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选择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次日中午，罗溪再一次坐上西安开往广州的火车。她躺在硬卧车厢的中铺，心里出奇地平静。

这是一次期待已久的离开，只是，出发的时间来的太晚。

在罗溪还是孩童的时候，就已萌生了这一想法，只是那时，她根本不知要走向何方，更不知，能以何种方式离开。

罗溪想起了她第一次的争取——那是在中考成绩出来后，她养母非常明确地告诉她只能上中专时。

罗溪当时想，既然只能这样，她当然要选择离开渭城去外地上学。她那时的成绩，可以上西安以及省外的任何一所中等专业学校。

可当年她只有十五岁，填报志愿和上学的花费，都由她养父母说了算。

在那个年岁，她尚不知如何通过挣钱来换得自由，只能接受他们开出的条件，在渭城仅有的两所中专里，选择了财税学校。

自她在税务局上班以后，有了独自的空间和忙碌的工作，离开的想法不再那么迫切，便打算通过考研，选择一所向往的大学，以一种稳妥的方式离开。

可这一次，她还没实现，林军就出现了……

直到现在，想起林军，罗溪心中只有遗憾，却并无恨意。

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了她这么甜蜜的感觉。这感觉，是任何人，乃至曲老师一家都无法给予她的。

她沉迷于这甜美，却无法把控，直到她发现，林军所爱的，显然不止她一人。

火车在轰隆声中向前驶去，窗外的田野，城市，河流，山脉，一帧帧切换，就像记忆的回放。

罗溪在这轰隆声中遥想那不可知的未来，她就像重新回到摇篮里的婴儿，在摇晃中安稳地睡着了……

在罗溪办理辞职手续的周四上午，林军睡到十一点才起床。他洗完脸下楼吃饭时，在楼梯上遇见了他们局长。

林军上前招呼了一声，却并未开口问，父亲提醒他的，明年城市改造项目的事。反倒是陈局长，主动邀请林军一起去外面吃午饭。

他们进到离单位不远的一家小饭馆，陈局要了两个菜，两碗面。

饭间，陈局问他下一步的打算。林军把给父亲说的那番话说与他听，陈局听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吃完饭两人一起往回走。

刚走到城建局大门口，林军上周在城南见过的，一个工程项目的负责人郝经理，正好来局里办事。看见他俩，便迎了上来。

寒暄之后，林军回了宿舍。没想到这位郝经理办完事后，大概是从陈局那里知道了林军的父亲是谁，就来了他的宿舍。

两人攀谈下来，林军才得知，他们城建局旁边的家属院里，公共厕所马上就要被拆掉，据说是，为了加盖一幢新的家属楼。

林军问他消息来源，郝经理说，是从他们局一位副局长那听说的，可刚刚他问了陈局，陈局并没有吐口。

说话间，正好到了晚饭时间，两人便相约着去了饭馆吃饭，一起接着聊。

就是这个下午，罗溪在地税局的宿舍里整理完东西，搬去了渭城中学家属院。并在那，住了在渭城的最后一晚。

而这一夜，林军与郝经理，一直在饭馆里喝着酒，谈论着下一步合作承包家属楼的事。最终，他们也确实一起承揽下了这个工程，林军也自此开启了他的事业之路。

命运之神，可能总是在为你打开一道门之前，会关上另外一道门。显然他从不会与你商量，也从不会征得你的同意。

星期五的上午，罗溪已经坐上了去往广州的火车，而林军这时，却因为昨夜一番畅谈和几瓶啤酒，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把他吵醒。

二楼档案室的同事，喊他去办公室接电话。林军赶忙穿好衣服下了楼。

在成都干工程的战友李洪涛，打电话来问他领了结婚证没，并问他准备啥时候带老婆去四川旅行，还问他回来后工程联系的咋样。

林军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只大概说了一下，渭城明年会开一些新工程。另外也说了，他们局里最近可能要加盖一幢家属楼。其他的，一概没提。

到了晚饭时间，林军在地税局旁边的面馆里叫了一碗面，吃完后他站起身结了帐，推车来到罗溪单位的后院。

他看见罗溪宿舍的窗帘已经拉开，不由一阵欣喜。他把自行车靠在门边的砖墙上，站在那，平稳了一下心情，“咚咚咚”敲响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位矮个的年轻女子站在那里。林军有点吃惊，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女子看着有点面熟，像是在哪见到过。林军想起来了，是周一在罗溪的办公室里见过的。林军看了她一眼，从她头顶向开着的门里望去，罗溪并不在里面。

“你是林军吧？”还没等他发问，那个女子已经开口问他。

林军赶忙说：“是的，罗溪……她回来了吗？”

那女子看了看他，走回到屋里，从桌子上抱着一个箱子出来，对他说：“这个箱子是罗溪让我交给你的，她已经从单位辞职了。”

林军听后感觉头顶炸响了个闷雷，他用手扶了一下墙，问这女子：“罗溪辞职了？她去哪了？”

那女子见林军不接箱子，瞪着眼看着自己，只能把箱子继续抱着，回答道：“昨天下午，她把东西都搬去方知家了。”

“方知？他是谁？他家在哪？”林军开始出汗，不由睁大了眼睛。

“方知……她是我高中同学，刚刚从美国回来。她家在渭城中学家属院，她爸就是渭城中学初中部的方校长。”屋里的女子回道。

方校长？林军想起他来，在中学时的校运动会上，他曾经给林军颁过奖。

林军记得上高中时就听人说过，方校长有一个很有出息的儿子，在美国读硕士。可这个说话的女子显然很年轻，不可能和那个儿子是同学。

他站在那想：难道……方校长还有一个年轻的儿子，刚从美国回来？罗溪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了，还搬去了他家？这么说罗溪的流产，是因为这个方知了？

林军觉得自己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件事，他转身离开，想找个地方让自己静一静。

他刚走出两步，门口这个女子大声朝他喊道：“唉！罗溪给你的东西，你还没拿！”

林军转过身，看见她抱着的那个箱子，就走过去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