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雷音,佛光普照。斗战胜佛孙悟空端坐莲台,宝相庄严,周身再无半分当年的跳脱戾气。取经功成,证得果位,过往种种,爱憎痴缠,皆如梦幻泡影,照见五蕴皆空。
只是,偶尔。
偶尔在入定之时,那万丈佛光也照不透的识海最深处,会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他会想起一座黑瓦的宫殿,一个总爱皱着眉、脾气坏得要命、却又会在醉后将他高高举起的黑衣帝王。
原来,他便是秦始皇。
当年懵懂,只当是南柯一梦,误入异世。如今成就佛果,明了因果,回溯时间长河,方才看清那一段交错的命运——他见证了他的起点,他却成了他追寻长生的执念源头。
因果已成,不可更改。他不能再回去,也……不会回去了。
直到这一夜。
没有预兆,他竟沉入一场真正的“梦”。梦里不是灵山,是咸阳宫那空旷得冰冷的寝殿。嬴政背对着他,身影在巨大的宫殿下显得异常孤寂。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声音沙哑:
“你……下次还会来吗?”
孙悟空想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说,俺老孙是佛了,不来了。却见嬴政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帝王的威严,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茫然,重复地问:
“你会来吗?”
梦,戛然而止。
孙悟空睁开眼,金眸在寂静的禅房里清明如星,毫无睡意。心头那点被佛法镇了数百年的尘埃,仿佛被这无来由的梦,轻轻吹动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身形一晃,已离了灵山,直下九幽。
森罗殿上,十殿阎罗见是他来,皆是心惊胆战,恭敬相迎。斗战胜佛亲临,非同小可。
“俺来查一人魂魄。”孙悟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嬴政。”
阎罗王不敢怠慢,亲自取来生死簿,翻至人族帝王篇。然而,那记载着嬴政生平与命数的卷册旁,其魂魄归属一处,竟是空空如也,只余一行朱批小字:
“滞留忘川,不肯渡。自言:待一猢狲,名悟空。”
孙悟空看着那行字,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旁判官低声解释道:“大圣……不,佛祖容禀。这嬴政魂魄甚是奇特,执念深重,坚称与……与您有约,不肯饮孟婆汤,不肯入轮回。已在忘川彼岸苦候数百载,任凭如何规劝,乃至刑罚加身,魂体日渐稀薄,亦不肯离去。说是……怕错过了您来寻他。”
怕错过了您来寻他。
短短几字,却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入了孙悟空那颗早已被佛法锤炼得坚如金石的心。原来那场梦,并非空穴来风。
殿中鬼判见他沉默,想起当年这猴子大闹地府的威风,又看他如今宝相庄严的佛身,只觉得压力巨大,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几分劝诫,亦或是为地府开脱,低声道:“佛祖明鉴,此乃小小人皇痴念,不识天数,不知佛法广大,轮回有序。竟妄图以残魂等候佛驾,实属……痴人说梦。”
“痴人说梦……”孙悟空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听不出喜怒。
他站在那里,火眼金睛仿佛穿透了重重幽冥,看到了那条浑浊的忘川之水,看到了那个固执地站在彼岸、不肯回头的玄色身影。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必说得清的约定,对抗着轮回的法则,忍受着魂飞魄散的风险,等了数百年。
小小人皇……痴人说梦……
是啊,在漫天神佛眼中,在永恒的佛法面前,一个凡人帝王的执念,何其渺小,何其可笑。
孙悟空什么也没说。
他没有去忘川看一眼,也没有对阎罗的处置有任何指示。
他只是转身,一步踏出,便已回到灵山禅院之外。脚下云海翻腾,远处梵唱悠扬,是三界最祥和、最永恒的所在。
他站在那里,许久。
最终,斗战胜佛微微侧首,仿佛是对着虚空,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佛法磨平了棱角的怅然:“嗯,是梦。”
不知是说给那幽冥深处的残魂听,还是说给曾经那个会生气、会大笑、会闯入别人梦里的自己听。
风过无痕,云海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灵山,不再是佛光普照的极乐净土。
烽烟蔽日,雷鼓震天。金色的佛血与银色的仙神之血洒满莲台,琉璃瓦碎,梵音尽化杀声。
这是一场酝酿了太久,也压抑了太久的反叛。以齐天大圣孙悟空为旌旗,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执火尖枪开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挥动三尖两刃刀斩破虚空,身后是积蓄了无数年怒火的万妖,以及早已对灵山秩序不满、暗中倒戈的天庭部众。
这是一场以下克上、以“情”与“义”对抗“空”与“寂”的战争。
孙悟空金箍棒所向,不再是戏耍与玩闹,而是带着粉碎一切的决绝。他脑海中闪过五指山下五百年的孤寂,闪过金箍束缚下的不得已,闪过取经路上被算计的种种,最终,定格在幽冥册上那行“滞留忘川,不肯渡”的朱批小字。
“如来!你这灵山,压得了俺老孙五百年,压不住这天下不甘被尔等安排的生灵!”孙悟空一棒挥出,万丈佛光屏障应声而碎,“今日,便掀了你这莲台,碎了你这金身!”
哪吒风火轮燃尽业火,乾坤圈砸向罗汉阵,他怒吼:“凭什么一生下来就要被定下前程?!我命由我!”
杨戬天眼洞穿虚妄,声音冰冷:“天条不公,佛法无情,今日便换个规矩!”
万妖咆哮,天兵倒戈。灵山的秩序在绝对的力量与积怨的爆发下,寸寸崩裂。最终,在如来佛祖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金身黯淡,被联手打入无尽虚空封印的那一刻,这场震动三界的反叛,宣告成功。
新的秩序在废墟上开始建立,而孙悟空,没有停留。
他踏着由破碎的祥云与未散的烽烟汇聚而成的云路,身披不再是佛光而是自身磅礴气运凝聚的金芒,一步步走下九重天,直入幽冥。
这一次,他不再需要通禀,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许可。整个地府在他降临的威压下,寂静无声,鬼差匍匐,阎罗低首。
他无视了一切,径直走向那条浑浊的、承载了无数亡魂哀泣的忘川。
彼岸,那道玄色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比数百年前更加虚幻,几乎要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阴风吹散。但他依然固执地站着,望着空无一物的来路,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
孙悟空的脚步,停在了他身后。
或许是感应到了那截然不同的、强大而熟悉的气息,嬴政的魂魄微微颤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僵硬,转了过来。
他看到了。
不再是记忆中那只穿着锁子黄金甲的猴子,而是一个身披万丈霞光、气宇轩昂、威压足以令神佛低眉的……斗战胜佛。不,是超越了佛的存在。
岁月在嬴政的魂体上刻下了近乎消亡的痕迹,而岁月在孙悟空身上,刻下的是无上的力量与荣光。
四目相对,隔着数百年的时光,隔着生与死的界限,隔着曾经的帝王与如今的超越者。
嬴政张了张嘴,魂魄发出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带着跨越漫长等待的颤抖和一丝不确定的希冀:
“你……来了。”
没有质问为何迟来,没有诉说等待的苦楚,只有这最简单、也是最重的三个字。
孙悟空看着他近乎消散的魂体,看着他眼中那执拗的、未曾熄灭的光,心中那口自灵山踏破后便激荡不休的气,忽然就平复了。他咧嘴一笑,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却带着足以照亮整个幽冥的张扬与暖意,伸出手:
“嗯,俺老孙来了。”
“答应你的事,总算没食言。这次,天地都管不了咱们了。”
“走吧,赵政,带你回家。”
他的手掌,不再是虚幻的触碰,而是真实地、稳定地,握住了那只冰冷而透明的魂手。
忘川之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
孙悟空带着嬴政的魂魄,一个筋斗云便回到了花果山。
水帘洞前瀑布如银河倒泻,群猴欢呼雀跃,迎接他们的大圣归来。看到孙悟空身边多了一个身着玄色华服、气度不凡却又魂体凝实的陌生“人”,猴子猴孙们虽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嬴政负手而立,打量着这洞天福地,目光扫过那些嬉闹的猴群,最终落在身旁意气风发的孙悟空身上,习惯性地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久违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促狭:“果然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孙悟空闻言,非但不恼,反而转过头,看着他,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再仅仅是往日没心没肺的张扬,更添了几分历经沧海桑田后的温柔与包容。金色的眼眸里映着嬴政的身影,清晰而稳定。
“是啊,”他声音轻快,“现在,俺这猴子大王,还捡回来一只……嗯,了不起的老虎。”
嬴政微微一怔,别开脸,耳根却有些不易察觉的发烫。他清晰地感觉到,孙悟空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玩闹闯祸的泼猴,他沉稳了,强大了,眉宇间是真正掌控天地的气度。但当他笑着看你时,眼底那份赤诚与顽劣,总归还是那个孙悟空。
果然,安生日子没过几天。
这日,嬴政坐在水帘洞外一方石凳上,看着山下云卷云舒,思索着魂魄凝实后的种种。孙悟空凑过来,挨着他坐下,手肘碰了碰他,语气是十足的欠揍:“喂,老赢,你说你,活着的时候天天想着长生,结果把自己折腾没了。现在倒好,真成了这‘老不死’的,儿孙都跑路几百年了,江山也早没了,还傻乎乎在忘川边上等俺老孙,你说你图啥?”
嬴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扭头瞪他:“你!”这泼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下意识就想寻镜子,看看自己如今究竟是副何等苍老落魄的魂态,竟被这猴子如此奚落。
孙悟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嘻嘻地随手一招,一面水镜便出现在嬴政面前。
嬴政带着几分愠怒和不愿面对的准备,望向镜中。
然后,他愣住了。
镜中映出的,并非想象中垂垂老矣的魂魄,也不是死后应有的任何形态。那眉眼,那轮廓,分明是他二十出头、刚刚亲政、意气风发时的模样!年轻,锐利,带着未经岁月彻底磨砺的、属于青年帝王的勃勃野心与生命力。
他猛地抬头,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依旧笑着,带着点小得意,仿佛只是随手给了他一颗糖,而不是逆转了时光在他魂魄上留下的印记。“怎么样?俺老孙的手笔,还不赖吧?”
嬴政心中巨震,看着眼前人,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这猴子……总是这样,用最混账的方式,做着最……让他无法招架的事。
然而,这份因“恢复青春”而起的复杂心绪,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冲得七零八落。
不知是哪个多嘴的猴孙,或者是山间修炼成了精的小妖,在他面前提起了人间朝代更迭,言语间带出了“秦二世而亡”。
起初嬴政不信,只当是山野精怪不识史实。他揪着孙悟空追问,孙悟空见他神色,知道瞒不住,便挠挠头,将胡亥矫诏、赵高弄权、子婴投降、楚人一炬等事,大致说了。
霎时间,整个花果山仿佛都被一股冰冷的怒意笼罩。
嬴政站在水帘洞前,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望着咸阳的方向,尽管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数百年的时光,那功业倾覆、江山易主的痛楚与荒谬感,依旧如同最烈的毒药,灼烧着他的魂魄。
“胡亥——!赵高——!乱臣贼子!朕的江山!朕的基业——!!!”
属于千古一帝的雷霆之怒,在花果山上空炸响。他骂胡亥昏聩无能,骂赵高奸佭误国,骂李斯背信弃义,骂那群他生前未能彻底铲除的六国余孽……他骂了三天三夜,声音从最初的暴怒嘶吼,到最后带着无尽苍凉与不甘的低喃。
孙悟空就抱着金箍棒,靠在一旁的石头上,安静地听着,没有劝阻,也没有离开。
直到嬴政骂累了,声音嘶哑地停下,颓然地坐回石凳上,望着远方出神。
孙悟空才走过去,将一颗熟透了的、香气扑鼻的蟠桃塞进他手里。
“骂完了?”孙悟空语气轻松,“骂完了就尝尝这桃子,王母娘娘园子里顺的,比你那会儿的贡品甜多了。”
嬴政握着那颗温润的蟠桃,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灵气,又抬头看了看孙悟空那副“天塌下来有俺老孙顶着”的混不吝模样,再回想自己刚才那三天三夜的失态,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毕生追求,扫灭六国,书同文,车同轨,意图建立万世之基业,最终却二世而亡,成了后世史书上一声叹息。而如今,他魂魄凝实,恢复青春,待在这仙山福地,身边陪着的是这只超脱了三界、连灵山都敢掀翻的猴子。
求长生的,身死国灭。不求长生的,与天地同寿。
何其荒谬,又何其……真实。
他低头,狠狠咬了一口蟠桃,甘甜的汁水充盈口腔。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孙悟空,眼神里那些属于帝王的、沉重的、不甘的东西,渐渐沉淀下去,浮现出一丝近乎释然的疲惫,和一点重新燃起的、属于“赵政”本身的锐气。
“罢了。”他吐出两个字,将桃核随手丢开,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的决绝,“属于嬴政的时代,早已落幕了。”
他站起身,走到孙悟空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望向山下翻涌的云海,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如今在这里的,是赵政。”
孙悟空侧头看他,火眼金睛里笑意流转,他知道,有些心结,需要时间,但总归是迈出了第一步。他伸手揽住嬴政的肩膀,哥俩好似的晃了晃:“管你嬴政还是赵政,在这花果山,你就是俺老孙捡回来的……嗯,老虎大王!”
“滚!”嬴政瞬间破功,刚才那点沧桑释然全飞了,只剩下熟悉的恼怒,一拳砸向孙悟空,却被对方轻易躲开,两人一如数百年前那般,在这洞天福地之间,追打笑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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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果山的岁月悠长得几乎没有刻度。除了与孙悟空斗嘴、看他操练猴兵、或是被他拉着满三界“拜访”故人,嬴政最多的消遣,便是阅读孙悟空从各处搜罗来的史书杂记。
那些竹简、绢帛、乃至后来的纸册,在他面前缓缓铺开了一幅他身死之后,人间波澜壮阔的画卷。
这一日,他读至唐时。当看到“贞观之治”,看到天可汗李世民扫灭群雄、虚心纳谏、安定四方的功业时,嬴政执着书卷,久久沉默。
孙悟空叼着根草茎凑过来,瞥了一眼:“哟,老虎大王又看书呢!”
嬴政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目光依旧凝在字里行间,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意味,有欣赏,有比较,更有深深的遗憾。
“若此子……是朕的扶苏……”他低声自语,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份“恨不生此子”的慨叹,已弥漫开来。他想起自己那个过于仁弱的长子,想起那场沙丘之变的阴谋,若继位的是李世民这般文韬武略、锐意进取的继承人,大秦的江山,是否会是不一样的光景?
孙悟空眨眨眼,嘿嘿一笑:“老赢,你这可就贪心了。有个俺老孙这样的‘老朋友’还不够,还想着换儿子?”
嬴政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争辩,只是将那份对明君贤嗣的向往与遗憾,默默压回心底。
然而,历史的波澜远不止于此。
当书页翻到武周时期,看到那个名为武则天的女子,如何从才人一步步走上权力巅峰,最终革唐命,自称皇帝,建立武周时,嬴政执书的手猛地一顿,向来沉稳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近乎震惊的神色。
“女子……为帝?”他几乎是逐字念出,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纵然他生前并不格外轻视女子,但称帝……这彻底颠覆了他,乃至整个自古以来的认知与秩序。
孙悟空在一旁观察着他的神色,觉得有趣,故意道:“怎么?觉得牝鸡司晨,国之将亡?”
嬴政却缓缓摇了摇头,神色从最初的震惊,逐渐转为一种深沉的思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非也。”他放下书卷,走到水帘洞前,望着飞流直下的瀑布,仿佛透过那水幕看到了那个站在洛阳宫殿最高处的女子身影。
“朕是在想……”他声音沉静,“在她那般处境下,以一介女流之身,周旋于李唐宗室、关陇门阀、文武百官之间,需要何等的心机、魄力与狠绝,才能压服天下,坐上那至高之位……”
他顿了顿,回想过自己统一六国过程中遇到的重重阻力,以及亲政后平衡各方势力的艰难,更能体会到武则天此举的惊世骇俗与步步惊心。他甚至不由自主地代入了自身:“倘若……换作朕是女子,”嬴政说出这话时,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却依旧顺着思路了下去,“生于那般环境,也未必……能有她这般决断与手腕。”
承认这一点,对于他这样骄傲的人来说,并不容易。但这并非示弱,而是对一种超越性别、纯粹属于政治家的强悍意志与能力的认可。
孙悟空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瀑布冲击深潭溅起的水汽,形成小小的彩虹。
“所以说嘛,老赢,”孙悟空语气轻松,却带着看透世事的通透,“这人世间的事儿,有时候比咱们神仙妖怪打架还精彩,还出人意料。你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有本事,够狠,能成事,那就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
嬴政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看着这只猴子脸上那混不吝却又直指核心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又被这泼猴不着痕迹地“点拨”了一下。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的云海,心中那因秦二世而亡产生的块垒,因看到后世王朝兴替、奇人辈出,似乎又消解了几分。
属于他嬴政的时代确实过去了,但这滚滚向前的历史洪流,从未因任何人的离去而停止它奔涌的脚步,反而不断翻涌出新的、超出想象的浪花。
而他,如今站在这云海之上的花果山,以一个超脱的“局外人”身份,阅览这千秋史册,身边还有个能气死他也能让他开怀的猴子相伴……
或许,这已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与“自在”了。
“看来,这史书,往后还得继续读。”嬴政轻轻说了一句,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释然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