后，窗帘形成的一片淡淡的阴影里，齐骆微微笑着，和他们挥手说了再见。

在那之后的寒假，孟鹿一家受邀又去了B城，再次见面时，哑巴哥哥的脚已经全好了，看起来也健康了许多，只不过依旧瘦瘦的。

他们来的时候他也在欢迎的队伍里，冲小孟鹿微笑着点了头。

哥哥的爸妈告诉他们，这半年里他一直在积极接受心理治疗，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孟鹿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开心的寒假。

哥哥经常带着她出去玩，她发现和爸妈一起玩时不好玩的地方和哥哥一起就有趣许多。她爱吃草莓酱抹吐司，他就会在早上帮她抹好递到她手上。她羡慕别人的公主裙，他就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一件特别好看的蓝色公主裙，不过后来这裙子去了哪里她也不记得了。还有很多很多，哑巴哥哥依旧不爱讲话，但笑容却多了很多。孟鹿知道他在改变，也替他开心。

不过，这次分别不久，哑巴哥哥一家就搬去了国外。在那之后，他们没再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