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鸟蒜鸟，赵总也不容易 第120章 chapter120

一通电话，将程廿原定的行程安排彻底打乱。

李宏院长希望他立刻回国，牵头筹备一个项目，为期一年的访问学者计划也在此刻终结。

学院给他买了回国的机票，就在明天一大早。

程廿这下彻底傻眼了。

院长越过唐教授亲自打给自己，说明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连唐教授也不能。程廿不敢想象这个课题项目有多紧急，又为什么会让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讲师来主导。他在电话里，一口答应下来的。大领导第一次交办任务，如果拒绝，搞得像是自己贪图闲散的生活，想要在这边混日子似的。

他给唐老打电话沟通了一下，唐老也说是院长今天的突然决定，他也没办法。私心里唐老是不愿意程廿回来的，留在M国还能与外孙多发展感情。但这事需要程廿出面当场拒绝院长的指派，可是程廿没有，唐老便只好作罢，让程廿回来。

程廿赶紧开始收拾行李，一个下午就收拾完毕。可惜那支多余的药剂带不走，只能托方梦琴后续用冷链运送回国。

晋清予从他挂职的公司回来，看到门口伫立着两个大号行李箱，懵了。

程廿解释完毕，晋清予无疑成了最不乐意的那一个。

程廿的学术交流计划被全盘打乱，他的爱情推进计划，又有谁来弥补？当即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怜得像个被丈夫抛弃的妻子。Lindy和Alex在他左右两边，一大一小似乎能感知到主人的悲伤，耷拉下脑袋，像两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

程廿无奈，走到他面前安慰性地抚摸了两把。

如果有得选，他也不想走得这么急，留晋清予一个人在这边。他们在一起不久，就要分隔在白天黑夜都是相反的两个国家，每回通话结束之后，都不能一起说声“晚安”。

本以为他们是各方面完美契合的一对，却在今天发现了他们之间无穷的障碍——空间、距离、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

当晚程廿睡得很早，第二天凌晨，晋清予驱车送他赶到机场。

半年前，程廿就是从这个航站楼出来，呼吸到了M国第一缕空气，半年后，再次来到此地，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没有变化，依旧是略显老旧的建筑、斑驳脏污的墙壁，会嘎吱嘎吱响的自动扶梯，熟悉中透着股萧瑟的氛围。

“我的车麻烦你帮我处理。低价卖也没事，钱你可以自己留着。First Bank的银行卡里还有点现金我还没去取，你帮我取了吧，密码你知道的。”登机口前，程廿对他说。

晋清予泪眼模糊，眼神空洞：“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为什么突然有个人蹦出来出来，一喊你你就要走了，我到现在还接受不了。”

晋清予的外表和心智都不太符合现有年龄，总体也不会差得太离谱，可能这回是太伤心了，才会说出这种孩子气的话。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他肩头眉梢，他背着光，看上去有点挫败。

程廿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胸口像灌满了酸水：“我也没有办法，学校里应该有很急的事，不然不会匆匆忙忙把我叫回去。回国之后，我们还能每天视频通话，不就跟天天见面一样吗？”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我想吃你做的菜，每天回到家抱抱你，我想跟你逛街，给你买衣服，我想听你给我讲中文知识……Lindy没有人梳毛，Alex少了个溜它的人，一切都变了，明明两个月前我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可一想到你要离开，我就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程廿眼圈红了，低下头，思考着最坏的结果：“如果以后，我们再也不能……”

如果再也不能相聚，那他们不如就此分别，祝福彼此余生安好。

“没有这种如果，”晋清予掷地有声道，“在这之前，我还在犹豫毕业之后是回国还是留在M国，现在我决心要回国，你得等我，千万不要放弃，连这种念头也不要有。”

程廿楞住了，心里酥酥麻麻地，一种神奇的感受侵占了他的身体，他点点头：“好。”

“你回去之后，会不会想我？”

“一定会的。”程廿道，“还有Lindy和Alex，我也会想它们。”

“不能想他们，只想我。不能让他们分走你想我的时间，不然我一定会吃醋的。”晋清予笑了两下，笑容勉强，又说：“要是我在你落地之前就想你了，该怎么办？”

“那我一定会知道，然后也开始想你。”

晋清予被这话安慰到，好受了一些，捏了一下程廿的脸颊：“我真糊涂，早知道去年抓紧点，今年冬天这一波就毕业了，现在就能跟你一起回去。我答应你，明年六月毕业之后立刻就回国，然后我们就在T大附近定居，在我父母和姥爷身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好吗？”

程廿的眼眶盈满了泪水：“好。”

这时，广播开始通报，M国国际航班FD4892号客机即将起飞，请乘客有序检票。

两人都愣了一下，晋清予的身体明显变僵了。

程廿从他手中一点点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走向狭小的登机口，排在最末一位，很快又有人排在他后面。

晋清予站在围栏外，依依不舍地注目，程廿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可他没有走。

程廿在队伍里，很快就轮到他了，他将登机牌和护照递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核实完之后，在上面敲了一个章，还给程廿，他最后看了一眼晋清予，跟着人流走进了狭窄的登机桥门口。

这短短几十米登机桥，他却走得无比艰难。

这半年的生活，美好得不像是真实的，他知道短暂的自由终究会失去，就像终身监禁的犯人经历了一次短暂的放风，过后便要回到阴暗的囚牢。

对着那一眼看不到头的枷锁，他始终不能相信自己是彻底自由了。和赵家的纠葛还没有斩断，不知道在何时何地，突然又会出现一只手，将他拖入旋涡泥淖。如果此刻他手上再绑着另一个人，事态会变得更加复杂和糟糕，他不愿将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而晋清予的出现就像一束夺目的光彩照进了他暗淡的人生中，在短暂的放风期，他贪婪地接受他的好，紧紧拥住这份温暖。这个人爱他，他愿意为自己转变十多年的生活方式，愿意放弃海外高薪工作，愿意承担压力在半年内拿到博士学位。他扪心自问，如果他不能再去爱，为什么不去积极地做一个被爱者。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回国之后的路不会顺利。可是眼下，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不要留下遗憾。

“Excuse me?”身后有人在催促他快走，他反应过来，往旁边让了让，狭窄的通道里，乘客匆匆登机。路过的一张张麻木淡漠的面孔，让心中迫切的冲动达到了顶峰。

程廿利箭一般从登机口冲了出去，撞上了两三个当地人，对方不满地“嘿”了一句，程廿转头喊声对不起，足下不停，将随身的背包甩到地上，耳边急风呼啸，狂奔向离去的Alpha。

没料到晋清予还在登机口驻留，程廿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过去的，没看到人。直到背后熟悉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他瞪直了双眼，扭头回望，然后冲上前，疯了一样抱着他不肯撒手。

晋清予紧紧拥抱住去而复返的人，不敢置信，呼吸颤抖。

……

机场附近的一所Hilton酒店窗外，FD4892号客机在异国湛蓝的天穹画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一月份的北半球气温寒冷，他们身上的寒意及眉间的霜雪，在这里被炙热的体温融化殆尽。

程廿轻颤着到达了顶峰，紧紧拥住了Alpha宽厚的肩背。从此刻开始，他将自己全身心交付给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