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冬季在不知不觉间也已经悄然来临。年轻的女孩在路灯下呼出一口气,望着烟灰色的气体缓缓上升,眼中流露出一抹雀跃之色。
她用手揣着手机,在聊天框里缓缓打出这样一句话:阿妤,如果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像现在这样,你就跟我告个白吧。
少女怀着忐忑的心情发出这一段话,雾气缓缓上升,在头顶盘旋一阵又逐渐散去。
少女的眼中满是对于未来的憧憬之色,她轻轻的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呼了口气。她的眼中泛起一片轻微的涟漪,柔的像水,在寒冷的冬天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
在她的脑后有一件半透明状的蝴蝶发卡,同她送给镜妤的如出一辙,只是在细节上有些许差别而已。
一切总会越来越好的。
水中蝶坚信她憧憬的那些一定会很快到来。斑尾蝶生于天地,是万物的宠儿,她们的眼中不曾有过忧愁,有的只是对于未来的向往以及对美好的无尽留恋。
然而月光不会长在,星辰也终会落下,世间万物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世俗就是这般不断地将人打碎、重塑,最后在痛苦中理解生命的繁华与慷慨,岁月的蹉跎与无奈。
只是那时的女孩并不明白这个道理,理想与现实往往背道而驰,命运也不会一直如人所愿。
………
长灯下,镜殊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眼中透露出一股迷茫之色,沉默之余将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
他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过膝大衣,忽得想起自己以前似乎也是不喜欢喝酒的。
地上放着的空瓶显示着他已经在此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此刻在阵阵寒风中,镜殊才难得地拥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认真思索着,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闭上眼睛反复思考良久,他最终默默地睁开了双眸。
是对的,我是对的!
他眼底的光芒不停变化着,从最开始的迷茫逐渐变化为坚定。他来到洗手台处洗了把脸,随后又去卧室换了身衣服,这才小心翼翼的来到镜妤的房间。
镜妤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的掌印还未完全消除,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镜殊罕见的生出了几次后悔的情绪。
本就苍白的脸上骤然出现了一抹鲜艳的颜色看怎么看也不会觉得美观。
镜殊凝视镜妤许久,在心中暗自感慨:她太瘦了,像朵柔弱的花一样,轻轻一捏就碎了。
他沉默着帮镜妤盖好被子,后又独自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渐亮,才在角落寻了一处缓缓睡去。
………
翌日。
镜殊是被阳光晒醒的,彼时正是早上八点,太阳自东方而出,滞缓于正前。
镜殊揉了揉酸痛的双腿和腰部,缓缓地站起身体。实木质的地板并不舒服,虽然相较于砖瓦质的更显深沉韵味,但这样的材质也有它的弊端——对于镜殊这种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实在太过坚硬。
只是睡了几个小时身体便疼的不行,倘若在此呆上一夜,镜殊不敢想自己的身体会僵硬成什么模样。
镜殊又在此处呆了一会,随后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再次回到房间,镜殊看着侧卧在床上安静的镜妤终于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镜妤,镜妤?”镜殊握住镜妤的胳膊摇了摇,片刻后眉头微微皱起。
他伸手摸了摸镜妤的额头,见她面色潮红,心中的那股不安也愈发强烈。
他连忙转身取来温度计夹在镜妤腋下,又找来毛巾轻轻擦拭她的额头。
千万不要有事,镜妤……镜殊如是想着,一抹急躁也在不知不觉间浮上了他的眼底。
他有些许烦躁的想要点燃一根烟,却又在取出的下一秒狠狠的将其丢在墙上。
片刻后镜殊取出温度计,38度9,高烧。
镜殊心里一惊,连忙抱起镜妤来到楼下,在联系过自己相识多年好友之后,连忙带着镜妤前往好友所在的医院。
好在司机就住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仅是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他们所在的地方,伴随着车辆的启动,镜殊心中的急躁终于是消散了几分。
望着窗边不断掠过的风景,镜殊伸手握住妹妹的左手,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脸上的红色还没有完全下去,昨天那一掌打的可真是不行,许是他气糊涂了,怎么会舍得对自己的亲妹妹下如此重手。
这可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至亲了,若是她真的出了事,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会疯成什么样子,大概真的会变成所有人都害怕的模样吧。
可后悔归后悔,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如果有,恐怕早在刚才他就已经吞下一整瓶了。
镜殊眼角似乎有泪水流下,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要好好的,阿妤,算我求你……
………
镜妤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爸爸妈妈都还在她的身旁,哥哥也不曾像现在这般严苛,她也还待在北城那个偏远无人知晓的小地方。
家庭虽然不算富裕,却也过得无忧无虑。只是……在那个梦里,没有水中蝶的身影。
在那个她所构想出的美好世界中,她不再是那个行为怪异,惹人耻笑的另类少女,她的成长过程顺利而又平凡,没有什么令人瞩目的地方。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她一步又一步的顺利成长,很快就步入了人生的重要阶段。
在父母的帮助下,她成功考上了自己喜欢的摄影专业,看着一张又一张画卷在自己的手里定格,镜妤在为自己感到高兴的同时,却又总觉得在冥冥之中感觉仿佛缺失了什么一般。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
秋去冬来,在镜妤二十五岁生日的这天,她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被告白的经历。
彼时一位相貌、能力都十分出众的男人单膝跪到在地上,手中正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红色着代表着从未消散的热情,也象征着永不熄灭的爱。
周围传来一阵起哄的声音,镜妤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明明眼前的男人已是这样优秀,可她却总觉得他不应该是陪自己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镜妤最后还是选择了拒绝,并在众人的惋惜感叹声中悄然离场。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只知道眼前的这些都不是属于自己的港湾。
那些遗忘的,错过的,不愿再想起的伴随在她的左右,望着昼夜流逝不停的江水,她渐渐也有些迷茫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镜妤今年二十七岁了,父母渐渐老去,兄长也早已成家,搬到了城市中心刚刚布置完的新房。
饭桌上,镜父叹息一声,向镜妤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他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镜妤这个女儿。
如今他已年过六旬,尚不知还能再撑多久,等到他与妻子相继离世之后,这里便只剩下了镜妤一人,那样的人生太过孤单,他不忍看到那样的局面。
镜妤沉默着咽下口中的饭菜,她自然听的出父亲的言外之意,也曾想过要与一个还算不错的人相伴一生,可她总觉得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等不到那个答案,恐怕自己这一生也没办法心安。
春去秋来,父母日渐苍老,镜殊也已经成家多年,与妻子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两个孩子经常会抱着她的大腿,奶声奶气的喊她姑姑,镜妤欢喜之余也不免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高挑女人。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些熟悉,却又不知曾在哪里见过。
年轻的女人笑着伸出手,道:“你好,我姓水,是你哥哥的妻子,你可以叫我水中月。”
镜妤有些疑惑的握住女人伸来的手,姓水……
可是为什么,你带给我的感觉会是那样的熟悉,似乎也曾有一个人像现在这样,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镜妤的眼眶突然湿润,泪水不受控制的从她眼中滑落,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连忙来到她的身边询问怎么了。
镜妤蹲在原地,哭的久久不能自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失声痛哭,许是情到深处,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她而去了。
她挥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到最后却也只是抓了一场空。
忽然间,过往的一切如同镜花水月般纷纷掠过,又在她的面前悄然破碎。镜妤征征的看着眼前的事物,碎片变成光晕不断流转,环绕在她周围上下飞舞,最后化作蝴蝶悄然消失不见。
从这一天开始,她失去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记忆。
那个如同蓝色斑尾蝶一般的少女,从今往后也只是出现在她的梦中了。
………
病房里,镜殊趴在床边摇摇欲睡,他已经在此守了一天一夜,此刻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镜妤的体温缓缓下降,到最后重新降回了正常体温,她的食指轻微的动了两下,直到片刻后,躺在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变得明亮,后又重新变得暗淡……
………
与此同时,水中蝶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她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望向窗外,惊魂未定的喃喃道:“阿妤……”
屋外景色依旧,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彼时的窗外被一抹白色覆盖,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来临了。
咳咳,我不是故意写刀子的,失忆的时间不会太长,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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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朔雪·碎镜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