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选择 第1章 第一章

1999年7月，那时的神州大地上流传着一个预言：世界的末日，或将在本月某一日到来。

众所周知，这一天并未来临。

就在这来自西方世界的神秘预言，逐渐被人淡忘时，在七月的最后一天，位于陕西渭城城西的罗家，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们二十六岁的女儿罗溪，登报与罗家断绝了关系。

渭城地处西北偏东，背靠古时雄关要塞函谷关，是古长安通向洛阳的必经之所，在史上文人墨客的笔下也曾被传唱过。不过现下这座小城，却像淹没在凡尘里的任何一处僻隅，庸碌无为，不被人知。

今天城中出了这样的事，偏巧赶在周六，又是学生们的暑期，闷热了大半个夏天的城市，不免多了个可以躁动的话题。

此时罗家所在城西粮油公司家属院里，一楼东把头的葡萄树下，晚饭后纳凉的人，比往时增加了许多。

“这下罗云漳家可要倒霉了！”一位穿着白色背心，矮个秃顶的中年男子高声道。众人纷纷向他这边围坐过来。

男子接着说：“他原指望女儿攀上了林副市长的儿子，年内混上车队队长，再把他家涛子的工作解决了。现在可好，鸡飞蛋打……“

“我听说他女子的肚子已经让林军搞大了，现在人家不要她了，她只能一个人跑去了外地！”一个像是知情的短发妇女快声道。

有人不断插话：“他女子傲的很，仗着几分姿色，又在税务局上班，平日里在街上碰到，都不正眼瞧人。现在可好，丢人丢大了！”

“可我咋听说，他女子嫌那林军腿瘸，跟了个广东富商，去广州了？”

短发妇女听后不屑地说：“哪个富商没老婆呀？就是看上她，也顶多当个二奶。”

众人正聊得热闹，一个毛头小子插嘴进来：“人家溪溪姐自己有本事，咋会去当二奶？我们刚上学那会，她从我们城西小学考入了渭中。开学典礼上，校长都让我们向她学习呢！”

“向她学习？一个小破中专生？！就是因为你向她学，连大学都没考上。上了个破烂技校，到现在毕业都一年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找到！”短发女人朝那毛头小子骂道。

那小子向他老娘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插话，闪到一边去了。

众人接着聊，毛头小子的娘说：“这女子也真够狠的。就算是跟富商跑了，也不至于跟家里断绝关系啊！”

她刚说完，一位穿着碎花衬衫，拎着马扎，刚刚从楼上下来的大妈，用蒲扇拍着她的肩说：”唉，你们都不知道吧，这老罗的女子，本就不是亲生的。”

在座的几位都张大了嘴，“啊？”“啊！”“这个可不能乱说呀。”

“我能乱说吗？我也是才刚知道的。”大妈把马扎在众人让出的空挡处放好，用蒲扇猛扇了两下身边的飞蚊，有些不快地说。

毛头小子他娘不由感叹道：“怪不得呢！亲生的哪能这么狠……还断绝关系，我娃要是敢和我断绝关系，我打断他的腿！”

有人听后嘻笑道：“你家毛豆要是再找不到工作，怕是你要和他断绝关系了！”

那个叫毛豆的毛头小子，在他娘身后撇着嘴做了个怪脸，众人都笑了。

“别瞎扯……”毛豆娘制止道，接着问：“要不是亲生的，这女娃是哪来的？”

摇蒲扇的大妈见众人都凑了过来，就清了两下嗓子。

“听说这老罗两口子，原本在山东烟城的港口工作，结婚好些年都没怀上娃。正好这一年呢，好像是七七年吧……这女娃跟着她爸妈从外地回山东老家探亲，在这烟城火车站被挤散了……”

“挤散了就再没找到她爸妈？”“是被老罗捡到了吗？”众人纷纷问道。

“也算是吧。”大妈用蒲扇拍了几下腿，接着说：“听说娃他妈，丢了娃后在车站没找到，慌忙跑到大马路上四处喊叫。正好一辆拉货的卡车开过来，娃他爸看见赶紧上前去拉……结果，两个人都被车撞死了！”

“哎呀呀呀……这也真是个可怜的娃儿呀！不过她也真是命硬，就这样生生把她爸妈克死了。”毛豆他娘感叹道。

“可不是嘛。”摇蒲扇的大妈接着说：“这娃最后是在港口被找到，差点跟人上了船……”

“跟人上船？是被人拐了吗？那时候还没有人贩子吧？再说……要拐也是拐男娃吧？”秃顶中年男子有些不信地问。

“哎呀……你都想哪去了！”摇蒲扇的大妈有些不高兴地喊了一声。

她接着说道：“听说那年娃才四岁多，那个时候你们是知道的，街上的男人，穿的不是白衬衫就是绿军装。听说娃在火车站和她爸妈被挤散后，就跟着和她爸穿同样衣服的人跑到了港口，直到那人爬扶梯上船时，娃在后面不敢爬，哭着喊爸……那人一转身，才发现认错了！”

“这娃娃也太能跑了吧？居然从火车站跑到了港口，这得多远呀！“秃顶男子不由叹道。

大妈觉得对方像是还不信，就停下了蒲扇，说道：“我家老头正好前些年出差去过烟城，说那烟城的火车站、汽车站和港口全挤在一处，离得没几步。”

“这样啊，这也太乱了吧！”秃顶男子听后叹道。

“是有些乱……可转车也方便呀！”

大妈重新开始摇起蒲扇，接着说：“后来，老罗两口子收养了这娃，第二年就从那烟城调来咱粮食局的城北粮站，两年后又来了粮油公司，所以咱公司里没人知道，这娃不是亲的。”

“那你是咋知道的呢？”有人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