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刀（探案） 第9章 第 9 章

陈大闻言，看了裴六好几眼，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

他也不避着沈枝安，直言不讳就骂去：“没疯吧？这点小伤用雪肌生骨膏？”

沈枝安默默举起她那马上血痕斑驳的手，表示这也叫小伤的话，那大伤岂不是砍头腰斩极刑那种？

纵使万般不愿，陈大还是在沈枝安欲言又止以及裴六催促威胁的眼神下，认命地从自己私人的布袋中，里三层外三层地掏出了一拇指大小的瓷瓶。

陈大伸出小指从里取出了一小捻，抹在了沈枝安的手背上。而后，沈枝安为了不让对方触摸到自己的骨头而察觉出她的女子身，缩回了手，自己转着圈将药膏抹匀至有痛感的各处。

虽然陈大给的量少，但雪肌生骨膏无愧于神药的名号，这么一小点化着化着，竟也慢慢涂满了整只手。效果立竿见影，顷刻间，手上红肿立消，疤痕平滑，恢复成了原先雪肤玉肌那样。

陈大心疼得直嘀咕：“这又不是头断了，犯得着用那东西吗，真是够奢靡的。”

众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彼此都知根知底。步四当然知道陈大不是个小气而不懂礼的人，纳罕道：“有那么金贵吗，用一点看你心疼那样。”

步四他们不知，沈枝安却明白这小点膏药有多珍贵，这小小一盒，中间蕴含无数天地至宝的精华，并非有权有势就能获得。

终究是自己占了便宜，沈枝安诚恳道谢：“陈大，多谢你。”

陈大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

裴六靠在廊柱上，眼中含笑地看向她，而沈枝安脑中天人打架，一边是对方诓骗自己进这探狱司，一边是迫于他淫/威，自己的手好歹得以不破皮就保住了。最终，沈枝安头扭到一边，小声别扭道了声谢。

直肠子雪五观察二人良久，问步四道，“这老大是不是在讨好那兄弟啊，他啥来头啊？”

步四：“谁知道呢，能感觉有点来头就是了。”

雪五不喜除了裴六以外的任何权贵，冷“切”了声，不屑道：“又是哪家人想让自家公子来‘历练’，何必呢，不到个把月就要走的倒霉货色，非要往探狱司送。”

“嘶。”步四想了想沈枝安方才所为，觉得他可能有点看低她了，但往常那些公子哥，长则二月短则二天的······

步四：“有道理，且看看吧，能坚持多久。”

雪五：“赌吗？”

步四：“赌。我赌三个月。”

雪五：“好，我赌十日内。”

这些话不出意料被耳力极好的裴六听见了，但裴六依旧斜靠廊柱，只当没听见。

探狱司肯定不止雪五有这种想法，他若替沈枝安辩解，反而可能将她立于热锅，做什么也不是。不过嘛，裴六摸了摸腰间钱袋，这个必胜的赌约还是要参加的。

“陈大！来救人！”一道呼喝从堂外传来，是柳二。

只见他脚步沉重，跑进堂内，抬着担舆的虎凌卫紧随而来，四五个担舆上全是烧得焦黑的人。

陈大铿地站起，提了青囊往外迎，其余人也跟着动身，帮忙接过担舆在堂中摆好。

“还有救吗？”沈枝安看着他们，心中不忍，明知救回几乎毫无可能，但还是忍不住问陈大，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答案。

陈大蹲在身子，仔细探查了他们的身体以及瞳孔，微微摇了摇头，道：“没可能了，烧那么严重的人，我只救活过一个。”

说完，他看向裴六，裴六的眼中也渗出了丝缕沉重。

裴六问柳二，“这些人的身份查明了吗？”

“查明了，都是今日送亲队伍里的。”柳二指着最北已然了无生息那人，道：“那人，有人说他是管事。而剩下的人，勉强能能衣裳款式辨认出保家身份，应是管事亲管的那几位保家。”

沈枝安心下一动，这不便是白日里阻拦她们之人吗？

紧紧几个瞬息，剩余的人也没了气，陈大叹了口气，说：“太迟了，烧得太重了，怕是五脏六腑都熟了。”

裴六从怀中掏出一金铃，冲着门外摇了摇，叮铃作响里如山涧泉水滴落磐石，清润舒缓。沈枝安看了那金铃好几眼，心道怎么江山铃也被他得手了，这人可真是好命。

不多时，步三也急入议事堂屋，探狱司全员齐聚。

裴六：“老规矩，事无巨细，说。”

陈大率先道：“我得令后就去了药房，准备了些疗愈烧伤的药······但是恐怕是用不上了。”

“狱中有人烧伤吗？”裴六问柳二。

柳二沉思，“这也是蹊跷的地方，狱中除了他们烧伤严重，其余人严重的也就烧了半片衣裳。”

沈枝安开口问：“他们是同一间牢狱？”

“这个地方也有蹊跷。探狱司往日向来是一牢一人，但今日由于带回来的人数过多，因而改成了四人一屋，负责押人的狱卫目前不知所踪。”

裴六转向步三，“府内外是否有人出入？”

步三声音嘶哑：“除苏将军一行人，无人进出。”

沈枝安垂眸，问：“今日拢共带回探狱司总数几人？”

柳二不假思索，“今日共带回来了六百六十一人，送亲那方除了新娘，共关进牢狱一百九十八人，而送佛骨方共关进牢狱三百九十八人。六十四位百姓验明正身后并未押入牢狱，都在燕飞院中。”

“那如今狱中还有几人？”

“方才动荡太大，狱卫将人放出押到燕回院了，我已派人去查了，不多时便有结果。”

“全押去了？无一人遗漏？”

柳二浅笑，“沈公子这话恐怕是小看虎凌卫，就算再乱的人潮，虎凌卫都有雷霆手段将他们管好。”

“好。”

柳二看着沈枝安沉思的模样，观察人分析人的本能习性不自觉冒出。而在他目前浅薄的判断中，沈枝安便是那种在权力中滋养起来，所以无论身处何处都会自然而然想要掌握主事权的人。

不过嘛，他又看了看闲云野鹤的裴六，心道：这对裴六来说，对探狱司来说，或许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不过雪五的想法却与他完全相悖，他没有柳二的心细如发，只有一腔直觉。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对沈枝安并不喜，不喜他进入探狱司，更不喜他代替裴六来问话。

他打定主意，如果沈枝安问他，他才不回答。

但那边，沈枝安察觉自己再次偏离初心，莫名其妙深入狱案之中，心中暗自恼悔，问完柳二后便低头自顾不语。

裴六轻叹口气，暗忖沈枝安的不解人意。继而看向雪五，“你那边查到了什么没有？”

雪五回道：“火是从西南方来的，我便先往西南去的。不过，我只瞧见了火油桶，并未看到纵火之人的行迹。”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叫我看到了，或者我得了纵火者的线索，行地千里我也找的回来。”

裴六敷衍点头，柳二笑回：“没人怀疑你，你一向能力出众。”

雪五这才满意点头，对柳二的夸奖很是受用。

“报——”

“报——”

两声急报同时从堂外传来。

一虎凌卫道：“大人们，井中有一尸，身着狱卫服。”

裴六叹气，遣柳大和步三前去将尸体带来堂中。不出所料的话，这就是失踪的那名狱卫。

另一虎凌卫道：“大人们，人数皆已查清。燕飞院百姓数为六十四人，燕回院从狱中转移过去的疑犯数为五百九十六人。”

沈枝安在心中暗暗算数，新娘方关入狱中有一九八人，而送佛骨方是三九八人，那么应当有五九六人转移，这个数是对的上的。

不对，不是死了四人吗？

沈枝安与柳二对视一眼，柳二对众人斩钉截铁说：“这数不对，多了四人。”

“我担心纵火者混进里面了，他们或许是想赌人多，我们不曾仔细盘点，想钻这个漏子。”

柳二拔步朝外走，“不行，我去看一眼，万一他们对里面其他人起歹心就坏了。”

裴六点头同意，沈枝安问：“不用派人去帮吗？”

步四乐得前摇后晃，“不用，柳二可是我们六人中的武力前首。除了我哥和裴六武力深不可测，二人分不出高低，剩下厉害的就是柳二了。”

什么？这点沈枝安倒是一点没想到！

她的眼神扫过面若冠玉的裴六——这也能排前二？

又扫过堂外柳二清雅绝尘的背影——这也能排第三？

最后想了想陈大犷悍粗豪的身形——这也能排倒三？

步四见此，颇为得意，笑得不可开交。

今晚众人的心情都颇为沉重，更别说刚刚还有一名狱卫死去，堂内阴霾连连，唯独步四却似始终不差，好似完全不懂悲痛是为何物。其余人也好像习惯了似的，完全没觉得有不妥。

沈枝安心道，探狱司，果然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日后还是今早离开的好，留久了同流合污可就不好了。

陈大虽是武力后三，但办事却一点不含糊，与步三一前一后架着担舆火速将狱卫的尸体带回了堂中。

抹去额间细密虚汗，陈大汇报道：“裴六，恐怕不好，我们探狱司有内鬼。”

裴六明了，脸色冷沉了下去，“是自己人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