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瞬间的功夫,门内的江柠甚至来不及生出恐惧之情,危险便已解除。
她看着深蓝色T恤的男朋友抬手拦着面前妇人的胳膊,面色深沉,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而面前这个面容有些熟悉的阿姨是?
江柠想到她刚刚似乎是提起了爸爸妈妈的名字,以一种非常凶恶的口吻问自己是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你放手?你忘记你是谁的儿子了!你忘记我是你妈了?”妇人语气依旧不善。
而一旁的江柠在这又一声的怒吼之下也终于反应了回来,齐思南刚刚似乎是称呼她为妈妈。
十二年前的那张脸浮现在她的的脑海中,她的脑中随即浮现一个猜想,这是杨秀阿姨?
看着她挣扎着手臂,江柠又想到到杨秀刚刚似乎是想要打自己一巴掌。
确认了这一点的江柠眼神冷了下来,回道:“我是江柠,是江岩森和宁遥的女儿!”
她自是不必去怕杨秀,亦或者说,在今日之前,她甚至没有想起过杨秀。
在十二年前的那桩往事里,杨秀在她心中早已不是热心好客的邻居阿姨,而是颠倒黑白的齐满生老婆。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提前知晓了齐满生死去的消息,又或者因为自己陷入热恋期堪堪才不到两天的时间,所谓‘见家长’一事从未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如今,这位妇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上来就是要打她一巴掌,虽然被及时拦下,可江柠心中仍是气愤不已。
她有什么资格作出此番模样?就凭她是齐思南的妈?
想到这里,江柠看向男友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怨念。
齐思南收到了来自爱人的不善目光,不禁脑袋有些抽痛。
他人已经到了公司,就在打了上班卡的下一秒,猛然想起自己仍有两件没有做的事情,便立即返回酒店。
可电梯门打开之后,走廊中间站着的人不由得让他瞬间心惊不已。
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他加快脚步,幸而在母亲伸出手的下一瞬间及时阻止了她的不理智行为。
为了避免更大的矛盾爆发,他先是试图以理服人,讲道:“妈,我没有忘记我是你的儿子,但是随便打人不对!”
一边说着,齐思南手上使力,拽着母亲的整个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而杨秀听到这句话后顿时火冒三丈:“我随便打人?你忘记那家人是如何瞧不起我们的吗?你怎么会和他们的女儿搞在一起?是不是她故意勾引你?”
这一番话自然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一旁的江柠正要上前理论一番,却是被齐思南抢了先,听他回道:“妈,不是你想的这样,是我追的她。”
站在老板身后的王秘书倒抽一口气,心想老板这是真的不打算再忍下去了啊!
此刻的他站在这里,面对着‘婆媳大战’的好戏,看着夹在中间的老板,想要悄无声息地逃离现场。
可杨女士情绪的变化速度超过了王显的思考速度,在他未有动作之前,只见她似乎是被老板的回答搞得心碎,话腔中满是心痛:“思南,难道你也想让我跟你爸爸一样,死不瞑目?”
此话一出,秘书王显和当事人之一江柠一同震在原地。
为何会涉及到生生死死的事情?
而齐思南却是知道,妈妈提起爸爸的死,只是想要他听话,想要他不问缘由地站在她那一边。
他一直记得爸爸死亡时的模样,也从未忘记在爸爸尸体前为了安慰痛哭流涕的妈妈而立下的誓言。
过往一幕浮现在眼前,齐思南拦着杨秀的手开始松动。
而妇人在感受到儿子桎梏自己手臂的力气减弱后,那原本悲痛的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得意来。
齐满生死亡之后,那无法被闭合的双眼中,满是不甘。
思南以为父亲是因着不放心自己的家人,便在齐满生的尸体前发誓会照顾好她这个活着的母亲,而她为了和儿子的感情,自然顺着儿子的猜想,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儿子将对自己父亲的愧疚转化成对自己这个母亲的双倍弥补。
某种意义上,这是她杨秀的一个战无不胜的亲情武器。
而现在,她感受着儿子的松动,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做出最终让她这个母亲满意的结果。
可让杨秀没有想到,齐思南在一番犹豫过后,只是开口说,“妈,这是我的个人感情私事,与爸无关,今后妈您也无需替我担心。”
眼看着杨秀再次举起手臂,作出打自己这个亲儿子的姿态,齐思南又冷心回道,
“妈,我记得当初爸爸就是不听我的劝告,最终引火焚身,所以妈这一次请您好好听我的话可以吗?您今后享受富贵日子就好,别的事情无需多管。”
男人的话中似乎带着千重压力,让杨秀下意识地不敢反驳。
是啊,当初满生从儿子那里要来了钱,没有听他劝告同原来的友人保持距离,反而向那些人炫耀起他鼓鼓的口袋,儿子说要配个保镖,满生却说这是瞧不起他的兄弟们,仍是固执己见。
而最终满生的悲惨结局似乎正是将思南的话一一印证。
眼下齐思南这样说,是在用满生的死来逼她这个母亲放手吗?
杨秀瞪大了眼眸,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瞒着自己和她怨恨的江岩森宁遥的女儿搞在了一处,如今更是在她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忘记了自己死去的父亲,选择和这狐媚子站在一处。
当真是有了女人便忘记了娘了吗?
就算要玩女人,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偏偏是那两人的女儿呢?
杨秀眼眶中的泪水滑落,像极了一个受尽了委屈的老人。
可齐思南将母亲的眼泪看在眼里,片刻的犹豫之后,仍是没有选择上前安慰自己的母亲。
他心累了,他不愿意再接受母亲这令他感到窒息的过度关怀。
哪怕被这世道,甚至是天道惩罚他的不孝,他也要做出这个选择。
他要趁此机会刮骨疗伤,让母亲意识到他已经是个成年人,是将来会有自己孩子,会将绝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妻子和自己孩子身上的成年人。
他愿意做个孝顺的儿子,他可以满足母亲一切规则范围之内的需求,可已经身为成年人的他显然不再需要母亲过度的关怀。
因而,看着母亲脸上流淌的泪水,齐思南是说道,“妈,我现在跟市里领导有个不得不开的会议,江柠是秘书办的一员,有些准备工作需要她出力,我先带她走,您还有什么需要告诉王显就行,让他去办。”
说罢,齐思南倾身向前,抓起江柠的手,带着他转身离开了争执现场,而对身后哭的撕心裂肺的母亲不管不顾。
他心中想到,正是因为以前没有做到今日这般狠心,这才让妈变本加厉,做出今日不分缘由打他所爱之人的恶行出来。
事实上,他的愤怒和江柠险些承受的伤害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若母亲今日只是对一个路人发难,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这一次,他只是在跟着自己心底深处的感觉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