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欢欢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应下了。她能理解养父母的用心良苦,担心这么一大笔钱就这么贸贸然交给她,她不会管理,反倒是件坏事。所以才想借此机会,让她来历练一番。
可这,比她预想的也难太多了。
一个月前,她回到奇迹花园做了调研。铺子确实如刘耀斌所言,位置不错,人流量也尚可,甚至临近的商铺也不乏在这开了好几年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唯独她这家铺子会开不下去,脑子一转,假装租客找来中介一问才得知——
这铺子有点“邪门”!
邪门在不管是谁租了她这家铺子,生意都很难起来,甚至急转直下。租客老板原本不信邪,事实面前也不得不信,所以宁愿赔了装修和押金也要退租。
可奇欢欢却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合理,毕竟歪理邪说这种事情,总归是出现在事情发生之后的,再加上就算再怎么邪门,也跟顾客没有关系啊!
一家铺子就算克财,那也是克的老板的财,跟人来这消费的有什么关系?
所以奇欢欢觉得,本质上还是这店没开对,吸引不来人,所以才把问题归结在铺子身上。
想清楚这些以后,她便又逛了一圈花园附近,发现不到200米外便有一大型综合体商业——奇迹广场。
她虽没在这住过,但也一眼感受到了问题所在——有这么一大型商业广场,换她住这想逛街她也往这跑啊。小区楼下的铺子,又不是什么知名大品牌,除了小区里的人出入会路过,谁会给它个眼神?
就这么一圈下来,奇欢欢越发觉着如果要开店,还是得开贴近小区居民日常生活的店。
思来想去,各种分析过后,她决定开一家椰子鸡火锅店!
毕竟衣食住行中,社区商业还能打得过大型综合体商业的,也就可能在“食”上了。甚至可以说,略有优势。
具体食什么……大冬天的,她突然很想吃戴月梅煲的椰子鸡汤。
把老椰子的盖儿掀了,把里头的椰子水倒一半出来备用,把新鲜的鸡肉放进去,去腥的姜片和调味的盐也放上一些,还有盖子上的椰肉也挖下来放进汤里,再把倒出来的椰子水补满,盖上掀了的椰子盖,放上蒸锅蒸上半小时……既清甜又暖胃,鲜到不行!
结果外卖一搜,余州城作为余州最大的府城,居然没有店家在做这玩意儿!
找了很久奇欢欢才发现,原因之一,竟然是因为椰子鸡火锅。
家常菜肴变身共享餐饮,味道不变,却有了社交属性的加成,正在余州这种大城市,悄无声息地兴起。
奇欢欢脑子“嗡”地一声响,感觉眼前的世界瞬间亮了。
第二天她又去逛了一圈,发现这附近确实没有椰子鸡火锅,才把注册、装修和相关采买事宜提上日程。
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前忙活完。不仅费劲巴拉在周边小区做了宣传,还把折扣促销什么的都安排上了。
毕竟奇欢欢觉得,只要能吸引客流,把名头打响,一开始流点血又怎样?往后,回血会源源不断。
就这样,“欢乐四季”椰子鸡火锅的试营业开始了。
那7天时间里,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因为价格低,原材料新鲜,味道确实不错,椰子鸡火锅对大家来说也是个新奇玩意儿,客流量很客观。
可越往后,生意就越不行了。
试运营的最后一天,甚至没翻桌。
店长冯春是个乐乎的人,一直在说一定是因为快过年了,大家都回家了,所以才会这样。等过完年,大家伙回城,生意一定会好起来。
可奇欢欢知道,问题远不止这么简单。
说白了,即便过完年生意真的会恢复,等天热起来,就不一定了。
余州可是南方,火锅这种东西,如果不像传统火锅那般有地域文化加成,在余州这种本就没有吃火锅习惯的地方,大热天时,根本不会有人走进来。
所以,她得趁正式营业之前还有段时间,好好想想办法!
这一想,就是小半个月。
她想要像传统火锅一样,把椰子鸡火锅和文化融合成一种生活方式,在正式营业的时候增加差异化体验。
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何种文化。
只能每天在街头乱转,去别的地方看看,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够吸引人。
结果,仍是毫无头绪。
天暗了,今天的她走得有点远。看了一下要回去,得做俩小时的地铁。
奇欢欢有些累了,随便找了个地方便躺了下来。她身上盖了几张纸皮,原是为了挡光,结果倒也……挺暖和的,要没什么事,干脆在这睡一晚也不是不行。
直到音乐声的响起,路人议论声也混杂其中,嘈杂得本该让人难以入睡。
可她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上的纸板突然被人掀开,风猛地涌了进来,像一双粗暴的手,把她猛地摇醒。陌生的温度让她条件反射般弹射起身,却没注意到眼前其实有一黑影。
“嘭”的一声巨响,奇欢欢疼得又躺了回去。她根本不知道有人在那,所以力气一点没收,几乎是弹力最大的弹簧被按压到了极致而后快速放开。
对方像是也没想过她反应会这么大,更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如此之快,所以一点也没躲。
两人所创造的冲击力几乎要把自己撞死,死之前都纷纷发出痛苦的哀嚎。
“卧槽!”
苏浔一脸狰狞地缩在地上,某个瞬间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他是桐城人,在京城念书。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坐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了余州,想着先赚点生活费再开始找工作,就在这地铁附近的广场唱了一天的歌。
虽然喉咙都快要唱破了,但打赏的人不少。手机为了展示收款码,一天下来已经没电了,他便收了摊。想趁着夜深之前,找个风小点的地方先凑合一晚。
临走前看着旁边有个睡着的流浪汉,想着这风大万一把人吹死了就完蛋了,就想叫醒人提醒一下,没想到刚一掀开那纸板就迎来这当“头”一棒!
奇欢欢根本不知道这些,她缩成一团,脑子嗡嗡作响,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迷糊的时候。就连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白蒙蒙的,路过的人都带了残影。额上有冷汗微微冒出,被风一带,又是一阵凌迟。
等痛感微过,她才有神志听清周围的声音。
“我就是想提醒你,夜深了,这里风大,你睡这里容易着凉。”到这,都算是温柔的,后半句便是小声的吐槽,“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奇欢欢心口瞬间像是被风灌满了,堵得她想吐血。想反驳又找不着理,只能默默地翻身起来,气鼓鼓地走掉。
走到地铁口,才发现已经拉闸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
只能打车了。
结果一摸裤袋,平平整整毫无内容。
这是奇欢欢今日份第二回爆粗:“我靠!”她的手机呢?!
她摸了摸自己拼命突突的太阳穴,第一反应是掉刚刚那里了,便想着沿路回去找。
结果一转身,才发现一人正站在她身后。发现她转身,那人还被吓了一跳,瞬间瞪大了双眼,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苏浔害怕,害怕又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误伤。
奇欢欢清醒着,脑子里已经敲响了警钟。大晚上的被一陌生男人尾随,换谁谁也没有好脸色。
冷脸已经是她能给到的最高待遇了。
苏浔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掠过,一瞬间呼吸都凝住了。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好看了。
那张鹅蛋脸极小,五官像是雕刻上去的,三庭五眼的比例肉眼可见的极致协调,一双桃花眼明亮如星辰,冷着脸也灵动,素净的脸上白嫩得像是没有被时光洗礼过一样,回头那不经意的一瞥一瞪,浓且长的眼睫让她眼神中的杀气都多了几分明艳,咬紧的下唇红艳得像是要滴血……
苏浔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眼神已经跟着人转身了,入眼只剩她的背影。
她目测大概只矮他半个头,少说也有一七五一七六。一双大长腿就这么划拉两下,就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苏浔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回过神来的时候猛地喘了两口大粗气,可一颗心仍是没停下来。
脑子里有无数想法冒出:她是走丢了吗?为什么会睡在路边?她家人呢?
最重要的是,她长这么好看,这么晚了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他就这么想着,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办,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根本不管他的事,人便跟了上去。
奇欢欢在花坛处猫着腰转了两圈,入眼全是黑乎乎的泥土和被风翻动的树叶,想要找的手机,发现根本找不到一点。
大概是她睡着的时候被偷了,现实面前,奇欢欢只能无奈地接受。
正沮丧着呢,身后突然拢起来一个黑影,压迫感像野兽侵袭,奇欢欢瞬间就放轻了呼吸,假装在找手机,却在不经意间快速捞起一根树枝……
猛地朝黑影深处插去。
苏浔被吓得举起了双手,看着眼前离自己只有1mm尖锐物屏住了呼吸,连眼神都不敢眨,害怕动一下那玩意儿就扎进他自己眼睛里了。
奇欢欢确实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这么干,有的时候疯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她语气里透着杀人的锐气,盯着那人的双眼问道:“你想做什么?”
苏浔的薄唇颤抖,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发出声音:“我没有恶意……就是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这样在外面晃悠,不太安全。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他一双凤眼惊恐得已经染上了红丝,奇欢欢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看上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勾了勾嘴角,嘲讽道:“离我远点,我就安全。”说完便狠狠扔下手中那根树枝。
枝条落地时“咵擦”一声,苏浔应声望去,竟看着那水泥地上被硬擦出了一条痕迹。
他瞪大了双眼,心有余悸还未消,瞬间又猛地跳了起来。
搞不好,他真的会死。
可转头看着那女生独自一人走进夜色中的身影,恐惧的心又沉了下去,只剩那颗担忧的心。
虽然她看起来比他能打多了,可是……他是男孩啊!
奇欢欢确实没想到,那人还会跟上来。只是这次离得有了些距离,甚至学会了跟着她的脚步,悄无声新地隐藏着他脚下所发出来的“吱咂”声。
她不明白,这人都已经被她吓成这样了,还色心不死,是想真的死是吗?
猛地停下脚步,她烦躁地对着空气小声骂了一声“艹”才回头,眼底的寒意比风还冷,抱臂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身着一身白色棉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出身材,但是挺高,毕竟奇欢欢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过男人了。长得……不算难看,普普通通一张脸,凤眼配高鼻子和薄唇,白皙得给人些许刻薄感。身后背着个吉他盒,在他巨大的身形之上,显得有些迷你。
奇欢欢这才发现,他就是今天在广场卖唱吸引了一大群人的那人。她冷静下来打量了他一番,才发现他……确实藏得挺好。不仅看上去没有恶意,甚至还有些单纯的样子。
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小心翼翼:“我真的没有恶意,而且现在太晚了,你要是不放心我,我可以送你去警察局。你是离家出走了么?跟爸妈吵架了?”
奇欢欢眼睛眨了眨,心下戒备未除,但眼神里的杀气已经消了……不会,真的误会人了吧?
可世上,真的有这种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