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栀站在漆黑的楼道里。
面前是她不怎么熟悉的母亲。
这种陌生感来自于她17岁之前所有的记忆,以及这记忆之中对于母亲这个词冷漠的色彩。
季雪燃在生下叶林栀后,只坐了一个月月子便再次回到军部,在那之后,叶林栀便极少见她,便是见面,这个人也是以一种审视的态度打量她。
她们的关系,大概便是季雪燃休假回来,检查她上一次完成的任务,然后给叶林栀布置下一个任务,叶林栀例行公事的完成,她例行公事的表扬。
这就是叶林栀对于母亲全部的记忆。
感受到这种冷淡,叶林栀基本不会主动给季雪燃打电话,哪怕季雪燃告诉自己,有事找她,她也一次都没有打过季雪燃特意留给她的电话。
直到叶无敌第一次死亡的那个节点,季雪燃抱着自己母亲的骨灰,来接自己的女儿回家。
叶林栀本来已经做好了被自己父亲接出去的准备,没想到她会来,出于尝试,她才在自己处理丧尸的那个时间拨打了季雪燃的电话。
结果电话一响就被接通了,就好像电话那头的人等了许久一样。
叶林栀拨打了季雪燃的电话,她没有寒暄,只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季雪燃就在最快的时间内来到了她面前。
接着季雪燃便来了,就和这次一样。
楼上传来了短暂的喧嚣,很快有两个人被压着下来,最后的军部众人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位身穿拘束衣的小女孩。
“季元帅,目标人物已经成功压制,我们在目标人物的家中没有找到目标物品,里面只有一个有异常攻击性的嫌疑人,鉴于我方都做了有效防护,无人伤亡。”
一位副官从楼梯间下来,走到季雪燃身边报告道:“我们已经为嫌疑人注射了镇定剂,并且已经抽取血液样本,正在进行毒理检验。”
“将最后一名嫌疑人转接给军方研究院的陈博士,他在病毒和毒理这方面的研究是首屈一指的。”季雪燃说道:“还有之后对他们的询问,你整理后将笔录交给我评估。”
“是。”副官用左手轻轻敲击胸前,行了一个军礼,随后弯腰退下。
等军部众人全部走完后,季雪燃站在黑暗里,只有一个下巴在灯光下戳出一点,她的语气平静而冷淡:“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全部做完了,就只有这些吗?”
叶林栀有点搞不太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好像是每次季雪燃例行放假回来时,自己都会跟她说的那句。
当时季雪燃是怎么回复的来着?
——季雪燃会说:“嗯。”
“谢谢。”叶林栀没有做出那个同样简单的回答,她疏离而客气的道谢:“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不要杀了那个小姑娘。”
“嗯。”季雪燃从黑暗里走出来,从表情看不出喜怒,她踏上几级台阶,随后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泛着冷光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林栀,她说:
“研究院的事情不归我管,但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会尽力。”
一夜过去,平安无事。
2月23日,晨。
“哈哈哈哈哈!”
叶无敌听到叶林栀转述的对话之后,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你们真的是亲生母女吗,为什么你们两个会这么尴尬!”
“我也不知道。”叶林栀捧着一杯蜂蜜菊花茶,一边喝一边在电脑上翻找磁盘里的存储视频:“先不说这个了,我之前答应过她要把自己之前目击的经过,也就是你之前视频电话的那一段给她。”
叶林栀的电脑上还开着一份电子邮件,收到时间是凌晨2:36分:
[叶林栀:
检测结果已出,没有见到任何药理痕迹,但依旧有些无法告知你的异常,我和大元帅讨论之后决定继续追踪。
陈天启博士已经正式将“丁玲玲”的症状确定为感染体,并且着手在调查她身上所发生的异变,初步预计将在一个月之内研究出截至方法,避免异变进一步发生。
两位第一目击者们经过一段时间的平静情绪,已经将事情如实告知。
我们排查过该旅游路线所有山脉,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听他们说当时有人在视频,说是有人录像还闹得很大,经过我方排查,是叶无敌女士做的,请你将当时的录屏发送给我。
——季雪燃。]
叶林栀终于找到了她当初的视频,经过六次轮回,她还能翻出来这个视频也是殊为不易。
她转发给季雪燃之后,到厨房给自己做了个早餐,顺便给叶无敌也做了一份,这一次,她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放。
等叶林栀吃完早餐,就看到了季雪燃发给自己的回复:
[早上好,很高兴能这么快收到你的回复。
我们查看了视频,并且对该视频做了一些技术上的处理。
目前已经大致还原出该男子以及他身后部分建筑的样貌,因为事关重大,我们打算对此人进行通缉,如果你还有什么线索,期待再次联系。]
因为这个邮件实在是太过于官方,叶林栀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最后只写了两个字上去:[收到。]
季雪燃没再回复。
9:08,叶林栀的电脑桌面下方弹出一条推送信息:“震惊!居然有人伪装旅游景区做出这种事!”
叶林栀挪动鼠标点进去,里面的内容其实相当正经。
“近日,十三区军部得到热心群众举报,得知某地丁某家中常常传来不太对劲的动静,在尝试沟通无果后,担心该户人家在家中进行秘密拜神,于是便向军部举报。
在收到该热心群众举报过后,军部人员到场勘察,却发现该户人家家中具有更严重的情况。
他们家中吸食了DUP型违禁品,军部在控制住吸食者后,迅速查获了所有违禁品。
随后军部在询问嫌疑人过后,得知他们是在某地旅游景点被胁迫购买了伪装成“纪念品”的DUP型违禁品,随后无法自拔,目前他们已向军部交代了当日所有事件发生经过。
通过嫌疑人丁某的描述,军部已将犯罪嫌疑人画像通过技术手段尽可能复原。
所有当日在该地购买过旅游纪念品的旅客请不要打开所有购置物品,也不要私自销毁,请拨打以下电话,军部会帮您处理。
此为当地旅游景点:[一张神秘小庙的修复图片]。
在此,十三区于全区通缉以下人员,请各位观看者若有线索,请积极举报,如果有关嫌疑人,将奖励五十万元联邦币。
其他若有任何事件相关线索,经过核查证实后将奖励两万元联邦币。
新闻末尾处贴着一张通缉令:[一张被技术处理过的中年男子人像照片]。”
新闻下已经有了不少的评论:
“可怕,现在旅游局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离谱,我要去把自己家其他地方的旅游纪念品检查一下。”
“希望严惩,有的地方确实强买强卖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看到了这篇新闻,新闻中的内容带给了他强烈的既视感。
他似乎在某个时候,某些时刻见过这个画面。
当他试图去回忆的时候,剧烈的疼痛袭击了他的大脑,令他在一瞬间晕了过去。
三小时后。
“疼疼疼。”
晏星河扶着脑袋醒来,此时此刻他脸色煞白。
他做了一个漫长而又绝望的梦。
一个预知梦。
晏星河从小到大,都有一个神奇的能力,他时不时会做一些特别准确的预知梦,这些梦通常充满了各种离奇的隐喻,里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信息片段,但神奇的是,他能够在各种光怪陆离,旁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画面里理解这些梦。
以及梦中所诉说的未来。
准确到发生率近乎100%的预知梦,因为他梦到的大多数都是坏消息,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令人忌讳的乌鸦嘴。
那时候的晏星河无比讨厌自己的这个能力,更讨厌那个想要阻止糟糕未来的自己——因为他总是没办法无动于衷,却又无能为力。
在晏星河因为这个能力几乎陷入自闭的时候,他终于惊喜的发现自己接收不到任何的“信息”,也不再做任何预知梦了。
紧接着,他在三天后,见证了自己父母的死亡。
之后他便继承了来自父母的几十亿遗产。
那之后,他常常想,如果他还能做梦,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一切了。
在晏星河自身的痛苦尚未消减的时候,他便被外界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所袭击,不少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自导自演的乌鸦嘴,不然为什么会连自己父母的死讯也无法预料。
百口莫辩的晏星河逐渐拒绝开口说话,不愿辩解的他在旁人的恶意下几乎淹没,万念俱灰之下,他甚至产生了寻死的念头,那个时候,只有一个人愿意为他学习手语。
说起来,不久前还是她的生日,他特意送去的祝福不知道她看到没有。
晏星河打开手机,满怀期待地点开聊天框,接着,看到了一连串的未读。
“?”
不是,已读未回他还可以接受,为什么会有人连挚友的消息看都不看的?
他感觉自己再发一次信息,也会变成未读状态,索性给这个人直接打了个电话。
“喂。”
叶林栀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晏星河理直气壮地质问道,“因为你一直不回我,我只能打电话过来了。”
谁啊?
叶林栀莫名其妙。
她之前回想的记忆没来得及整理,加上一直以来太过忙碌,有时看到人才会想起来。
晏星河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她才接的电话。
“马上就要丧尸危机了!”晏星河在手机那边说道:“你快点在家准备一点物资,越多越好,然后最好别再出门。”
他突然在说什么?
叶林栀第一反应是:他不会也是从未来回来的吧?
出于谨慎,她试探了一句:“潘多拉的愿望是什么?”
“什么潘多拉,什么愿望?你在说什么?我是又做预知梦了。”晏星河在那边莫名其妙,他接着解释道:“一个噩梦。”
他提到噩梦,加上这个名字,叶林栀才想起来晏星河是谁,以及她为什么会手语这件事。
叶林栀之前在未来的时间里,她急着表达的时候下意识使用了手语,本来以为自己这是肌肉记忆,现在仔细想来,她是当年遵循晏星河本人的期待,而诞生的学习行为。
他想活,希望有人去拉他一把。
叶林栀看懂了,于是拼尽全力拉了他一把。
“我又做了预知梦,这个世界上不久即将发生一场极其离谱的灾难,算了,一切准备我来做,你记得到时候过来就行。”晏星河在那边快速说道:“我打算去买个超市,然后用超市囤货,顺便打造一个庇护所……”
叶林栀不得不中途打断他的话:“万一你梦到的灾难没来呢?”
她不好告诉晏星河,极有可能发生他变卖家产和所有股权,结果买了几辈子都吃不完的东西的事。
“那就当我真的开了家超市,如果一家不够,就继续开。”晏星河做出了极其财大气粗的发言:“具体的我在电话里跟你说不好,找个地方见面吧。”
2月24日,中午11:30。
叶林栀接受了晏星河的邀约出门。
她来到了一家大型商场,在里面四楼的连锁火锅店角落里找到了晏星河。
一个留着**头,看上去清秀瘦弱的男孩坐在皮质的桌椅上,他长着一张可以用漂亮形容的娃娃脸,他一见到叶林栀,便用极其灿烂的笑容道:“好久不见,挚友。”
叶林栀的记忆看到他的脸后终于搭上了线,她也笑道:“好久不见。”
火锅的菜早已上完,他等着叶林栀落座,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两个人开始一言不发地下火锅,菜都夹了几轮,还不好意思开口。
眼看都快一点多了,叶林栀实在不好再吃,她索性放下了筷子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不会笑你。”
“就是,那个,我梦到丧尸危机了,然后世界濒临毁灭。”晏星河满面愁容,“是不是很扯淡,我也不怎么信,但是你知道我做的梦没有不准的。”
“嗯,我信。”叶林栀淡定点头。
她都已经见过几次了。
“然后呢?”晏星河本来还等着叶林栀惊讶的,结果没想到她就这个反应,反而自己着急起来:“你不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你需要我质疑你吗?”叶林栀淡定地说:“那我也可以上网搜一下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
“那还是算了……我打算先去囤货,把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东西全部买一买,这些现代工业品如果真的世界末日,肯定会全部绝版。”
晏星河说道:“你要囤吗?我可以把我的一半身家给你。”
叶林栀差点一口水呛到:“别,不用。”
“哦。”晏星河有点委屈,他已经没有亲人,眼前这个人是他唯一的朋友,除了砸钱,他想不出有什么能在这个时候帮到她的办法。
他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而无能为力了。
“抱歉,我太突兀了。”晏星河站起来,他说:“我先去洗把脸。”
14:19,晏星河走出角落,在中央大厅里看到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讨论着什么。
“你们别不信,当时我真的在那景区,你们看这个通缉令,里面这人我还打过照面呢。”
一个穿着时尚的女性坐在原型大桌里,拿出手机正在炫耀:
“就是当初没什么人买那个、什么什么旅游纪念品,有人赔偿的时候好多人都在那时候赔偿还把这个还回去了,我没赶上还在遗憾,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哈哈哈,现在十三区在收这个东西,我昨天上交之后就到款两万了,比当初那些要赔偿的人还多!”
通缉?
晏星河向洗手间走去,路上打开手机,搜索近期新闻和通缉令,没花费什么力气找到十三区几乎所有媒体都在转发的通缉令。
一个相貌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大方脸,厚嘴唇,在鼻子左边有一颗小痣。
底下的评论有许多都是希望自己能遇到他的,毕竟是行走的五十万。
晏星河撇了撇嘴,他觉得比起自己的生命来讲,还是不要遇到他比较合适,毕竟这种能被全区通缉的通缉犯,身上一定带着难以想象的麻烦。
他将手机装回了兜里,拐过一个转角,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人。
晏星河连忙后退几步,只瞄了一人那人的脸,社恐的本能就让他站在一旁道歉:“不好意思,差点撞到你。”
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在他面前停留了一瞬,鞋子的主人没说什么话,这片刻的寂静让晏星河不知为何瞬间汗毛竖起,仿佛面前是一只巨大的猎食动物,正在打量自己面前的小点心值不值得在正餐之前出手。
但他什么也没做,直接转身离去了。
14:23,晏星河进入洗手间。
晏星河出了一身冷汗,他站在洗手间里,边洗手边照镜子,刚刚那个人的相貌在他脑海中愈发挥之不去。
他怎么感觉越看越像?
晏星河重新拿出手机,找到照片之后和脑海中的印象一对比,瞬间窒息——
不,不是像,这就是那个人!
他刚刚想出去找叶林栀,就看到一个带着防毒面具的人从门口跑了进来,将他一把推进某个空着的隔间,然后关上了门。
晏星河仔细辨认过,才发现她和叶林栀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你是要上厕所吗?”晏星河手忙脚乱,脑子当机:“这里是男厕所啊,再着急也不能这样……”
“嘘,别出声。”叶林栀踩在马桶上,伸手捂住他的嘴。
“你的噩梦,好像这次没有告诉你时间。”
叶林栀举起手,在嘴唇前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用手语对晏星河说:“‘它们’来了。”
打算后面在作话开个栏目,目前可公开的情报之类的,看到作话是这几个字可以点开看看设定增补。
具体进展根据文章进度来,作者不会在下面设定剧透,没写到的不会提。
关于军部,虽然我已经全架空了,但是能不写还是不写。
这部分我大部分只会侧写和直接写结果,原因见谅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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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