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熬药香 第99章 新年礼物2

在早上的开门炮声里，迎来了农历的新年，合欢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何云归发来的消息。

【泽宝想见你！】

合欢回了个语音，“吃完早饭我和老顾报备一下，去找小柯。”

何云归很快回了个扶额的表情包，合欢正十分费力地穿着上衣，然后对着门外的动静喊李女士帮忙。

李女士进了房间，一眼看见床头一闪一闪的信息栏，疑惑道，“你手机一直响，谁打来的？”

合欢抬头看着微信的置顶，屏住呼吸没吭声，她朝李女士扯着嘴角笑笑，“妈，我吃完饭去看小柯，我不放心他们。”

“你呀，每次都替别人操心，不像你爸心大，也不像我！”

李女士一脸犯愁，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对待别人付出100%的真心，她担心她这样将来会吃亏。

合欢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看见小言和可可每人拿了一个盆，两人争抢跑向顾柏和顾杨，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下就磕头。

顾杨一脸开怀地拿出压岁红包，脸上带着欣慰，长安从里屋走出来看见此场景，嘴角抽搐直呼封建糟粕，简直就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果然顾杨发话了，招呼着想要逃跑的长安道，“臭小子，跑什么跑，给你阿叔拜年啊！”

听到这里，长安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试图呲着牙齿假装笑得情愿，小言就大声喊道，“长安哥，你也得磕一个，越磕的响福气越大。”

长安谈起磕头拜年这件事的时候，他至今觉得社死，对于他这样的高冷形象，实在不太符合人设，不过如果磕头能带来福气，他还是愿意的，所以当时他当即跪下，主要图个吉利，更何况还有压岁钱可以拿。

后来，顾柏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大红包，当着大家的面塞到了合欢的口袋，他一边塞一边说，“在家里都是小孩，都得有压岁钱。”

在这一刻，合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年味，压岁钱不是目的，而是还有人觉得你是个孩子，着实令人欣慰。

合欢好像很早就把自己代入到了大人的角色，没有任性，没有叛逆期，她成年的合情又合理。

春节的班次减少，小柯和赵泽宝暂时留在了水云镇，赵泽宝突发躯体症状，看到小柯的时候整个人精神恍惚，然后躯体化反应严重，精神崩溃出现了自残现象。

合欢接到电话，中午赶到医馆的时候，何远志皱着眉头试图给他施针，赵泽宝整个人眼睛紧闭，脑袋不时地往墙上撞。

小柯看到这一幕，眼神淡淡的，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她转过头对何云归说，“我们都不敢想象，他是怎么一个人来到这里的，谢谢你，何大夫！”

何云归歪了一下脑袋，对上小柯闪躲的眼神，“你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是合欢！”

他语气郑重其事，小柯抬头，眼神开始聚光，有一丝尴尬，她突然苦笑了一下，然后两人才终于看见门口的合欢。

何云归喉咙动了一下，看见合欢手里的拐杖，转身走了过去，轻声问，“冷不冷？”

合欢朝他摇摇头，试图往前走了几步，问小柯，“泽宝这样多久了？”

小柯嘴唇翕动，过了好久才呼出来一口气，不太确定的语气，“五年，也可能是十年……”

何远志平常话很多，又爱念叨的人，在看到这样的情形一直严肃地皱着眉头，他抬头看看何云归，又抬头看看合欢，然后把目光放到小柯身上。

当然他并没有开口，小柯眼神闪躲了一下，便看向了窗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鼻腔的酸涩涌上前额。

他们都无法确认赵泽宝的发病年限，小柯也不记得，她只记得小时候父母都不在家，她和赵泽宝两个人都寄养在舅舅家，赵泽宝上小学的时候，她上初中，他们的生活交集很少，她记得赵泽宝经常和别人打架，逃学，偷盗然后很多人说他们是没有爹娘教养的野孩子。

她天生亲情淡薄，好像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弟弟，她恨他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做个好孩子，也恨他把整个家里搅的鸡犬不宁。

小柯微微叹了一口气，尽管她已经努力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但是依旧挡不住真实的她，破败不堪，妄图捧着一颗已经缝缝补补的心，让别人可怜可怜她。

合欢感受到小柯看过来求救的眼神，何云归握她的手紧了紧，在她开口之前，率先对小柯道，“他需要心理干预，不能再受一点刺激，配合中药的话过程可能会比较久，关注他身体的整体调理，另外，他很久没有睡觉了！”

小柯疑惑的眼神看过去，何云归解释，“他睡眠不好，失眠，经常做噩梦，有时候异常精神，但是大部分身体疲惫，我前天让他睡了一个完整觉，醒来精神很好！”

何远志在旁边若有所思地踱步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让他不舒服，受刺激的人赶快离开。”

说完，他便气鼓鼓地离开了，离开之前特意看了一眼何云归，表情意味深长。

何云归眸子闪了闪，看向墙角的赵泽宝，合欢喊了一声，“泽宝！”

合欢的声音好像让他的眼神聚光了不少，不过转瞬他又开始更猛烈的撞击，墙被他砸的发出闷响。

何云归上前两只手扣在他的双肩，控制住他的动作，然后叫他的名字，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小柯喉咙哽咽，想到什么转身跑了出去，果然没过一会儿，赵泽宝平静了下来，额头青紫，两只眼睛空洞地看向窗外。

过了很久，他才自言自语道，“做什么都会错，生是错，死是错，错、错……”

那天晚上小柯没有回医馆，大年初一何云归在厨房自己一个人煮饺子，餐桌前坐着赵泽宝，他拿着圆珠笔不知道在画什么。

何云归端来煮好的水饺，看着纸上的人，好笑道，“学过美术？”

赵泽宝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答，然后抬头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何云归感受到他的不安，如果说昨天他是试图冲破牢笼的老虎，那现在像只温顺的狸猫。

“你没看到我一个人吗？我也是需要陪伴的。”何云归眼神微微眯着，试图做出很傲娇的表情，直到看到面前的人放下一点防备，才扬了一下下巴。

赵泽宝好像想要笑，然后说，“顾合欢，知道你也很幼稚吗？”

何云归把碗推到他面前，然后表情微微顿了一下，“她不知道，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赵泽宝低头往嘴里扒饭，默默道，“是吧，我也觉得女人不喜欢幼稚的男人，我要是再老点就好了…”

何云归险些被气笑了，拿手晃了晃他的脑袋，“小孩子，别老想不属于你的人。”

赵泽宝抬头，眼神虔诚，“我希望顾合欢成为我的家人，就是娶她当老婆，除了这个没有其他办法了……”

何云归看着他咬牙切齿了一会儿，然后想到合欢离开的时候，他一脸比他还难过的表情，突然间被气笑了，没想到自己的情敌是个刚成年的小孩，而他还在投喂他吃水饺，真是憋屈。

何云归停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赵泽宝一边低头扒饭，一边朝他开口，“你是好人。”

何云归笑了出来，表情欣慰，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推到他面前，“压岁钱！”

赵泽宝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头一脸迷茫地看向何云归，然后抿了抿嘴唇，好像有些难以置信。

“给…我的？”

何云归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肯定的语气看向他，“是的，给你。”

赵泽宝没吭声，继续低头扒饭，依旧很惶恐的样子，何云归想到半夏收到压岁钱时神采奕奕的样子，一时之间很酸涩。

他研习过留守儿童心理学，造成他们心理缺失除了缺少亲人陪伴，更重要的是在他们人生最重要阶段，价值体系构建的失败，让他们的一生都在惶恐中摇摇欲坠，就像一个没有地基的城池，随时面临崩塌。

合欢后来做新闻，去采访留守儿童的时候与何云归讨论过这个问题，她从来不知道他深入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以为是他治疗赵泽宝时特意去学，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从未想过何云归最初学习心理学是为了研究她。

小柯带着赵泽宝在镇上住到了年后，赵泽宝每天去找何远志去做一次免费的心理疏导，赵泽宝拿了药，准备先喝一周调理一下情绪，后面再看恢复情况。

何云归安排好家里的事宜，准备以自己的名义先去拜访合欢父母。

年后走亲访友，合欢因为行动不方便，一直在家里躺着。大年初六顾青一家人回门，何云归第一次以合欢男朋友的身份来家里做客。

何云归第一次遇见那么大的亲戚阵仗，还是在合欢家里，今年是他一个人在老家，家里父母都不在，叔叔何远志和婶婶提前一天就帮他备好了礼物，生怕家里好不容易找到女朋友的大龄剩男，由于礼数不周被人退了货。

说到底何云归在外面再怎么厉害，在家里依然是个晚辈，所以何云归听之任之。

顾青一下车就开始询问合欢的伤情，转眼看见何云归在旁边，忍不住询问，“小先生在和阿欢谈恋爱，她腿伤就劳你多费费心思，别让我们家小姑娘留下什么后遗症。”

何云归回，“放心，姑姑，欢欢的伤我会照顾好。”

合欢坐在软椅上实在行动不方便，她抬头看了一眼何云归，“姑姑放心，何先生很专业的。”

碍于长辈都在俩人不好直接接触，何云归仍旧忍不住去看她，他低头听合欢窃窃耳语，帮他认家里的来人，吴淑芬看着两人的热乎劲，跟李女士说，“我看呀，他们老顾家要办喜事了。”

“小先生不小了，俩人结婚就可以要孩子了。”

李娟娟虽然和吴淑芬维持和谐妯娌关系，但是并听不太懂吴淑芬的语言艺术，这话搞得像不姓顾就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似的，尤其是听到吴淑芬后面的一句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何云归欠身又低了低头，他抬头看了眼吴淑芬，还和当年一样说话很欠收拾。合欢在他耳边说，“何云归，我罩着你，你别拘谨。”

何云归眼底露出淡淡的暖意，他抬眸往前走了几步，正式加入长辈的话题，合欢欣然，听见何云归开口道，“今年家里父母不在，我先来拜访叔叔阿姨，他们都知道我和欢欢的事，如果欢欢和叔叔阿姨愿意，家里都是备好现成的。”

“欢欢还小，我想是她先以学业事业为重。”

他说话，顾杨表情立马开始欣慰，眉毛一颤一颤的看向吴淑芬，李女士扬眉从眼角荡开笑意，大家都对何云归的话表示满意，吴淑芬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追上话茬，“小先生那得赶紧了！”

顾青满眼赞叹地看着何云归，转头忙不迭地接道，“你侄女还没嫁出去？我们等着包红包。”

吴淑芬没听出顾青说话埋汰她，不依不饶，“小先生和我侄女同龄呢！”

顾青嗤笑了一声，女人之间闲聊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

合欢没听后面的话，此刻正抬头看着何云归在说话，男人之间的交流反复在工作，以及未来的规划上，何云归每次开口都很认真，合欢抬头看着他不禁心里一丝牵动。

饭桌上何云归喝了点酒，谢理想看见何云归说，“老顾家的女儿嫁得好啊，一表人才还有一技之长！”

顾杨端着酒的手愣了愣，打断道，“还没嫁呢，别乱说。”

顾青闻言打了一下谢理想，吴淑芬接道，“顾家的女婿不都有一技之长，你不也是。”

谢理想知道吴淑芬在讽刺他，无奈又没有她嘴皮子利索，只得端酒的手顿了顿，旁边一桌坐着一桌未成年，谢映辰一边夹菜一边说，“小舅妈说的也对。”

他冷不丁地说完，吴淑芬笑出了声，除了谢理想有些尴尬，其余的人都被他这句话逗乐了。

饭桌上的氛围逐渐轻松，合欢看何云归面对长辈应付自如，也松了一口气，事后想想她的担心真是多余。

何云归自从明目张胆地来过之后，加上吴淑芬的横竖乱瞄，半个水云镇的人都知晓了何家要娶的媳妇是顾合欢，何云归近些年不再老家，很多人传言说他已在外地娶妻生子，都觉得会像他父亲一样娶个艺术家，没想到弄了半天是本地人。

不过顾杨在水云镇也很神秘，70年代的高材生在外地靠自己的努力安家落户，教育出来的儿女也绝非等闲之辈。

顾杨坦坦荡荡，唯一面对心虚的人便是顾青，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可能是老大的责任感没有让他发挥出来，他看着顾青辍学，看着她结婚，又看着她离婚，最后到现在归于平静，总觉得他做大哥的没有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