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头恨 第7章 第7章

齐思南便是在这般别扭的心境下煎熬着等来了六年级第一学期结束后的寒假生活。

为了庆祝属于两个孩子的最后一次小学寒假生活，双方家长商量后决定出一趟市区，到更远的鹤龙山去玩。

而此番出行，江柠的表妹安心临出发前有了急事，因而最后出行的人只有齐思南和江柠两个小孩，再加上宁遥和齐满生两位大人共计四人。

在前去的路上，齐思南掩饰住心中的激动，装模作样地看向窗外，只有在江柠问话时才转头回看。

眼下，经过一个学期的观察和思考，亦是经受了有过两次对女同学示好经历的卢逸群的启发，他已经认清了自己对江柠的感情并非如自己原先以为的那般纯洁。

男孩和女孩之间，哪里会有什么纯友谊？

二人现在都是11岁多，快12岁的年纪，虽说在大人眼中还是小孩，可已经是对许多事情都了然于心的年纪了。

偶尔，齐思南也会将自己的自卑强行按压下去，暂时遗忘掉江柠是房东江叔叔的女儿这一事实。

他有时也会想，或许江柠从来不在意两人身份的差异，否则她也不会把自己当朋友。

那无数次共同温习功课的经历，还有眼下这仿佛形成了惯例一般的出行计划都在暗示着他并没有想错。

或许，他正好可以趁着这次出行的机会来试探一番自己在江柠心中的位置。

少年藏着心事，良久之后才注意到自己父亲齐满生的不同寻常。

他不再像以往那样穿着一身方便干活的工装，而是蓝色的衬衫和黑色的休闲裤，就像是江叔叔日常的穿衣风格。

他甚至还带了一个黑色的太阳镜！

若衣服还能勉强解释成是爸爸的随意穿着，可这墨镜却是完全超出了齐思南对他的理解范围。

可很快他便忘记了爸爸的异常，因为下车后，江柠竟然主动牵着他的手向前跑去。

齐思南的手掌无法控制地渗出了汗液，他回望了一眼跟在身后慢慢散着步的两位大人，意识到相隔的距离足够远之后，鼓起勇气向身旁的女孩问道，“江柠，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这个问题显然已经突破了齐思南的勇气防线，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柠，生怕错过她的任何回应。

“你怎么会这么问？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人吗？”

江柠觉得面前的思南很是奇怪，在她的认知中，两人同住一栋楼，一起度过了无数次的功课时间，正是因为有这位善良又热情的小伙伴，在爸爸忙着工作，妈妈忙着出差的日子里，她才不会感到孤单。

她以为那些说他冷漠，说他高傲，说他不会与人交流的外人，都是因为不了解他而生出的误解。

实际上，思南脾气很好，热心且善良，是整个小学最温柔的男生。

她承认思南有些时候的确沉默寡言，可那是因为他从不说废话，只说必要的话，如果开口问他问题，又或者同他聊天，不管那个话题是多么无聊，他都是有问必答！

这样好的思南，是她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之一！

还记得暑假时从锦山返回家中，爸爸妈妈开玩笑似的问她喜不喜欢思南，她因为思南对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的态度而下意识地说了谎话，只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在学校里，齐思南是女孩子眼中公认的长相第一，每天都能听到不同的女孩子在谈论他，可江柠知道齐思南不喜欢对他有除咨询课业问题之外心思的女生。

‘诶，你听说了吗？上次那谁谁，让人把齐思南喊出来告白结果被他批评了一顿...’

‘咦...好可怕，那天小风跟我说，A班的女生都不怎么敢跟他打招呼了，问学习问题倒是可以，一旦说起别的就开始赶人，眼神特别冷...’

所以在回答爸爸妈妈随口提出的问题时，她下意识地回避了另一种可能的回答。

她不能喜欢齐思南，她只能把他成当朋友，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回答！

如今在这鹤龙山上，江柠看着身旁这张帅气的脸，她再次告诉自己，不能生出旁的心思来，否则思南会像对待学校里的其他女生一样对待她。

她想，她和齐思南会做很久很久的朋友...等两个人长大后也依旧会是朋友。

她和他一直做朋友才是最安全的关系！

“那你的表妹安心呢？我是比她还要更亲密的朋友吗？”男孩没有听到最直接的答案，便怀疑江柠的反问式回答只是在搪塞自己。

而江柠却是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齐思南有些奇怪，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他并非是在课业之外的问题上刨根问底的人。

她因而生出猜测，莫非齐思南是在进一步试探她是否属于学校里的暗恋大军一员而刻意提出的问题？

江柠看着男孩好看的眼睛，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语气有些发颤地回道，

“安心是我表妹，有着拆不散的血缘关系，是需要我照顾的妹妹，而我们的朋友关系则是另一种缘分，我们认识近三年，这三年中，你帮助过我无数次，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齐思南听后心中喜忧参杂，忧的是自己到底是没从女孩口中听到自己最想听的答案，可女孩的回答又情理十足，让他无法反驳。

‘一直’这个词语虽简简单单，却是让他平静的心变得躁动，甚至称得上酥痒起来。

感知到自己身体明显变化的齐思南在心中问道自己，江柠于他究竟重要到了何种地步？仅仅一个词语便能让他失去对自己的身体控制！

他不敢继续琢磨下去，这场朋友间的对话随即结束，两个人掩去了各自的心思，再次回到各自爸妈的身边，一同聊着鹤龙山的风景。

一眼看去，冬日的山景到底是没有夏日里山水错落的锦山诱人，又兼之山高坡陡，台阶甚多，没有得到期望答案的男孩自是没能从此趟游玩中体会到多少欢乐，甚至感受到了些许的疲惫。

体力逊色不少的江柠更不必说，到了下山的时候甚至需要被自己妈妈背下山去。

等到一行四人回到山底时，已是晚上九点。

“现在开车，只怕是到了凌晨也回不了家，要不...”齐思南听到自己爸爸提出在山脚下的客店歇一晚，等明日天亮后再返回的建议。

可宁阿姨却是回答她有一份采访稿件尚未完成，一定要连夜赶回去，因而，一番商讨过后，或者说是在宁阿姨的强烈坚持下，一行四人踏上了回程的夜行之路。

高速公路上的夜灯明亮，齐思南看着身旁已经疲累到靠在椅背上睡着的女孩，不由得自己也眼皮沉重起来，在安静无声的车上，他最后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爸爸，还有副驾驶上观察路况的宁阿姨后，身子随之往后瘫去，陷入了沉睡之中。

再次醒来时，齐思南看到车上的时间显示为凌晨十二点半，此刻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已经换成了宁阿姨，车子亦是正在往熟悉的小区中开入。

江叔叔亦如上一次出行，正站在楼下迎接自己的妻女，车子停稳之后，他打开车门，弯腰探下身子，温柔地把齐思南身旁还在睡觉的江柠了抱了起来。

两家人悄声告别，男孩最后看了一眼江叔叔怀中的女孩。

或许是夜色深沉，又或许是他神志不清，男孩又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想要确认那一瞬间自己看到的江柠脸上的泪痕究竟是真是假。

可江叔叔抱着自己的女儿已然转身，没有给齐思南留下再看第二眼的机会。

是错觉吧？

印象中，江柠从未哭过，她在山上的时候还十分欢快，到了车上又立马睡着，中途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根本没有惹她哭泣的缘由！

齐思南一想后又放下心来，自觉自己今晚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一番洗漱过后，他躺在卧室的床上，想到虽然江柠并没有说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到底是给了他‘一直’的承诺。

他和她还没有长大，距离能光明正大讨论友情之外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年的时间。

他齐思南可以借着一直持续的朋友关系，慢慢地加深两人的感情，让江柠慢慢感受到他的无可替代，进而视他为最好的朋友。

抱着这个想法，齐思南随后心满意足地陷入梦乡之中。

可天亮之后，一切却和男孩所预料的完全相反，那个对他说了要‘一直’做朋友的女孩，竟忽然间开始刻意躲避他！

齐思南是在自鹤龙山之行的一周后，亦是他12周岁生日的当天意识到了这一点。

分明江柠先前就处处暗示他会有周岁礼物，可这一周之内不仅白日里见不到她，等当天晚上齐思南和爸妈下馆子吃完花费大200元的‘生日宴’，再返回小区后，他依然没有看到女孩的身影。

爸爸难得破费一次，齐思南假装着开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失落和不安。

那个对自己说着要一直做朋友的江柠，在他静静地等到了12点的指针划过之后，依旧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明明他们住在同一栋楼里，明明说好了要一直做朋友！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做了什么错事惹她讨厌了？

男孩儿一桩桩地回想着在鹤龙山游玩时的场景，不禁生出怀疑，难道是江柠觉得被他的问题冒犯到了？

那时的江柠表面上说要一直做朋友，心里面却对他生出了厌恶？

想到这里，齐思南顿时生出铺天盖地的悔意，他快要被江柠带来的疏离折磨疯了，可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男孩心中焦急，再无任何睡意，他一边思考着补救措施，一边起身到客厅里将冰箱里冻好的蜂蜜柠檬片放到茶壶里，想要喝杯冰水冷静一番，可说不准是哪道程序出了错误，这加了蜂蜜的水竟是一口的苦味。

他在哄女孩子的方面上经验甚少，全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就这样半睡半醒地煎熬了一晚，等到天亮，齐思南迫不及待地给卢逸群打去了电话。

他思考着虽然这个胖子小小年纪，可在讨女孩欢心这个方面，经验必定是要比他这个情感白痴更加丰富。

不出意外，当他说了诉求以后，立马迎来了此人毫不留情的抨击。

“哼，我送你上千的生日礼物不见你有一分在意，偏去在意根本没给你送礼物的人，之前还死活不承认自己喜欢人家，现在呢哈哈哈哈你小子，谁能想到竟然是个痴情小子...啧，要是让班上那些喜欢你脸的女孩子知道了，得哭的多伤心啊！”

齐思南受到一波嘲讽，却选择了咽下这口气，此刻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反驳，而只迫切地想要一个能与江柠和好的法子。

“肯定是你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犯错了，碰到了她什么不为人知的雷点。”卢逸群调侃过后，意识到朋友此刻的认真，亦是不再打趣，认真帮他分析道。

“买个礼物送人家女孩面前，到时候不说别的，上去就是认错，诚恳道歉，等人家姑娘气消了，你再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错！”

齐思南听后觉得有些奇怪，江柠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个法子当真不会让她更加疏远自己吗？

可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而后，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还未等他当面道歉，江柠竟先主动找上门来，还带来一个让他无比惊讶的信息。

“我怀疑我妈妈和你爸爸背着我们所有人发生了一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那天晚上从山上回家，我亲眼看到你爸爸把手放在我妈妈身上，摸了好久，我妈妈任由你爸爸摸她！”

女孩嘴唇颤抖不停，眼中满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