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高翰非走到了基地的操场位置。
武立敏正在夜色中散步。
每天按时按点散步,是他这位老同志独有的养生哲学。
“院长,这么晚还没休息?”高翰非走到武立敏身边打了招呼:“这几天业务培训辛苦您了。”
武立敏摆摆手,带着很有成就感的笑容说:“不辛苦,不辛苦,给这群年轻人上课很开心,没想到我的那点存货还能派上用场,我也很欣慰啊。”
“这个点了,你怎么也在散步?”武立敏看出高翰非有心事,笑着将目光看向远处,提议:“一起走走吧。”
两个人沿着基地操场慢慢走着,夜风微凉,空气中混合着塑胶跑道的气味。
“这批参赛队员的整体素质怎么样?”高翰非忽然开口问道。
“都不错。”武立敏不偏不倚地给了大家肯定:“但是其中有一位令我印象特别深刻。”
高翰非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是哪位优秀的后起之秀能够得到德高望重的院长如此高的评价?”
“你小子是在取笑我呢?”武院长笑笑,继续说:“就是那个童芭乐,非常有灵气的小姑娘,是个好苗子。”
就像高翰非说的,能得到武立敏的肯定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
高翰非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名字,唯独没想过难缠的武院长会对童芭乐印象深刻。
“童芭乐?”他有些意外:“她是团队里最莽撞的一个。”
“莽撞吗?”武立敏摇摇头:“我倒觉得是勇气。这孩子不仅天资聪慧,后天还非常用功,第一天上课的时候专业知识还有所欠缺,通过几天的追赶,现在已经达到了问不倒的程度。”
童芭乐?问不倒?
他们说的是一个人吗?
高翰非不置可否:“在汽车工程领域,稳妥比勇气更加重要。”
“你啊,和我年轻时一个样,太固执了。”武立敏拍了拍高翰非的肩膀:“莽撞点其实没什么不好。”
高翰非没有反驳,但心里并不认同。
作为首席智驾官,他带领团队攻克了无数技术上的难关,靠的就是严谨和专业,童芭乐那种横冲直撞的工作方式,与他一直以来的理念背道而驰。
“以前啊,我也特别喜欢听话的、一丝不苟的孩子。”武立敏像是一个亲切的长辈对高翰非分享自己的心得体会:“但是随着生活阅历的丰富,我有一个发现:越是听话、一丝不苟的孩子,越容易焦虑,反而那些嬉皮笑脸没正型的孩子心理素质更好。你批评她一顿,臭骂一顿,她转脸又像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过来想你请教问题。”
武立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高翰非的表情,他的脸上浮现出思考的表情,是对自己刚刚那番话产生了共鸣的反应。
“汽车研发本来就是一个长久性的工作,拼到最后拼的不光是智力、能力,还有耐力。”武立敏意味深长地看了高翰非一眼:“我们上年纪了容易墨守成规,你还年轻,心态要开放包容。”
武立敏的一番话触动了高翰非,他正想说点什么,龚鑫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高总,您快去看一下吧,那个谁正在翻窗户呢。”
龚鑫上气不接下气地原地换气,一看就是跑过来报信的。
“谁?”高翰非听到他的话,一下紧张起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是、是芭乐。”
果然是她。
高翰非来不及和武立敏打招呼,就立刻和龚鑫一起走向基地宿舍的方向。
武院长像是看好戏一般看着平时面面俱到的高翰非此刻演绎出的慌乱情绪。
他的脸上笑眯眯,心里想的是:童芭乐这个小姑娘,总是不爱常理出牌,竟然可以轻松调动高翰非的情绪。
相信她这次又能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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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乐翻墙这件事得从当天业务培训结束以后说起。
这天的学习课程结束以后,芭乐和团队饭搭子们在餐厅吃晚饭,吃饭的时候大家照例边吃边聊。
饭后,她本来还是打算继续用工看书的,结果被团队小伙伴们强行按住了:“芭乐你可别看书了,我们现在上武院长课压力可大了。”
“是啊,芭乐,你可别再卷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小伙伴们直接把她的书给拿走了,从物理上阻断她发愤图强的可能。
大家转移到户外的草地,开始打掼蛋,开始的时候芭乐参与感还挺强,打着打着就失去乐趣了。
长期坚持一件细小的事真的会上瘾,这段时间以来芭乐每天都坚持看专业书籍,今天猛地一停下,不光心里不得劲,瞌睡虫也钻出来了,打牌打到最后她都要睡着了。
芭乐宣布自己先回宿舍,唐朝听到芭乐不玩了,也提出不想玩了,两个人便结伴现行撤退。
晃晃悠悠走到宿舍门口,芭乐准备拿房卡开门。
手一摸口袋,发现到一个惨痛的事实:房卡没带。
脑子里面一回忆,早上出门前确实把房卡落在客厅茶几上了。
又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唐朝见此情景,很好心地帮芭乐联系了比赛筹备方的工作人员,对方表示现在虽然是下班时间,但是会尽力安排,请耐心等待。
联系完工作人员,唐朝再度好心地陪她坐在宿舍门口等工作人员出现。
两个人就坐在芭乐房间门口坐着玩手机,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等着等着芭乐的手机都快没电了。
这时候芭乐反应过来,自己和唐朝这不是傻吗,虽然她的宿舍进不去,但是唐朝的宿舍可以啊。
芭乐站起身,对着唐朝宣布:“我失去耐心了!对不起了唐朝,今晚必须要借你宿舍一用。”
唐朝听到芭乐这句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捂胸,他把自己护得紧紧地,义正言辞地说:“芭乐我们虽然平时关系很好,但是我对你可没有那方面想法!你可不能饥不择食!”
唐朝这番出其不意的说辞一下把芭乐逗笑了,尤其是饥不择食四个字用得非常准确。
她笑着推了唐朝一把,让他别想些有的没的:“大哥你想什么好事呢?你耳朵被耳屎塞住了啊?我说的是借你宿舍一用,不是借你这个人一用!”
说完她直接推开唐朝,指挥他刷卡打开宿舍门,然后直接穿堂入室,径直穿过小客厅、走到卧室阳台位置。
芭乐打开阳台窗户,伸出脑袋,对着窗外的地形做了一番勘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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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腾代表队的宿舍都在二楼,基地宿舍的这个窗台的设计比较有特点,有很大一部分的延伸空间,向外延伸的距离接近一米五,形成了整体相连的造型。
芭乐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房间和唐朝的房间相隔不远,所以从这里翻窗出去,然后小心点走过去开自己宿舍的窗户,应该是没问题的。
唐朝看芭乐这个架势,试探性地问:“芭乐你不会是打算翻墙入室吧?翻墙可不行,太危险了,我不是已经联系了工作人员了嘛,我们再等一会吧。”
“等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外国人效率有多低吗?距离你打电话求助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吧,连个人影都没有。现在迫切要解决的问题是我今晚怎么办,睡过道吗?”
芭乐懒得理唐朝,说完她就直接从唐朝宿舍的窗户探出身去,扶住外墙,往自己的宿舍方向走去。
开始的时候前方道路一切顺利,自己的宿舍眼看触手可及了。
就在她平稳前行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因为受到惊吓而发出的尖叫。
芭乐被这声尖叫声吸引,下意识地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高翰非绷得紧紧的脸,和一位长发碧眼的外国美女,外国美女穿着比赛组织方的制服,应该是唐朝刚刚打电话求救的的工作人员。
就是她发出的惊声尖叫。
这个插曲的强行介入,直接导致芭乐分了神,她的脚往前一滑,下一秒,就从那个宽广安全的窗台上摔落下来。
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猝不及防,芭乐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本能地伸手想抓住点什么,却只抓到一手的空气。
坠落的过程被拉长,芭乐甚至有时间想:高翰非接下来要怎么骂我?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就快要和地面零距离接触的瞬间,她看见了高翰非箭步上前,他的脸在芭乐的眼中逐渐放大,紧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接住了芭乐。
瞬间袭来的巨大外力扑面迎上她的后脑勺,她的脑袋在挨了结结实实一下后被稳稳地承托住。
巨大冲击力不光芭乐的脑门收到冲撞,也让施救者站立不稳,一下被撞到在地,但那双有力的臂膀依然紧紧地护住了芭乐。
一阵兵荒马乱头晕目眩之后,芭乐睁大眼睛,对上了一双燃烧着怒火的幽深眼眸。
那双眼睛闪过担忧,但是似乎稍纵即逝,很快被凌厉取代。
“你疯了吗?”
熟悉的声音让芭乐身体一僵,索性躺着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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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陈凯峰他们听到动静,也都急冲冲地冲到了一楼事发现场。
大家一拥而上围住了芭乐和高翰非,然后七手八脚地准备开展救援工作。
对于从哪下手对芭乐展开施救,众人也是七嘴八舌,各有各的主意,现场陷入一片嘈杂之中。
慌乱之中随意搬动伤者,是救援的大忌,这样很有可能造成二次伤害。
高翰非呵斥住没了阵脚的大家:“都别乱!散开一点。”
他镇定地把芭乐在地面放平,手指在她的鼻尖探试后又握住她的手腕,确认她的脉搏和呼吸。
还好,一切正常。
高翰非脱下自己的大衣,披盖在芭乐的身上,自己只单穿里面的深色衬衫。
他面色苍白表情严肃,大声呼喊童芭乐的名字:“童芭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很怕得不到回应。
所幸再次还好。
“听得见···”芭乐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对着自己瞳孔中晃动的高翰非模糊的脸庞开了口。
她的声音在短暂的虚弱后恢复:“你刚刚···拍在我脑门后面那下是不是故意的,从二楼摔下来都没有那下疼!”
说完这句控诉又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惊魂未定却很记仇,说明思维还挺清晰,没有撞坏大脑。
高翰非悬着的心也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