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头恨 第13章 第13章

齐思南第二日见到江柠的第一眼，便察觉到了女孩精神状态上的细微变化，她眼下青黑痕迹淡了不少，想来昨晚应是睡了个好觉。

事情也正如他所料，宁阿姨和爸爸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私人纠葛。

“那天在山上玩了一天，很累很累，车上睡得迷迷糊糊，我搞不清楚梦境和现实，弄错了，害得思南你跟我一起担心，我们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不要告诉其他大人！”

“嗯，让这件事过去！”男孩点头表示赞同。

“对了，思南，这段时间我爸爸更忙了，妈妈也在忙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帮他们的忙，年前我就不能来找你玩了...”女孩在说这话时，脚步向前，掩去自己的神情变化。

齐思南眼中只有江柠被微风吹拂，遮挡住面容的长发，竟是忽略了她在说这番话时因紧张而颤抖的音调。

他想，这个月没办法常常见面的话，那就等以后江柠家里忙过这阵子再说，他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给江柠好好挑一份礼物，等她12岁生日的那一天送给她。

可是令齐思南没想到的是，这等待的二十多天中，他竟是连一次和江柠见面的机会都没碰上。

直到在江柠的生日宴上，他才得以再次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孩，可堪堪同江柠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再没有了其它交流机会。

他坐在浪漫精致的生日宴厅一角，仿佛一个同江柠关系疏远的陌生人，远远地看着台上感动得满脸泪花的女孩讲话。

“我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不是一个好女儿...”

“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努力成为值得爸爸妈妈付出这么多爱的女儿...”

“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我依靠的妈妈...”柠檬汽水一般的女孩在此刻当真成了水做的女孩，身旁的母亲宁遥不停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周围人看到哭成泪人的小姑娘，交谈间皆是感叹宴会的小主人公知道感恩，是个好孩子。

“不过这小姑娘说对不起却是有些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觉得自己平时淘气了，对这么大的生日宴受之有愧了呗...我看啊，我家的小孩就应该向这个小姑娘学习，不要把父母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对话声接二连三地传来，齐思南听在耳中，却是知道这“对不起”三个字的真实由来。

他看着台上那母女心意相通的感人情形，发自真心地为两人解除误会而高兴。

闪光灯下的女孩被父母宠爱，被台下的所有人祝福，齐思南却是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12岁和女孩12岁的不同而生出嫉妒，只觉得如柠檬汽水一般甜美的女孩本就应该如此刻这般幸福。

他希望江柠永远快乐，一直开心，任何人都不应该让她难过，让她痛苦。

可是为江柠高兴之余，他心中仍有一角烦闷无法忽略。

自从宴会正式开始，江柠的视线从未落到他的身上，更别提同她说话和送上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了！

被忽视的情况对齐思南来说并不陌生，可这一刻被江柠忽视，他却是无法忍受，甚至有些委屈。

难道他不是被江柠亲口承认的可以“一直”走下去的朋友吗？

男孩的神色异常自是没有被身旁的父母发现，两位大人如今出席着别家孩子举办的生日宴，却是各有心思。

前不久是自家儿子刚过12周岁生日，花费200元的饭馆，和现在50桌的礼堂形对比强烈。

于齐满生而言，他一身西装，却并非为了自己家人，而是为了台上的那个女人。

他心中亦是有些忐忑，前几日遇上了宁遥，主动提起等哪天合适了，再带上两个孩子一起出去玩，出了市外面还有一座天龙山挺合适出游，是和锦山，以及鹤龙山都不太一样的风景，可是宁遥那个女人却是避而不谈，只说最近一直忙着女儿生日宴，等周岁宴过去了再说其他的事！

那日的宁遥没有喊他老齐，没有昔日邻里友好的点头示意，面色也有些冷淡，他只当宁遥是为女儿的周岁宴而忙的脚不沾地，太过疲累的原因！

他为了这场生日宴特意买下了一身西装，出发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他想着等宁遥见了后应该会对他大加夸赞一番，可直到来了这宴会厅，看到前几桌入座的一些客人，那据说是江岩森和宁遥两人各自的同事们，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同这些人之间的差距。

即使他穿上了西服，也遮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穷人气息！

由差距而生出的自卑灌满了齐满生的心头。

他突然意识到了哪怕已经在G市生活了数年，他依然融入不了这个城市，更是无法融入江岩森所在的这个阶层。

至于此刻出现在这个宴会大厅之中，是因为租住了江岩森的房子，因为江岩森麻烦他充当一下接送年老宾客返程的司机。

他和江岩森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作为江岩森的妻子的宁遥的会有一刻目光停留在他齐满生的身上吗？

整个周岁宴上，除了江岩森再次感谢他担下接送司机这一任务，那个女人全程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齐满生只是一个陌生来客！仿佛这几年的邻居之情毫不存在！仿佛之前几次共同出游的经历从未发生一样。

他看着江岩森带着属于他的老婆和女儿站在台上接受众人的祝福，心中的嫉妒又慢慢演化成了怨恨。

而为了不被旁人和妻儿看到自己的异样，他又强行压下心头的不满，尽全力使自己的面色显得喜庆一些。

可表面的伪装反而使他内心的阴暗疯狂生长，男人开始‘反思’自进入G市后所遭受的的一切不公。

凭什么江岩森可以带着妻女站在宴会中央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他齐满生辛苦劳作挣下的养家钱，还要掏出来一部分上供给江岩森！

凭什么这些人可以穿得光鲜亮丽，而他穿上自己狠心花大钱买下的西服后依旧像个小丑？

凭什么台上的男人可以拥着像珠宝一样闪耀的女人？

凭什么坐在他身旁的只能是杨秀这个让他感到丢脸的女人？

杨秀这个女人平日里省吃俭用有什么用？一身的穷酸气连累他的财运一直被压制，说起自己穿二十元一件的衣服时，一脸骄傲地想要别人夸她会过日子的表情只会让他感到丢脸和恶心。

是了，若是他的老婆是台上那个闪耀的女人，有着光滑白皙的脸，有着生了孩子后依然窈窕的身段，他的事业想必也会同江岩森一样福气满满，可这也只能是他的想象。

而现实呢？

齐满生转头看了一眼身旁无能又丑陋的妻子，看到杨秀那眼尾明显的褶皱，和白皙毫不沾边的粗糙皮肤，不不禁感叹他的事业正如同她的皱纹，一眼望去唯余难堪。

与丈夫齐满生不同，杨秀看着宴会厅里停不下来的庆祝声，心中只有羡慕这一重想法。

“有一天，等咱们家里有钱了，是不是也能给思南办个周岁宴，不需要这么多桌子，有个十几桌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而齐思南听到妈妈的感叹，却是拒绝，“妈妈，我不需要的，我不喜欢人多的环境，太吵，又太浪费！”懂事如他，知道家中的经济状况，从未要求过爸妈在自己身上花一些不必要的钱！

而男孩的懂事和妻子的期待依旧没有拉回男人那颗躁动的心，齐满生的眼里心里皆是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美丽女人。

接下来，一直等到宴会结束，等到齐满生完成了将那群白发老人送回家中的司机任务后，他又等候了许久，终于在住所楼下逮到了那个一直忽略他的女人。

他笑呵呵地，展示着自己的善意，又或者称之为讨好更加贴切。

可这笑容落在宁遥的眼中，却只显出了恶心。

齐满生注意到了女人这毫不掩饰的嫌弃后，面上亦是冷了下来，“我是你丈夫找来帮忙的，来来往往送了那么多客人，没有我，你女儿的生日宴能这么顺利吗？请你给我这个好心帮忙的人应有的尊重！”

“再有，我是租了你家的房子，可这是付了钱的合同关系，是平等的关系，我不是你家的仆人，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男人理直气壮地质问。

宁遥来了火气，“临场送几个人而已，还以为自己帮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忙吗？还想要尊重？呸！不要脸！从鹤龙山回来的路上你对我做了什么恶心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的尊重！”

“还有，你然你说到了租房，那我现在明确的通知你，马上从我们家的房子里搬出去，这里容不下你，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一眼！”宁遥压抑着满腔怒火，不愿将此等丑事被旁人听取，免得影响了女儿生日当天的好心情。

女人说罢，踩着高跟鞋向前走去，不再理会脸色煞白的山村野夫，只是她和齐满生都没有发现，角落里那一大一小牵着手的父女身影因为她的一番回击而顿在了原地。

待宁遥的身影彻底消失于眼前，齐满生堪堪从震惊中醒过神来。

他心中很是慌张，亦是羞耻万分，他回忆起自己那隔着空气，根本没有真正触摸到女人的右手！

原来女人一直都知道吗？这段时间一直在同他演戏是吗？他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他应该是气愤的，他也必须是气愤的，他为了一个女人刻意打扮自己，买了西装，注意仪容，可是这个女人凭什么毫不在乎，凭什么用如此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鹤龙山的回城路上，他是情之所至罢了，她为什么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情意？

齐满生抬起脚步，想从这审判现场逃离，可前方迎面而来的男人，让他的身形再次颤抖起来。

......

江岩森原本计划着等生日宴结束回到家里后，便把自己确定被提拔为心脏科主任的好消息告知给妻子和女儿。

可眼下，妻子的愤怒，女儿抖动的手，都在告诉他有个更要紧的事需要他来处理。

而这个要紧的事似乎同他一直称呼为齐大哥的男人，一个他一直认为可以信赖的男人有关。

“江柠，你先来告诉爸爸，你知道的事！”他知晓女儿的性格，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反应，意识到了这个小女孩应该可以告诉他一些自己并不知晓的隐情。

他相信自己的妻子，能让她厉声呵斥的人，定是远远超出了她所能忍耐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