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昼声看着宋星意几乎是落荒而逃冲进卫生间的背影,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小孩儿真是太好玩了,稍微逗一下,反应就这么大,像只受惊后炸毛又慌不择路的小动物。
等宋星意磨磨蹭蹭、脸上红晕还未完全消退地从卫生间出来时,江昼声已经神色如常地换好了衣服。
“去滑雪吗?”江昼声主动提议,打破了空气中残余的一丝尴尬。
果然,宋星意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点不自在被兴奋取代:“好啊!我们去滑雪!”他早就对滑雪心心念念了。
两人打车去了北城最大的滑雪场。
全副武装——滑雪服、护目镜、头盔、手套——穿戴整齐后,他们坐着缆车缓缓上山。越往山顶,视野越开阔,连绵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空气冷冽而清新。
到了适合新手的坡顶,江昼声先做了示范。他选择了单板,毕竟单板对宋星意这种追求“帅”和“自由”的人来说,吸引力更大。 “看好了,”江昼声调整了一下护目镜,语气认真起来,“首先,重心要压低,膝盖弯曲,像这样。”他做出标准姿势。
“身体放松,但核心要稳。眼睛看着你要去的方向,不要低头看板。” 宋星意看得目不转睛,努力记下每一个细节。
“转弯的时候。”
“肩膀和胯要带动板子转动,重心移到前脚掌或后脚跟来控制方向。记住,是用身体带动,不是只用脚踝蛮力。”
“刹车呢?”宋星意问,这是他最关心的。 “刹车最简单,”江昼声笑了笑,“板子横过来,与下滑方向垂直,用板刃卡住雪面。就像这样——”他流畅地做了一个横刹停稳。
“关键是速度控制和角度,角度太大容易摔,太小刹不住。多练练感觉就有了。”
他反复示范了三遍,每个动作细节都拆开讲得很仔细,又叮嘱了好多注意事项,比如如何安全摔倒、怎么上魔毯等等。
宋星意听得极其认真,不时点头,嘴里还默默重复着要领。
“我先滑下去,在下面等你。”江昼声最后检查了一下宋星意的装备,“别急,慢慢来,按照我刚才说的做。我就在下面看着你。” 他其实并不太相信宋星意第一次滑单板就能完美掌握,已经做好了随时冲上去救援的准备。
江昼声率先滑下,动作流畅而稳健,很快到了坡底。
他转过身,仰头望向山顶。
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坡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仿佛整个山坡都铺满了钻石。滑雪的人们像彩色的音符,在白色的五线谱上欢快地跳跃移动。
寒风刮过,卷起细微的雪沫,空气里弥漫着冰雪特有的清冽气息。江昼声的目光紧紧锁定山顶那个小小的、穿着亮色滑雪服的身影。
山顶上,宋星意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回忆了一遍江昼声教的要领。
他朝着坡下江昼声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然后身体前倾,雪板开始移动。
起步有些笨拙,雪板不太听使唤,扭动了几下,差点摔跤,但他很快稳住了。
渐渐地,他找到了感觉,重心压低,身体放松,目光看向前方,雪板开始顺着坡道流畅地下滑。速度越来越快,风吹得护目镜呼呼作响,但他丝毫没有害怕,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刺激。
坡下的江昼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宋星意竟然滑得像模像样,虽然动作还略显生涩,但平衡感极好,胆子也大。
他灵活地避开了前面的几个游客,速度控制得居然不错。
最后一段陡坡,宋星意加速冲下,在接近坡底时,他回忆着江昼声的示范,身体带动雪板猛地一拧——
“唰!” 一个干净利落的横刹!雪板精准地横在雪面上,激起一片漂亮的雪浪,稳稳地停在了江昼声面前几米处。
他一把摘下护目镜,汗湿的额发微乱地搭在眉骨,运动后的脸颊透着一层热血奔涌的绯红,被冷风一激更显生动。
他呼吸还未平稳,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明晃晃的得意看向江昼声:“怎么样?帅不帅?技术还不赖吧?”
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刃,浑身散发着张扬又耀眼的气场,与平时那个容易炸毛、耳根子软的他判若两人。
江昼声走上前,十分自然地替他理了理额前湿发,指尖无意间擦过发烫的皮肤。
他眼底含笑,目光始终没离开对方的脸,声音低沉而清晰:“何止不赖?你过弯的那个瞬间,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略略倾身,将声线压得慵懒又认真,“宋星意,你这简直帅到犯规了,我刚才差点没缓过来。”
宋星意别过脸轻哼一声,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起,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两人玩得忘了时间,从单板到双板,从初级道到尝试中级道,甚至还去玩了雪地摩托和轮胎滑降。
直到下午两点,肚子饿得咕咕叫,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雪场。
回酒店简单整理了一下,两人出门觅食。按照江昼声的记忆去找一家他小时候常去的餐厅。
人行道上,宋星意被江昼声牵着走。
江昼声似乎有点忙,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回消息。
宋星意则低着头,目光被路面上那一条条凸起的黄色盲道吸引。
看着那长长的、指引方向的盲道,宋星意恍惚间想起了自己视力极差、几乎等同于盲童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爸妈担心他出事,很少允许他独自出门。
他只好闷在家里,问家里的智能机器人小里同学:“小里同学,盲人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随便出去玩呢?”
小里同学用机械音回答:“盲人可以外出,但他们主要依赖盲杖和盲道。盲道是他们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为他们留下的、最广泛也最深刻的印记,指引他们安全前行。”
正回忆着,他看见好几辆共享单车随意地停放在盲道上,彻底挡住了去路。
宋星意皱了皱眉,摇了摇江昼声的手:“江昼声,你看这些自行车,都把盲道挡住了。这样肯定会有人不小心绊倒的,太危险了。”
江昼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顺着宋星意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嗯,是不太好。”他收起手机,“那我们把它移开吧。”
两人一起动手,将整条人行道上占用盲道的自行车一辆辆搬到旁边不碍事的空地上,清理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黄色通道。
看着变得整洁的盲道,宋星意轻声说:“他们的世界真小,只有脚下这一条窄窄的盲道。而正常人,却可以在整个无限的世界里随意留下脚印。”
江昼声揉揉他的头发,声音温和却有力:“但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和爱,可以成为他们感受这个大千世界的另一双眼睛。善意和帮助,同样能让他们‘看’到更多的风景,甚至重获新生。这条盲道,就是其中一种无声的关爱。”
宋星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晚上吃完饭,两人散步回酒店,路过灯火璀璨的中央公园。
宋星意指着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住宅小区:“你家以前就住这儿,对吧?你信里说过,从你家门口出来就是这个公园。你还说……”
他忍不住笑起来,“你还从那个蓝色的滑滑梯上摔下来过,哭得可惨了,信纸上还有泪痕呢。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江昼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座已经褪色的蓝色滑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现在那房子应该早就卖出去了。”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其实……当时不是我不小心摔下去的。”
宋星意正舔着刚买的冰淇淋,闻言停下动作,好奇地看向他:“嗯?那是怎么摔的?”
江昼声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沉:“那时候……小区里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觉得我脸上的胎记很恶心……经常欺负我。那天,他们把我骗到滑梯顶上,然后……把我推了下来。”
他收紧手臂,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疼痛和恐惧,“真的好痛……骨头像断了一样……”
宋星意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转过身,捧着江昼声的脸,认真地看着他那块如今已很淡的胎记,语气坚定:“他们胡说!胎记明明很好,很特别!像我就很喜欢!”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处皮肤,“那是他们不对,是他们坏。没关系,”他眼神澄澈而认真,带着一种纯粹的守护欲,“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江昼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从身后环住宋星意,低头将吻落在他后颈,像触碰一片温热的雪。
他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他,看怀里的少年对付那颗冰淇淋球,偶尔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一下,浓郁甜香混着十二月清冽的夜风,无声无息漫开——那是一种,让人心甘情愿沉溺的温暖。
如果您有其他风格或视角方面的偏好,我可以进一步为您调整。
他们在北城又痛快地玩了三天。准备回家的前一晚,江心暖打来了视频电话。
“喂?你们俩什么时候滚回来过年啊?”姐姐明艳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明天下午的飞机。”江昼声把手机递给凑过来的宋星意。
“姐姐!”宋星意开心地打招呼。
“星意玩得开心吗?”江心暖笑着问。
“特别开心!”宋星意立刻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跟姐姐分享这几天的趣事,去了哪里,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江心暖也笑着分享自己当年在北城那些地方的见闻。
当宋星意提到中央公园和那个蓝色滑梯,说起江昼声摔下来的往事时,江心暖在屏幕那头嗤笑一声:
“嗨!别提了!这小子后来憋着股劲,等伤好了,找准机会把那几个推他的小混蛋挨个揍了一顿,揍得人家哭爹喊娘的!结果人家家长找上门来理论,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就说了他两句,让他别老是打架。好嘛,他可委屈了,晚上躲房间里一边掉金豆豆一边给你写信诉苦呢!”
宋星意听得一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想到自己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江昼声,脸上有点发烫,原来他早就自己报仇了。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根本停不下来。
江昼声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揉捏着那个雪媚娘玩偶,看到时间已经跳到十点半,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姐姐发了条消息:“我们要睡了,明天赶飞机,你赶紧挂。”
视频里的江心暖低头看了眼手机,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然后对着宋星意笑着说:“哎呀,星意,我男朋友找我有点事,我先挂了啊!明天机场见!”
宋星意乖乖答应:“姐姐拜拜!”
挂了电话,宋星意躺回江昼声怀里,好奇地问:“姐姐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都不知道。”
“好像有一个月了吧,”江昼声把玩着他的手指,“她发过朋友圈,你没看到?”
宋星意摇头,他确实不常看朋友圈。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江心暖的朋友圈,往下翻,果然找到一个多月前,姐姐发了几张和一個男生的合影,配文是“试试看”。
宋星意放大照片,仔细看着那个男生。男生长得挺帅,笑容阳光,最惹眼的是他有一头利落的短发,但耳后有一小缕非常醒目的蓝色挑染。
“哇,”宋星意感叹,“姐姐男朋友挺帅的啊!你看他这个挑染,好酷!”
江昼声连头都没抬,继续揉着雪媚娘,语气平淡:“这种搞挑染的,一般都不太靠谱。而且这颜色……也不怎么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宋星意坚持自己的审美,“我觉得挺有个性的,很好看啊!”
江昼声没再接话,直接把被子拉上来,蒙在宋星意头上,顺手关掉了灯:“快睡觉,明天要早起赶飞机。”
宋星意在黑暗中被被子裹住,愣了几秒,才手忙脚乱地钻出来。
他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捣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悄悄钻进了江昼声的怀里,抱住他的手臂,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黑暗中,江昼声没说话。宋星意以为他真生气了,想了想,摸索着凑近他的脸颊。
他想亲亲江昼声那块胎记的位置,但黑暗中看不确切,只能找了个大概的位置,轻轻地亲了一下。
“江昼声?”他又小声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过了几秒,江昼声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没生气。”
宋星意刚松了口气,又听到他接着说:“但是如果你再说话的话……”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宋星意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江昼声的手臂收紧,将他整个人更深地拥进怀里,两人身体紧密相贴。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清晰地传入宋星意耳中:“……我会把你衣服扒光,然后……”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暗示意味十足。
宋星意被他这直白又粗鲁的话吓到了,脸上“轰”地一下烧起来,慌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你他妈神经病吧?!”他羞恼地骂了一句,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江昼声,但手却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没有松开。
夜深了,旁边江昼声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像是睡着了。
宋星意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本以为和江昼声睡在一起,就能摆脱安眠药了,虽然他确实带了一小瓶以备不时之需,但现在他脑子乱糟糟的,心跳快得离谱。
江昼声刚才那句话,还有之前那些亲密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这个姿势明明很舒服,怀抱也很温暖,可他却越来越清醒。
他在心里愤愤地想:江昼声,你这个人……真的很自私!
结果第二天,宋星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几乎是凭着本能被江昼声拖起来的。他瘫在床上,看江昼声一个人忙前忙后,把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妥当,才勉强爬起来,匆匆刷了个牙洗了把脸,连羽绒服里面的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江昼声拉着,昏昏沉沉地赶往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