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帐中,薛绍的玉兰香好闻。
几案上,一盏青花缠枝香炉中,小篆香冉冉升起。
薛绍其人,同绥绥非一母所出的兄妹。
薛绍,是先帝第七子,因母族不兴,宫闱内乱,薛绍之母宁才人投井自缢,徒留薛绍在人世。
薛绍同绥绥如何相识,盖因宁才人死前托孤,薛绍才做了绥绥的长兄。
绥绥耳畔都是薄汗,如云鬓发散落,宝簪发髻垂落,钗环微垂,她勉强支着阑干,露出一截皓腕,薛绍低声道:“绥绥,给我认个错。”
“认个错,绥绥。”
绥绥撇过脸,红润面颊增生三分冷意,踹了他一脚,轻喘着气,“我凭何同你认错?凭你摄政王的身份?”
“薛绍,我父同你恩重如山,你便是如此报答?”
薛绍捏着掌中一藤竹篾花篮,笼着玉兰香味,他支着身子,挂在了床帏,低声轻笑,“如何不算报答?你适才……”
薛绍恼火得很,他行役金陵三月有余,张正就惦记上了绥绥?
若非如今看顾天子颜面,顾及臣工之中的影响,薛绍真想一剑杀了张正。
他从未对谁有过这般杀心,张正是第一个。
绥绥丫头片子好骗,真以为他也是吃素的吗?
张正分明就是瞧上凉州的兵权,借着绥绥一缕高枝,青云直上,官运亨通。
可怜绥绥这个小蠢货,还蒙在鼓里,并不知情。
绥绥闭上眼,不肯说话。
薛绍并不强求,搂着绥绥的腰身睡了过去,罗帐中满是玉兰香。
第二日,晨光微熹,东曦既驾。
绥绥才醒,他就支着身子,嗓音沙哑,“怎么醒了?三日闭门不见客,再睡会儿。”
绥绥撇过头,不肯应声,只道:“呵,把我绑在这里,受教了,王爷。”
她面容冷淡,支着脑袋,云鬓散乱,瞧都不瞧他一眼。
薛绍倒也不恼,眼中邪气意味更浓,捧着绥绥的脑袋,低笑一声,“恼了?看来是哥哥不太努力,否则,绥绥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如此的不中听。”
绥绥被他单手拢着,支摘窗被他推开,迫着她坐上,摇摇欲坠,他凑上前,漫不经心低语,“绥绥,瞒着我成亲。还真是大逆不道。”
“你就如此喜欢张正?”
“一个登不上台面的给事黄门侍郎?”
天底下,也就薛绍敢讲,给事黄门侍郎登不得台面了吧。
他凑过去邪气的低吻,红润的唇瓣,被他轻轻咬着,杳杳青烟下,身子凑她更近,捏着她软嫩嫩的腰肢,低声轻吟,“你想让别人看到吗?”
绥绥气急,捂住他的唇瓣,瞧着那双丹凤眼,眼中足够缭乱众生,泻出一地芳华和绮丽。
一截如霜腕骨意欲遮挡,他握住了她的手,轻笑一声,“今日不收拾你了,好好反省。”
“若是再敢同那张正见面,饶不了你!”
他哼笑一声,抚平绯袍褶皱,扯着唇角低笑,薛绍的饶不了,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气呼呼的下了窗口,才道:“你最好一辈子锁着我。否则,有你老的那天,等你不中用了,我就踹了你,找个年轻美貌的。”
行至门首的男人怔住了,斜了一眼她,一双妙目似笑非笑,仿若能洞穿绥绥的眼,好似在讲,我中不中用,你不知?
绥绥小脸涨红,耳朵根都红透了,钻进罗帐中,并不多言。
他又折步走回来,在绥绥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听着她嗳呦一声,疼的厉害,抿着唇笑了。
“看你还敢不敢乱讲。”
薛绍连夜归京,马坡岭一役已大获全胜,第二日,班师回朝。
薛绍今日巡营,同将领们觥筹交错,将领对薛绍多加吹捧,薛绍虽听着,顿觉是底下人谄媚点头哈腰,不过很是受用。
薛绍品了一坛鸳鸯醉,懒洋洋的往回走,哼着京中有名的调子,眉目闲散,踱步进了薛家。
绥绥看着他,冷笑一声,“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薛绍把玩掌中金钗,是他在外面随处买的,听了绥绥带刺的话,懒散凑近,“绥绥,如此的桀骜不驯,我心甚喜。”
“这么关心我?嗯?”
“庆功宴而已,就如此舍不得我?”
“绥绥心中所想,我自然深知,外面的豺狼虎豹多得很,哥哥的美貌,觊觎者不知凡几。”
薛绍那双丹凤眼中,闪烁着醉人的笑意,令人欲醉。
他凑的更近,咬着绥绥的唇角,又娇又软,腔子中散出来的两分嘤咛,愈发**。
她没忍住去推,薛绍莞尔一笑,“绥绥好听话。”
因着薛绍马坡岭一役中,薛绍领军,大获全胜,今日要去面圣。
薛绍放开绥绥,同随扈言道:“备马。”
掌心金钗,落在绥绥的三千青丝中。
薛绍沐浴后,心情极好,备马往金殿而去。
因着班师回朝,金殿中的年轻帝王龙颜大悦,朝堂中对薛绍大加赞赏。
循照旧例,将军回朝,必上缴兵权。
况凉州因身处西北,同外夷互通有市,茶马互市,故而凉州兵权至关重要。
摄政王薛绍却无意上缴兵权,同文武百官插科打诨,单单不提上缴兵权。
“七哥如今班师回朝,朕必大肆封赏。”
“那臣就多谢陛下了。”
薛绍意兴阑珊,无意多说。
金殿之上,却多了几封弹劾薛绍的折子,无他,盖因昨日薛绍抢亲,引起不满。
皇上有意压下,隐而不发,堂上薛绍却闲散的开口:“昨日臣确实鲁莽,不过舍妹年纪尚幼,不宜出嫁,还请咋回张大人勿怪。”
张大人勿怪,真是冠冕堂皇,又阴阳怪气,任谁也能听见其中的火药味。
可张正还真给戴上了这顶高帽子,只道:“是。”
薛绍闻言,却道:“张大人雅量。”
待下了朝,出了宫门,薛绍翻身上马,瞧着出了金殿的张正,微微一笑,“张大人勿怪,舍妹年纪太小,不宜嫁人。”
张正这层面皮,再也持不住了,同他针锋相对,“到底是不宜嫁人,还是王爷你包藏祸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薛绍微微一笑,眉眼笑意更深,懒洋洋道,“谈不上包藏祸心,绥绥是本王妹妹,所嫁非人,本王内心有愧,承不起大人这句包藏祸心。”
言下之意,瞧不上你。
薛绍哼着曲儿,打着马回了家。
薛绍走后,张正攥紧拳头,唇角泛白。
随扈禁不住埋怨,“大人,要属下瞧,七王爷分明就是抢亲,不宜出嫁,真是好说辞。”
张正瞟了一眼随扈,淡然道:“背后不可语人是非。”
随扈心有不忿,却收了声。
这薛绍岂是好相与的,先帝尚在时,大有二圣临朝之念,遥想当年,储君的圣旨将将落在薛绍头顶,可惜薛绍拒收,否则,如今的皇爷,焉能登上大位。
这话,被张正咽进肚子里,不甚可表。
今日朝堂中,薛绍面天子尚且有几分嚣张,他原本想用绥绥来夺得凉州兵权。
却没成想,这绥绥同薛绍的关系,远不止兄妹之情。
若是娶了绥绥,待到他拿到凉州的兵权,便让牙婆发卖了她去,却被薛绍捉了个正着。
看来动作要加快了。
张正阴沉一张脸,随扈哼笑一声。
“也就是薛绍在,薛绍若不在,这等蠢笨的小女娘,我们张家才不会要呢。”
“大人肯娶她,是她的福气,别人讨都讨不来的福气哩,果真是个没见识的小女娘。”
“要不是她当年资助大人科考,谁能看上这样的女郎?”
张正摆了摆手,并未否认。
“问问春鸾什么情况。”
随扈登时笑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