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然看热闹的状态,用红纸悠闲的折了个千纸鹤,抬眸看她,范妍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让他家人吃了瘪,他还能笑的出来。
后面两个活动他都没让她参加,拉着她去参观杨家大院。
红墙灰瓦,张灯结彩,从院子中间看,四四方方的天,院子后面平桥往远延伸,金丝楠木建筑成的阁楼好像漂浮在水面上,据说是文物级别的,价值不能用钱衡量。
后面又去了花房和他爷爷赏雨的阁楼,去了库房,里面有乾隆时期的瓷器,清朝龙票、开国新币、象牙镂空花球等。
杨择栖顺手送了她一把清代贝母扇,范妍并没有多喜欢。
又去了陈君女士的书房,墙上挂了很多字,有的配了画,后面得知那是她外婆画的。
杨择栖说,“我妈爱书法如命,安排这个游戏没有别的意思,孟萱被惯坏了,我也不喜欢她那没礼貌的样子,回头我教训她。”
范妍盯着墙上的字看,心里怪不好意思,“我知道,阿姨人挺好的,而且她写的字很漂亮,我喜欢。”
杨择栖摸了下她的头。
她的确实话实说,陈君的字说不出来的磅礴大气,在书法界相当权威,自己都听说过她的名字。
范妍逛了一个小时都没逛完。
回到房间,她躺在杨择栖的旁边,这里不是杨家府,毕竟长辈都在,分房睡太不像话了,她也顾不上那些。
周围的环境是陌生的,可是她身上暖和,不知道他家里盖的什么被子,沉兜兜的闻起来有股香味,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糊醒来,杨择栖就坐在旁边看电脑,她伸手扯他,说屏幕太亮了,她会睡不着的。
接着房间的光线全部消失。
第二天,她看见陈君女士红肿的眼睛,知道自己可能闯祸了,心里过意不去给她道歉。
两个人虽变得融洽,但还是像隔了点什么。
范妍跟陈君关系很表面,杨择栖不是不知道,所以刚才也没留陈君吃饭。
杨择栖给范妍夹菜,问她,“那个男生跟你经常见?”
哪个男生?
范妍想起来了,是要微信那个,“第一次见,我跟他不认识。”
杨择栖慢条斯理的吃着,“怎么不给联系方式?”
范妍觉得他这个人说话挺有意思的,无语道,“那我下次给。”
“你要注意判断。”
“判断什么?”
“别人是不是有所图。”
范妍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大学也遇见过不少,“图色呗,难不成还想了解我的内心?”
“今天这个我看是图钱。”
范妍看了看自己身上几百块钱的毛呢外套,“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今天穿的很普通。”
“也许你的手镯在他眼里并不普通。”
他的侃侃而谈让范妍不知道应对,是该庆幸还是悲哀,“这么确定,万一人家只是想认识一下呢。”
“也许是。”
她有点不太爽快,“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杨择栖解释,“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想走捷径的人很多,你以后要懂得分辨,别被人利用。”
范妍突然觉得胃口全无,“知道了。”
范妍没办法理解杨择栖为什么能做到毫无感觉。
还是说杨择栖的世界,根本不需要太浓厚的感情,就算有也是点到为止,不会出现吃醋这种无聊的行为。
杨择栖给范妍倒了杯苹果茶,坐在餐桌上等她,范妍不着急,慢悠悠的吃着。
杨择栖跟她交代行程,“你后天早上的飞机去巴黎,我让吴沛送你,东西我给你收箱子里了,有两件风衣,三条裙子,那边你待的久比我熟。”
范妍随便他怎么收,“我忘了那边什么样。”
“想住什么酒店?”
“不住酒店。”
“我在第八区那边有套公寓,把钥匙给你?”
“不住公寓。”
“香榭丽舍附近有个独栋别墅,想不想住?”
范妍用食物把嘴里塞满,“不住。”
杨择栖耐心像用不完,“那你想好跟我说。”
范妍眼珠子转了圈,鬼扯道,“没关系的,你不在我随便找个垃圾桶躺进去,而且巴黎的桥洞也很多。”
说的跟没有他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杨择栖闷笑了声。
范妍盘子里多了个丸子,又多了块芒果。
他说,“快吃吧。”
去法国的那天范妍没有等到杨择栖来。
他跟自己的父母哥哥一样,把事业看的最重要,不管在谁的人生里,范妍都是排在最后一个。
曾经国外有个朋友,她边吃着母亲送来的饭菜边道,“你啊,就是不知足,有钱有颜值,还要求这么多干什么,我要是你全国环球旅行,还上什么学啊。”
幸福就像有刻度的玻璃杯,五十毫升的水装在五百毫升的杯子里,剩下无数空白,五十毫升的水装在四十毫升的杯子里,幸福就会溢出来。
有人用焦虑、不安、自我怀疑填满空白,有人用知足、感恩、乐观珍惜现在。
她们仰望范妍的美丽富裕,却不知道范妍也在偷偷仰望她们。
而亲爱的,我们要做的并不是被别人仰望,而是找到感受幸福的方式,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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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说天堂不过是丽兹的别名,推开窗低头可以看见旺多姆广场,纪念铜柱立在正中央,上面雕刻出拿破仑征战的画面。
巴黎丽兹酒店,范妍以前在这读书的时候经常住,加上家里的装修风格跟这相似,总觉得有种亲切感。
杨择栖让吴沛跟着来巴黎,也好有个人接送她。
比赛只需要把画交上去,本人跟主办方确认签字,等一个月后结果才出,范妍借这次机会在这边约了课,密度很大的集训,连续七天。
吴沛快连轴转八个月,这次能陪着来巴黎,也算是放假了。
早上六点送范妍去上集训就回了酒店,休息到中午十二点半那边还没结束,他按照杨择栖发过来的内容,给范妍买了咖啡和面包,还有现切的水果。
范妍坐车里对付几口,还没到半小时又一头扎进画室,走的时候嘱咐吴沛,让他别等,回去休息,自己还要很久。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有时饭都来不及吃,范妍跟着大部队去写生。
第四天晚上十点多,范妍整个人一上车就躺在后座上,腰疼,手腕疼,脖子疼,坐久了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感觉要石化了。
她以前读大学也这样刻苦过,太久没高密度的练习,感觉自己退步了。
到了酒店,她晕乎的从后座上爬起来,去客梯还要走一段很长的路。
经过吃下午茶的地方,里面装饰以金色和象牙白为主,拱形结构的门,蓝色丝绒窗帘挽起,往里面看,镜墙上挂了凯撒丽兹的肖像。
肖像下面的沙发处坐了个惹眼的男人。
他低头拨弄着打火机,另外一个手夹着根没点的烟,半合着眼,暖色灯盖住了他一半的容貌,显得五官尤其立体出挑,险些让人以为他是欧洲时期的贵族公子。
他把头慢慢往旁靠,睫毛盖下来,火光停止跳动,连犯困的姿态都这么得体。
范妍鼻尖一酸,转身悄悄把画板递给身后的吴沛。
等杨择栖察觉的时候,只看见沙发下蹲了个小人,双手扶着沙发的边缘,也不说话,眼眶泛红的看着他。
他不明所以,以为她要哭,“怎么了?”
范妍摇摇头说没怎么,把情绪收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有工作在法国?”
他含笑的摸着她的脑袋,“没,特地来看看你住的桥洞。”
特地这个词太让人动摇。
范妍搂住了他的脖子,认真注视着他,“你是第一个。“
她热泪盈眶的扑过去,带着这个年纪对待感情惯有的浓烈。
他总不能告诉她,以后换个圈子生活,就会发现很多人愿意为你花时间和精力。
杨择栖总是波澜不惊,是不是某个时刻天裂开口子了,他也只会淡定的抬头。
“看来我做的还不够好。”
“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不希望你这么容易感动,女孩子要求要高点。”
“那怎么才算要求高?”
他抓住她的手臂,大拇指在她白嫩的皮肤上温柔的来回摩挲,像是一边爱护她一边思考。
杨择栖回答不出来,只能说,“我想想。”
范妍心里却有了答案,她声如温玉,“从出生到今天,你是对我付出精力最多的人,所以你这样的,已经是最高的标准了。”
她用自己的脸去贴他的脸,肌肤相合的瞬间,两个几乎完美的侧脸影子在墙壁上融合。
她话语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你真好。”
软香在侧,容貌美到稀有,嗓音清灵,真说起好话来,就跟哄人一样,太有征服力,这要是放在跟她同龄的人里,必定是要别人为她冲冠一怒的程度。
而杨择栖只是闭了下眼。
那天晚上他把她抱回的酒店房间,引的众人纷纷侧目。
凌晨六点的飞机,只能陪她待五个小时,两个人拥抱着躺在沙发上。
杨择栖下巴贴着她的脑袋,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到后面明明她很困,嘴里还在呢喃,接着渐渐没了声。
只有均匀的呼吸。
杨择栖低头看她。
她像个小动物趴在他怀里睡觉,头发全部缠在他的手臂上,侧脸紧贴自己的胸膛。
她的睫毛悠然卷起,皮肤在灯光下接近透明,嘴唇泛着淡淡的的光泽,秀气而饱满。
杨择栖把眼睛转向窗外。
窗外流光浮动,中间是深沉浓厚的墨色。
巴黎的夜,像她的发。
杨择栖低头,浅浅的在她唇上印了下。
范妍睡的不深,一下就醒了,她睁开困倦的双眼,整个人被拉进了他的瞳孔之中。
他手掌盖上来,遮住她的视线。
温和悠长。
黑暗中,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渐深渐浓,流连,彼此辗转……
范妍也是被他顺多了,都敢伸手去扒他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