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机连未来 第22章 职责所在

又是一个新周一，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剩小半节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沈梨早早地就去了食堂占位。姜淮月找了个阴凉地儿，靠着围栏下砌着的石砖坐下。

这里和校外的大街仅一排围栏之隔，透过缝还能看见对面在卖一块钱一根的淀粉肠。

“还在想昨天的事吗？”钟望也靠过来，站着背对她。

姜淮月没说话，手抄在校服兜里。她垂着眼，低头看脚下的小石子。

“撮撮撮——”本来正伤感，旁边逗狗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气氛。

姜淮月：“……”

她转头一看，吴浩隔着隔壁的围栏唤狗。

“来，大黄，坐！”大黄狗根本不想理他，但吴浩自娱自乐玩得不亦乐乎。

姜淮月无语：“第一次见强狗所难的。”

吴浩拉了声长音“诶”，笑嘻嘻说：“人家大黄明明很乐意跟我玩好吧。”

姜淮月问：“你认识这狗？”

“没啊，流浪狗。”说着他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树枝，蹲下开始挑逗，“来，大黄。看左！看右！”

大黄狗卧爬在地上，仰着一颗狗头看着他，仿佛在说：“好无聊的游戏，跟逗狗似的。”

虽然它自己就是只狗。

“你这叫……”姜淮月突然卡壳，有个词卡在她脑子里一时间想不起来。

“同类相吸。”钟望补充道。

“哎，我说你俩。”吴浩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你们这是嫉妒我狗见狗爱，生物缘太好。”

其实姜淮月想说吴浩这是狗不理，没想到钟望语出惊人。

冷呵两声，姜淮月觉得吴浩也挺语出惊人的：“能想出生物缘的，你离神已经很近了？”

吴浩没听出她言外之意，还乐呵着：“是吗？”

姜淮月：“嗯，离神很近，离人已经很远了。”

吴浩：“……”

打岔没持续太久，下课铃就快响了，他们得提前几分钟去食堂排队，免得跟其他年级的学生一起抢饭。

食堂里上个星期坏掉的电视机修好了，经常会在吃饭时间播放一些新闻联播之类的。

“近日，接收到人民群众的举报，本市多次发生非法捕捉流浪狗，售卖狗肉等违法行为。在此提醒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动物也是生命，尊重生命，违法行为不可取。请群众们积极举报，致电……”

“这些人也太没有良心了吧，居然吃狗肉。”沈梨听着电视机的新闻播报，身上寒毛竖起。

“人心难测啊，有消费就有市场。”姜淮月叹了口气，“希望狗贩子早日灭绝吧。”

下午的课照常过，沈梨打了个招呼说要去看林越。

“啧，狗男人。”看着操场上飞扬的高大身影，又看了看一旁抱着矿泉水满眼星光的沈梨，她没忍住骂了句。

“狗男人。”她身旁的钟望也重复了一句，跟鹦鹉学舌似的。

姜淮月：“你干嘛？”

钟望：“我帮你骂他。”

姜淮月：“……”那真是多谢了。

两人就这么并排走着。

钟望一开始有专属司机接送上下学，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和自己一起步行。哪怕两人的家在不同方向，他还是会陪着姜淮月走一小段路，直到看见她走进自家小巷，他一颗心才放松下来。

“诶，不好意思啊。”带着鸭舌帽的瘦子男突然撞了一下钟望，随口说了句抱歉匆匆离开。

这人什么毛病，这么宽的路非得往人身边撞？

不对。

姜淮月心里有了猜想，拉过钟望的书包，果然，最外一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道口子。

“有小偷！”她大喊一声。

鸭舌帽听到加快脚步，冲开了拦在他前面的路人。

不过他没嚣张多久。

下一秒，一条有力的长腿就冲他扫过来，尽管下意识双手护住了头，但对方力道很大，冲击力不容小觑，鸭舌帽就这么连连后退好几步。

他连对方人都没看清，接着就被擒住，单膝跪地。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痛痛痛痛——！！”鸭舌帽手被人压在后面，后膝也被踹了一脚，连连求饶。

“别动！警察！”女人单手擒住他，另一只手亮出证件。

理海市公安局——江歌。

姜淮月两人跑过来。

“你们看看，是你们的东西吗？”江歌从鸭舌帽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只棕色的钱包，递给他们。

钟望接过，打开钱包，透明层放了张照片，内层就是零钱和一张水卡。

“谢谢警察同志，是我的钱包没错。”清点完东西，钟望道谢。

“没丢东西吧？”

“没。”

“行。”

江歌想掏出手机叫同事来把人押回去，结果就是拿手机的空隙，鸭舌帽挣脱她撒腿狂奔。

“站住！”江歌大吼一声，追上去。

警察证掉在地上，姜淮月捡起来看了眼，可惜来不及去追了，两人早已跑远。

不过上面有地址，到时候送到公安局就行。

她和钟望在巷道分别，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

看了眼时间，现在六点半。大概七点左右去趟警局，把证件还回去。

“今天怎么样？还好吗？”未来沈梨发来了短信。

姜淮月接了杯水，灌进几口，简单说了一下下午放学遇见的倒霉事。

“就是这样，我晚点还得去警察局还人家的证件呢。”

“不过那个姐姐看着脸熟，名字也好像在哪听过，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

“叫什么？说来听听。”

“江歌。”

沈梨沉默了。

江歌。

这个名字怎么可能不耳熟。

就在她愣神之际，姜淮月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高一上学期哪次升旗仪式来着？当时有个主题演讲，请了一些警察同志。其中就有这个姐姐，英气十足，你当时还跟我念叨呢。”

“也不知道十年后这个姐姐有没有升职啊。”

沈梨如鲠在喉，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姜淮月这个真相——江歌因公殉职了，年仅二十三岁。

“你怎么不说话？”

“等等，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

“江歌因公殉职了，就在我们高二那年。”

当时在本地闹的沸沸扬扬，上了报纸。那年的高考，不少人在作文里引用她。

姜淮月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洒出去了一点。

“为什么？”虽然知道警察是风险职业，但她还是想问清楚死亡原因。

“你等等，我给你找找当年的报道。”

“二零一七年十月十五日，理海市公安局抓捕了一批非法售卖狗肉的狗贩子，并摧毁犯罪人窝点。期间，江歌同志首当其冲，侦查犯罪人据点，在本次行动中贡献了巨大力量。可惜在潜伏过程中不幸被发现，敌不寡众，因公殉职。致敬民警英雄江歌，一路走好！”

姜淮月重新坐回沙发上，失去了所有力气。

二十三岁，才刚是初出茅庐的年纪。

“沈大妮，你说我是不是灾星？”

为什么每个和她扯上点关系的人，都这么不如意呢？

“你在想什么？你不觉得这是你的错？”

“要错也是那些该死的狗贩子的错，你内疚个什么劲？说什么霉话，呸呸呸。”

她盯着沈梨最新的那条消息，垂眸。手机闹钟响了，她定了个七点整的时钟，怕自己忘记去还证件。

先去把证件还了吧。姜淮月叹了口气，拿起钥匙打车出门。

这个点，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沿街的招牌都亮起，挂着国徽的警察局镇守中央显得格外有安全感。

里面明晃晃地亮着白光，推门进去，值班的警察正低头记录着资料。

“小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一位女警起身，温柔问道。

姜淮月把证件递给她：“姐姐，我下午捡到了这个。”

打开确认了同事的名字，女警朝过道里面喊了声：“江歌。”

短发飒气的女人闻声过来。

“你下午刚丢的证件，喏——”女警扬头，下巴点了点一旁姜淮月，“人家小姑娘捡到了。”

江歌接过，失而复得的喜悦爬上眉梢：“谢谢你啊同学，我们下午是不是见过？”

她看这小姑娘面熟，他们警察这种职业每天接触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接触的人多了脑子里大概都记了个七七八八，说不定哪天得从脑海里成千上万的人影里找嫌疑犯呢。

“对。”姜淮月笑，“下午还要谢谢您，帮我们抓了小偷。”

江歌下午穿着私服去办事，遇见这事儿也是碰巧。她正了正脸色，说：“应该的。还要麻烦你跑一趟警局了。”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又说：“我送你回家吧，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外不安全。”

姜淮月却摇了摇头：“不用啦，谢谢姐姐。我打个车就到家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江歌拗不过这个小姑娘，只好陪着她去外面打车。

等车的空隙，两人聊了起来。

江歌：“看你的校服，是七中的学生吧？”

姜淮月嗯声：“对，高二了。”

“真好啊，我上高中那会天天盼着毕业赶紧工作。现在真上班了，还怪想高中生活的。”江歌笑笑，不免回忆起那段青葱岁月。

“那，江警官——”姜淮月看着眼前掠过的车影，问：“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后悔选择这条路，后悔二十三岁就结束生命。

“怎么可能后悔？”江歌轻笑，“我过去的二十三年可都是为了警察这个职业在努力的。”

“我爸是警察，我妈是警察。我满月的时候抓阄，爬到刚下班的我妈的身上，伸手去抓她警帽上的国徽。”

“大概从那时起，我这辈子就跟警察这行交织在一起了吧。”

“所以你是在迷茫吗？”江歌摸了摸她的头。

也是，小姑娘正值高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总是对未来期待又害怕，身边人的耳语也许会让自己迷失方向，怕后悔。

“你很年轻，有理想，有试错的资本。不妨大胆一点，去试试想做的事。哪怕做错了再回头看看，人生也才刚刚开头。”

“少年人嘛，总得多几分挑战世界的勇气。”

江歌看着她，就像看着那个曾经站在人生分岔路口的自己。

姜淮月仰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谢谢江警官，我知道啦。”

出租车也刚好到，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别叫我警官啦，我还是喜欢人民群众称呼我同志。”江歌眨了眨眼，“不过你叫我姐姐也是可以的。”

摇开车窗，姜淮月挥挥手，她想说点什么。车子发动之际，她只说了一句：“出警平安。”

车子启动的声音盖过人声，不知道江歌有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