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3章 虚幻·游戏

后现代社会，人类历史的新纪元。

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人类在地质勘探学上得到了极大的发展，生化科学家掌握了全新的技术，飞翔和永生也不再是梦。

新的种族逐渐崛起，为了更好地区分，人类把非人类智慧型物种统一称作异族。

异族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和强大的攻击力，这使得人类政府逐渐失去了权利的完整性，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大大小小、神秘强大的「异族组织」，为人类政府解决「异族事件」，于幕后实际操控着整个新世界。

目前的异族组织，主要以三巨头为首。

古老的东方历史悠久而深邃，孕育出以执行、科研两部为核心的庞大组织，外界称其为军团。

欧洲流传下来的炼金异术教会，对自身和世界都有着极高的要求，发展至今天，俨然成为了以军事化管理、全方位发展的组织，此势力自称「盛宴」。

最后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团体，而是近年来迅速崛起、来自日本的「神无月家族」。

尽管这些都不能被写进教科书里，异族的存在也依旧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人类和异族相互制衡，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人类以数量占据着不可忽略的优势，异族则是种类和能力较为突出，长达几个世纪以来，双方都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沈龙杳搭乘隔天一早的专机，从伦敦机场抵达蒂米什瓦拉机场，来到特兰西瓦尼亚——著名的吸血鬼之乡，德古拉伯爵曾经暂住过的布朗城堡也在这里。

特兰西瓦尼亚是这位有名的血族出生的地方，布朗城堡则是其当年作为人质从奥斯曼帝国逃回来、暂时躲避战争和追杀的地方。

几周前，军团第二调查部在调查一起「异族谋杀案」的时候，在这座城堡里意外地发现了记载封印德古拉伯爵位置的秘卷，根据破译卷宗上的坐标，沈龙杳和徐应磊才得以找到位于伦敦科茨沃尔德附近的那条无名小河。

白天，布朗城堡作为民间博物馆供给世界各地的游客参观，显得平静又正常。

来之前，沈龙杳从科研部借了「红外线扫描仪」的微缩版，它能探测出所有曾经到过这座城堡的异族生命体。

不过，使用这项仪器必须要在无日光的情况下，异族的痕迹才会显现出白色的雾气，所以要等到晚上。

沈龙杳在酒店收拾好要用到的装备，天色还早，他准备先去周边探探路。

城堡外的街道是一条集市，这里充满了鬼魂、幽灵、骷髅和南瓜灯等元素，人们也大都打扮成拥有苍白面孔和尖锐獠牙的吸血鬼，纪念品和装饰物更是随处可见，只是看到城堡的一角，就仿佛已经进入了异族的国度。

沈龙杳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毕竟是真正见过血族的人，处理过的血族事件林林总总加起来，往少说也得有三位数。

其实，血族并非都像二次元作品里那样的富有魅力，迷人的面孔也不是这个种族的必备特征，相反，长期饮血和不见的生活让它们的五官变得十分狭长，大部分的血族往往拥有邪恶的眼眸。

现如今，血族势力式微，早已经不如欧洲中世纪那时候强盛，继德古拉伯爵被钉死封印，血族的亲王们各地分散，种族群龙无首，更多的低等血族随意咬人，致使体系内的血统越来越繁杂，完完全全高纯的血族能力更强大，也更少见了。

沈龙杳下楼正要穿过集市，手腕上的表忽然闪了两下，这是科研部的老牌研究成果，作用是探测异族存在的气场，不贵重，却很实用。

此时的欧洲正值圣诞期间，节日氛围浓烈，人也比平时多一倍，如果有异族混在人群里，是不好很快分辨的，除非对方先暴露。

显然，这个异族不太会隐藏。

街边有家卖花的小店，一名裹着头巾的老妇人正低头和身边的小姑娘说话，看样子应该是祖孙俩在商量买什么花，而玻璃橱窗后面有半个脑袋偷偷伸了出来。

沈龙杳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只食魂鬼，它们通常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大多数表情高度紧张和诡异，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不对劲。

食魂鬼的「异族危害评级」比较低，平均都在F，智力普遍也很低下，日常依靠吸食人类的灵魂力量存活，危害不大，被吸食过度的人类最多也就是病个三两天，至今的「《世界异族凶杀档案》」里，还没有人类被食魂鬼杀害的记录。

罗马尼亚归属盛宴管理，其中有几座城市属于其他组织，不过特兰西瓦尼亚并没有军团的分部，所以沈龙杳在原则上并不能插手，除非事情棘手到收到「本地管辖办」的求助，或者是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地步，才能进行外部干涉。

即使这样，干预的专员事后也会遭到调查，被暂时扣留在当地，总之这是一件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毕竟是其他组织的工作，也算是异族组织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可再怎么说也是老人和孩子。沈龙杳看天色还早，打算在盛宴分部的人赶到之前先看着点，于是就在对面的酒吧里点了杯鸡尾酒。

刚坐下，沈龙杳就看见几个身形特别高大的黑衣男人径直朝食魂鬼走过去，几个人不动声色地从两边架住它，就像是在街边偶然遇见了好友，勾肩搭背那样的亲密。

那个食魂鬼也确实是智力不够，都被团团围住了，才想起来挣扎，为首的黑衣人迅速把一个小瓶子放在它的鼻子下面让它嗅了嗅，它马上就不动了，乖乖地跟着一群人走出街道。

看来盛宴的专员已经来了，倒是不慢。沈龙杳正要收回目光，突然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那群黑衣人拐出了花店，来到街边的散桌前，那里坐着一个少年。

在看到那个少年的瞬间，沈龙杳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好像被惊雷当头劈到，一时间呆在原地。

少年身后同样站着几个黑衣人，像站军姿一样笔挺严肃，个个人高马大、健硕无比，目测身高都有一米九，不，甚至是两米，显得少年在他们中间格格不入，异常亮眼。

少年侧坐着，头发染成了浅棕色，装束、神态都和黑衣人完全相反，他穿着一件银白色的轻衫外衣，翘着二郎腿，正在喝一杯奇异果果汁，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这些表象都没有问题，奇怪的是黑衣人对少年弯腰，鞠了一个标标准准的九十度躬。

盛宴的总部位于冰岛雷克雅未克市，其势力范围大部分也都在欧洲，这群人的脸也并不像欧洲人，倒更像是亚洲面孔。

鞠躬礼仪，不难让人联想到日本，提起日本就不得不提近些年来异军突起的神无月家。

少年头上还戴着一顶南瓜样式的帽子，黄橙橙的，应该也是从吸血鬼主题的集市上买的，衬得其皮肤白皙，活泼俏皮。

沈龙杳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记忆：神无月家族并没有符合这个少年特征的高层记录。

疑似是没有露过面的神无月家人，而且看起来职位还不低，这个情报的价值倒是不错。沈龙杳把钱压在酒杯下，放了一只小型的「飞行虫窃听器」过去，跟着这群人一路拐进了通往城堡的街道。

这群人停在城堡前，为首的少年动了动手指，几个黑衣人立刻进入城堡，剩下一个高个子用不甚流利的西班牙语说话，声音传入窃听器：“老大，这里分布的异族都不见了，这几天也只抓住它一个。”

少年点头，反倒是用法语回答：“不等了，今晚就用它。”然后转身拍了拍食魂鬼的脑袋，仿佛它是一只可爱的大狗狗。

他的声音清冷又慵懒，腔调纯正，说话的时候转过脸，沈龙杳看得更清楚了，是那种十八|九岁、正当读书的年纪，脸庞精致又年轻，青春洋溢，是每一个学校里都会有的好看的少年。

黑衣人说：“老大，罗马尼亚的负责单位是盛宴，会不会是他们的人清理了这里的异族？”

“或许吧。”少年一边摸着食魂鬼的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思维飘忽在别的地方。

黑衣人的语气略有不满：“这不是明显在阻止我们调查吗？他们竟然如此无理！”

“嗯。”少年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能理解。说明盛宴有脱不开的关系，宁愿得罪我们也要阻止调查，不过——”

黑衣人连忙低头：“是？”

少年说：“晚上记得要放水，最好能混进来一两个盛宴的人。你懂的。”

高个子没有疑问：“明白。老大，这里好歹是盛宴的管辖地，您当心别闹得太大，到时候他们觉得丢了面子，又要在商贸上给您找茬。”

少年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似乎心情愉悦：“放心吧，山崎，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我不会自讨没趣。”

“您如此宽宏大量，罗马尼亚的人民一定会感激您的。”黑衣人捂着胸口鞠了一躬。

等了一会儿，进入城堡的黑衣人们都回来了，凑在山崎耳边一一汇报，由山崎再向少年汇报。

他们说完就离开了，一直走得远了一些，沈龙杳才从角落里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的背影。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的身份大致可以确定了。

几个月前，神无月家的大家主神无月利江突然离开日本本部，军团的调查部并没有得到他要去哪里、又去做什么的有效情报，只知道他在离开以前，把家族权利都移交给了自己的小儿子。

现在，日本总部就由这位小少主说了算，资料里并没有他的照片，只有一些稀缺的信息，比如他的名字叫神无月星佑，去年刚满十八岁，从家族学院里毕业，擅长剑术。

其他的就都语焉不详了，神无月家将他视若珍宝，从小就当成未来的家主来培养，所以保护得很严密。

忽然，好像有所预感一样，神无月星佑回过头正好和沈龙杳对视，他轻轻勾起嘴角，像是早就知道沈龙杳在跟踪，却并不介意一样，甚至还礼貌性地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离开。

沈龙杳则站在原地，仿佛在分析那个笑容的深意，日光照在他的头顶，悠长而温暖。

……当天晚上，英吉利海峡沿岸，几个连夜作业的渔民围在一起面面相觑，眼前是刚刚打捞上来的捕鱼网，平平无奇，可是谁也不敢靠近。

因为渔网下罩着一个十分瘦弱的男孩，被冻得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看样子怕是要不行了，十二月的英国虽然没有到极度寒冷的地步，可是大风与漂洋过海，还是让这孩子凶多吉少。

一个渔民眼尖，率先喊道：“警察来了！”

“警察来了。”围观的人们纷纷四散开，给警察让出一条路，两名警察带着一名医生下车，过来先探了探男孩的鼻息，医生直接摇头：“他太冷了。”

人们都有些失望，感叹这样年轻的生命就此逝去，遗憾之余又不禁奇怪：他怎么会飘荡在海里？

警察留下例行问话。

“我以为是难民，想着是不是船只出了事故，可是……”打捞起男孩的渔民指指男孩：“这孩子的衣着不像难民，手上还戴着一枚戒指，看样子价值不菲。”

警察疑惑：“戒指？”

医生也听见了，于是俯下身去看，果然，男孩的食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在阳光下黯淡如血，非常漂亮。

就在医生准备把戒指摘下来的时候，本来应该已经是一具尸体的嗓子里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喘息，医生以为男孩是回光返照了，兴许还有救，于是急忙为男孩做紧急心肺复苏，可是刚要动手，濒死的男孩就突然活了！

两只苍白无力的手死死地抓住医生的肩膀，男孩弓起身体疯狂地干呕起来。

“快！他还有救！带他上车去最近的医院！”医生一边说，一边想挣脱男孩的束缚，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挣脱不开，他惊讶于男孩的力气，不过也没有多想，以为只是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救护车把男孩带走了，留下一名警察继续作笔录，问询当然也是毫无结果的，没过多久，人们就散了。

而谁也没有看到，被渔船遮挡住的水面上露出来半颗小脑袋，一双如同玻璃一样璀璨夺目的眼睛看着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直到救护车远去。

远空中一个长着两对黑色翅膀的男人也目睹了全程，转身飞往温莎城堡，蓝色的旗帜高高飘扬，表示英国国王/女王在内，此期间谢绝游客参观。

可此刻在城堡里的并不是英国的国王或者女王，至少年龄上并不符合，一位年轻的男爵坐在窗边舒适的沙发上喝着红茶，语气低沉：“都绞死了？”

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半跪在地上，谨慎地回答：“是，阁下。不止知情者，甚至是有可能的知情者，属下也全部处理了。”

男爵摇晃酒杯，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笑容：“你做得很好。”

男人的头更低了：“……”

“怎么了？”男爵的语调很慢，听不出丝毫情绪。

男人语气犹豫：“阁下，‘他’……被军团的人带走了。我们的人亲眼看见的。”

男人没有抬头，也就没有察觉到男爵眼神里酝酿的情绪：“……哦？”

一片死寂，男爵把茶喝完，站起来走到窗前：“不用自责，斯科特。”

“……”男人哪敢出声。

“你需要一点力量。”男爵突然笑起来，拍了拍手：“莉莉斯。”

门外应声走进来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人，她梳着一条几乎及地的高马尾，步履婀娜地走到斯科特身边，巧笑嫣然：“哟，这是开饭了？”

男爵没有回答，转身望向窗外。

莉莉斯看向一边开始发抖、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斯科特，无所谓地耸耸肩：“看来是的。”

在微不可闻的呻|吟声中，男爵不笑了，他细长的双眼里逐渐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芒，神情也变得极度可怖。

“他都不求饶？”饱餐过后的莉莉斯抹去嘴角的鲜血，一脚踢开无用的干尸。

男爵深沉地说：“一个合格的血族会把死亡看得无比重要，他们会有尊严地死去。”

莉莉斯“咯咯咯”地直笑：“哦，亲爱的，怎么来人类那一套？”

男爵的话并不是对她说的，他看着窗外万里无云，自言自语：“所以，我允许你保留血族最后的尊严，我亲爱的弟弟……”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