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培训结束以后,杨桃算准时间,给芭乐打视频电话。
视频很快被接通,杨桃看到的情景是,芭乐正对着面前手机小小的屏幕,一点点地整理脸上贴着的面膜,让面膜服帖地渗透到自己脸上的每个角落。
杨桃一下有点蒙,以为自己拨串号了。
平时这个点的芭乐,不是在风风火火地忙着刷牙,就是蹲在马桶上一边上厕所一边和杨桃视频,画风从来都是一分钟掰成六十秒用的样子。
今天竟然如此悠闲,还有时间敷面膜。
视频接通以后,芭乐也不讲话,光顾着用手指理顺面膜。
杨桃此时可以清楚地看见芭乐脸上的每个毛孔。
再标致的脸也经不住这么近距离地欣赏,杨桃忍不住抗议:“大姐,你开的这是手机,不是镜子好吗,请给你的手机摄像头起码的尊重。”
芭乐嫌杨桃矫情,勉强地把手机拿远了点距离:“这样行了吧,还不是想你心切,所以才这么着急地点开了视频。”
“你今天倒是很自在啊,还有时间敷面膜。”
芭乐咳了一声:“别提了,这个自动驾驶大赛真的是状况百出,还没怎么着呢就要改赛制。”说着说着又有点骄傲自满:“本小姐真的是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施展啊。”
自己的近况汇报完毕,芭乐开始关心杨桃:“你最近培训得怎么样啊,杨桃同学?”
杨桃没有回答她,转而很突兀地问:“你认为车,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句话把芭乐给问得脑子卡顿:“什么意思?你们要培训还要写议论文?”
“不是写论文,只是谈谈你对这个问题的理解。”
“车对于家庭意味着什么?”芭乐复述了一遍问题,想当然地答:“意味着出行更加便利啊。”
“肤浅,表面,”杨桃啧啧了两声:“童芭乐女士,你还是太年轻啊,看问题不够透彻。”
“几个意思?”芭乐觉得杨桃此时的语气很欠扁:“那你倒是说说,意味着什么?”
“汽车是代步工具,更是爱的港湾。每位车主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汽车就是移动的家。”杨桃感情充沛,说到动情处情不自禁地举起了手做吟诵状:“它不仅要把每一位车主稳妥地送达目的地,更要把全家人安全地送回原点。”
这番话把芭乐忽悠得目瞪口呆,这怎么还突然上价值了?
“听听我的答案,是不是比起你的回答已经上了一个台阶。”杨桃用手比划了一个差距悬殊的手势。
“你这是加入什么洗脑的秘密组织了?”
“不不不~”杨桃摇了摇手指,脸上满脸自豪:“今天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情景模拟课,通过这堂课我深深地感受到许多车主想要的不单单是一辆车,更是与家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这让我对于汽车销售这个职业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这对于我来说不再是谋生的饭碗,而是为一个又一个家庭提供爱意外延的空间,我觉得自己的职业无比崇高,做起事来也更有动力了。”
杨桃说这番话的神情就像是一位信仰坚定的**接班人,无比虔诚。
频频上价值的杨桃让电话那头的芭乐惊讶得半天没回话,她顿了两秒后才回:“把工作当成了事业,我怎么记得,这番话你在进入面试后就当面对我说过?难道说你当时是在唱高调?”
“当时可不就是唱高调嘛,但是现在绝对是发自肺腑。”
“好吧,那就祝我们小杨桃早日成功。我最近···”芭乐刚准备把话题重新引到自己身上唠几句,被杨桃生硬终结:“今天不和你多说了,我要继续为我的事业而努力拼搏了!”
杨桃电话挂得飞快,芭乐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出那句:“是哪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促成了你如此改头换面的改变啊?”
-
世界自动驾驶大赛,华腾代表队又陷入了待命状态。
各个参赛团队的车名和概念车型报送上去没多久,大赛的组委会发布紧急通知,宣布比赛暂停。
暂停的原因是各参赛队递交上来的参赛车设计得过于豪华酷炫,严重背离了比赛侧重考量技术性工程落地的初衷。
因此今年比赛将会在以往赛制上做出重大调整,所有参赛队伍先停下手上的技术研发工作,等待修改后的赛制。
收到通知的华腾队内部弥漫起各种彩虹屁,吹捧英明神武的高总再一次走在了趋势前面,给出前瞻性的判断,让大家没有在错误的道路越走越远。
为了和赛制同步,华腾代表队暂停针对比赛的研发工作,转为通用版本的智驾系统研发工作,等赛制出台以后再做详细谋划。
今天是周日,封闭比赛其实没有周末可言。
但是芭乐昨晚突然来了感觉,写代码写到到凌晨三点,所以起得有点晚了。
睁眼以后,芭乐洗漱完毕,不紧不慢地敷上面膜和杨桃视频了一会,视频结束也没有急着去餐厅,而是鬼使神差地又倒在了床上,刷起了手机。
她的大拇指下意识地滑动页面,进入脑子的有效信息屈指可数。
突然,一则新闻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久负盛名的穆特汽车博物馆将于十天后永久闭馆。
本来是以躺的姿势耍手机的芭乐,看到这行显眼的字,立刻从躺倒姿势改为了坐立姿势。
穆特汽车博物馆,这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朝拜圣地吗?
本来还想乘着这次出国比赛,想方设法抽出时间去膜拜。
闭馆的消息一出,让她顿时有了时不我待的紧迫感甚至有了某种宿命感。
现在这是老天替她做了决定啊,都这节骨眼了就别说什么抽时间这样随缘的话了,必须把参观汽车博物馆这件事的日程往前提。
或者说就这几天吧,再不去人家就永久闭馆了!
想到这里,芭乐的小手已经按耐不住,开始搜索车票和住宿以及当地美食了。
攻略是悠闲自得的事,芭乐搜着搜着便重新躺倒在了床上,好不自在。
这个餐厅是网红点,到时候可以顺便打卡。
这个酒店环境不错,价格也合适,可以考虑预定。
···
等一下等一下,好像遗漏了什么。
搜索完一圈芭乐才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现在是在国外参加比赛不是来旅游的啊,是有一位铁血领导带队的啊。
要怎么搞定请假的事呢?
她再次腾地有躺倒变成了坐姿,丰碑一般立在床上。
要向铁血领导申请在比赛的时候去参观博物馆,这纯属找抽啊。
芭乐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高翰非那张冰山般冷酷无情的面瘫脸,耳边响起他百分之一百会拒绝的内容:不可能,想都别想,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比赛,不可以有一丝一毫地分心。
被现实击破的芭乐顿时没有了继续做攻略的心情,甚至都没有了继续待在宿舍的心情。
她离开了自己的安乐窝,晃晃悠悠就晃到了工作的那间办公室。
-
芭乐一边走一边想着请假的理由,想得脑仁疼啊脑仁疼。
此时脑仁疼的除了芭乐,还有唐朝。
唐朝正为一个小数点急得直跳脚。
他今天的工作是校准数据,按要求调整页面上的数值。
校准的需求是要取整数,然而显示的结果无论怎么改,都带了一个小数点。
唐朝挠着头不停地代码分析,改数值调整。
面前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涂鸦,记录着他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
三个小时过去了,唐朝的头上顶着的头发都快被他薅秃了。
但那个小数点就像是在页面上生根了一样,屹立不倒。
唐朝已经筋疲力尽了,嘴里不停地喊着啊啊啊啊啊,他要放弃了,熬不过它。
芭乐刚踏进办公室就听到唐朝暴躁的呼喊声,她走到唐朝的工位前,上前询问:“你干嘛了唐朝,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唐朝把鼠标往桌上一扔,整个人摊在办公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说:“我算是没辙了,校准数据要求取整数,我
各种办法都尝试过了,死活有个小数点。”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别着急别上火,让你芭乐姐来瞅瞅。”
芭乐对待别人的事心态倒是挺好,她把脸凑近了电脑屏幕,像是一个赤脚医生开始对着疑难杂症把脉诊断。
唐朝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把正对电脑的位置让出来给芭乐坐。
芭乐坐在办公椅上,专心致志地研究起那个把唐朝搞崩溃的小数点。
起先她也是和唐朝一样的操作流程,代码分析、核对数值等等。
一顿操作猛如虎之后,发现条条大路都行不通。
这真是邪了门了,但是芭乐偏偏不信这个邪。
她眉头紧锁,盯着显示屏上的小黑点左看右看,慢慢发现了端倪。
芭乐伸出右手食指伸向显示器屏幕,对准那个顽强的小黑点,向下轻轻一抹。
那个小数点就被抹掉了··
掉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