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鸟蒜鸟，赵总也不容易 第105章 chapter105

正值盛夏，北方也热得出奇，程廿临走时准备的两件厚外套也没排上用场，他带来的夏装不太够，想去趟男装店，再去超市采购一些生活用品。然而想到可能随处潜藏的危险，那些射过来的暗箭，就硬生生忍住没出去，退而求其次，在跑腿软件上叫了人帮忙采买。想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在生活中顾虑这些，就止不住地唉声叹气。

此时正值大学放暑假，学生离校回家，老师们全身心投入到如火如荼的科研和论文中去，教职工们大部分都在办公室里。唐老腿脚不好，拄拐杖领着程廿一个个办公室走过去，把他介绍给学院的领导和同事们。随后全院开了一个短小的教务工作会，会上正式介绍了程廿，宣告他加入了T大文学院中文系。

程廿与同为博士的几个年轻学者认识了一下，T大的师资力量充足，博士或者博士后里一半的学者没有担任教学职务。程廿在S大的5年履历已经超过了大部分年轻学者。他是新来的，人生地不熟，抛出大把问题虚心向他们请教，北方人性格外放爽快，都很照顾他。另外，有德高望重的唐老做背书，没人会为难他。

也有两个女老师问起前段时间的热搜主人公是不是他，程廿应付了两句，并拜托她们保密。除此之外，大部分同事对此都不甚关心。学者理应专注于学术，对明星八卦和娱乐信息有天然的屏蔽功能，程廿觉察之后心里的石头完全落地，再次确认来T大的决定是明智的。

几天熟悉环境之后，他就要开始跟着唐教授一起做学术课题，唐教授目前正在开展一个大型研究项目，要将成果编撰出书。目前项目还处于初期，他手底下两个博士后，还有一个副教授帮忙，依旧忙不过来，程廿理所应当要去打下手。但是当唐教授听说程廿关心职称评定的事儿，就告知他T大评定职称要达到的标准，并推荐他去国外当一年访问学者。

T大的晋升机制与S大不太一样，担任副教授及以上职称必须有国外的博士及以上学历，汉语言文学专业因为其特殊性所以这条标准放宽，只需要至少一段访问学者的履历。反而论文数量方面要求要比S大低一些，只要发布两篇高质量的SCI就行。其他的诸如带过省部级以上的科研项目，从事高校教学5年以上等要求，与S大是一样的，程廿已经具备。

当唐老提出要他出国当访问学者时，程廿还是楞住了。

他跟许婷说自己不出国，要为了热爱的职业固守乡土，结果绕了一圈，还是要出去一趟，这让他感慨世事无常。

让他最痛心的是，等他一年之后回来之后，年龄就达到三十一岁了。然而这又是T大评职称的必备标准，要尽早评上职称，就得尽早出去呆一年。

不少T大的汉语言系老师也很无语这条规定，明明是扎根本土的专业，最好的导师和学术氛围都在国内，非要出国镀个金。本国院校为了满足与国际化接轨的目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否则一个响当当的大学教授，出去跟人说压根没出过国，有国外学者来本校交流，结果一两句外文都吐不出来，是很丢脸的。

唐老说：“正好九月学校要送一批访问学者出去，咱们系本来定了小李老师，她突然怀孕去不了了，名额空出来，你顶上，也算不浪费一个名额。 ”

程廿有些无措：“可我刚来风城，职工宿舍还没住热乎呢，马上又要动身去更远的地方，是不是太急了？”

唐老比他还看得开：“这有啥关系，你都是T大中文系的人了，T大又不会跑，等一年后回来，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大年三十了食堂都有人煮饺子。”

与唐老相识多日，程廿愈来愈发现老人爽朗可爱之处，他笑了笑，又说：“要不还是下一批我再去吧，您这儿不是缺人手校对古籍资料吗，我走了谁来帮您？”

唐老长长“哎呀”了一声：“一点小事儿，叫个本科生过来做得跟你一样好，还要特意把你留下来，屈才，屈才！”

程廿只好顺着老人家道：“那我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你的机票生活费学校会出，工资照样付你，多好的事儿。嫌时间太长的话，缩到半年也可以，到时候再看。回来后评职称的事，我给你打招呼，包在老头子身上。”

有大佬罩着的感觉真踏实，程廿第一次有种前路畅通无阻的感动：“那、那好吧，出国访问得准备很多东西，对了，签证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唐老敷衍似的念叨，然后打开抽屉翻找起来，从里头掏出一部陈旧的老式手机，按上开机开关，几秒钟之后，响起怀旧气息的音乐，激荡起程廿的童年记忆——还是部诺基亚。

老人家手头在用的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却特意从抽屉里把旧手机掏出来，程廿好奇地看着唐老在手机实体按键上熟练按了两下，然后把手机挪到自己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看，这是我在M国伯努利大学念博士的外孙，S级Alpha，一米八五的帅小伙，又高又壮，就是周围华人少，三十了没找到合适的……”

老旧的手机屏幕显示出一张模糊的照片，上面是海边一个身穿淡蓝色夹克衫，戴黑框眼镜，高高瘦瘦、面庞青涩的青年，许是拍摄的时间久远，青年的长相与唐老的描述不太符合。程廿顿时哭笑不得起来。本来还在奇怪唐老千里迢迢从南方把他要过去，办公室板凳没坐热又把他推到国外的举动，原来老人家还有这种心思。

“我要访问的学校，也是伯努利大学吗？”

唐老哈哈笑道：“猜得真准，去了那边就去找他吧，我提前跟这小子说一声，让他照应照应你。”

程廿大大方方道：“您的孙子这么优秀，我恐怕配不上。”

唐教授不以为然：“面儿都没见到呢，说什么都太早。就算看不对眼儿，交个朋友也是很好的嘛。这小子搁那旮旯念什么金融博士，一天到晚算钱把自己也给算钱眼儿里去了，你去吧，帮我看看他到底在鼓捣什么。”

于是，程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下了出国的行程，这不是他第一次出国，却是第一次独自出国，心里有期待也有紧张。一来他不想违逆老前辈栽培他成长的好意，另外，去了国外，或许能把忧心的一切甩到脑后，他需要一段不紧绷的时间，来疗愈深埋在心底里的伤口，以及与过去作别。

*

程廿打听到屈秦风也在风城，两人约好聚了一次。

他在电话里强烈要求这回自己请客，没有再去屈秦风的庄园别墅里见面。他拒绝了屈秦风之后便不适合再去人家家里。

到了约定好的这天，屈秦风带上屈樱泉，来到程廿定的泰餐厅，这是新同事强烈推荐给他的一家，他提前来过一次，觉得还不错。

女孩好像长高了些，一袭鹅黄色的轻便长裙，棕红色皮靴，皮肤白皙通透，幼态的小脸肉嘟嘟的，看起来珠圆玉润，兼具活力与富态，晶亮的眸子冲程廿眨了眨。打招呼：“程哥哥好啊。”

屈秦风一身Zegan Triple Stitch灰蓝色套装，黑色休闲鞋，人看起来既精致又悠闲。他在旁边松了一口气，来之前多番警告妹妹不能乱说话，尤其是不能再把“嫂子”挂在嘴边。

“你好，樱泉，好久不见了。”

“是很久了，好像有……嗯……三四五六个月。”女孩子按着手指数了数，还是没数明白，一甩胳膊，说：“我都十六岁整了，我的老哥哥都三十六了，还是没找到对象，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不着急的话还有谁为他着急呢？”

小姑娘可会social了，而且每回都不经意间将话题带到自己想说的内容上。讲话时一本正经，语气夸张，逗得程廿捧腹忍俊不禁：“那你可要睁大眼睛，多为他物色物色。”

“我见识过很多Omega，统统是样子货，中看不中用，没有一个能配得上我哥，除了……”女孩想起哥哥的叮嘱，赶紧刹住嘴边的话，垂头丧气，“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我要眼睁睁看着他熬成干花了。”

屈秦风责备道：“尽说些虚头巴脑的话，还有点小女孩的样子吗？”

女孩不理会哥哥的奚落，撅了噘嘴，瞪着大眼睛瞅程廿，似乎在无声控诉他看不上自己老哥哥的行为。

程廿有点尴尬地别过眼，招呼他们看菜单：“这家餐馆我吃过，有道的牛腩炖西红柿很不错，你们看看喜欢吃什么？”

屈秦风拿起菜单，点了几个菜，屈樱泉则点了果汁和甜品。

这是家档次普通的餐馆，环境还不错，工作日客人不多，他们的菜很快上齐。屈樱泉端着甜品开始吃起来。屈秦风和程廿边吃边聊，他们聊了很多，理想、未来、青春、生意、情感。程廿简要地把离职这段经历说了，屈秦风很欢迎他能来风城，说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去找他，他如果不在风城的话，秦宏集团总部会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帮助。

程廿提到他即将去国外做访问学者，屈秦风听说了他要去的学校，喜上眉梢：“原来你要去伯努利大学，正巧樱泉过阵子要去那里过夏令营，能不能拖你帮忙照顾照顾，我担心这丫头疯玩得停不下来。”

屈樱泉抗议道：“我才不会呢，更何况还有林老师看着，我能玩个……我能玩什么啊？”

小姑娘太亢奋，舌头一个急转弯才憋住口头禅，完了心虚地低头捏手指。

程廿颇为意外，暗道这也太巧了，可结合屈樱泉的反应，便知的确是巧合。

“樱泉要去的也是三番市？”程廿问。

屈樱泉点点头。屈秦风道：“她要去当地的寄宿家庭住两个月，感受一下国外的生活气息，再好好提高一下糟糕的外语水平。我会派一个信得过的保姆，一个厨师，一个司机兼保镖，以及林老师跟着一起去。你只需要偶尔帮我监督她的学习进度就行。”

程廿欣然道：“当然可以。”

屈樱泉听见有这么多人要跟自己去，还有个不定时空降的“督导”，暗道这两个月一定是黑暗黑暗更黑暗。不高兴地嘟起了小嘴，盘子里的点心都不香了。屈秦风又与程廿沟通了一些出国的话题。

屈樱泉吃完之后，屈秦风就让保姆先领妹妹回了家。

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才好谈些私密的话题。屈秦风道：“你需要的仿真退化药剂，我已经托人建立了稳定的购买渠道，这样的话，你今后可以彻底摆脱对赵煊的依赖。”

屈秦风竟还在不遗余力的帮他，程廿心里也填满了感激和愧疚：“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我对自己身体还有那个药都没有清晰的认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屈秦风道：“其实不用太在意，每轮发q期后一个月内注射药剂，平常正常生活就好了，除非有人拿着你的毛发或者血液去检测，否则一般不会暴露的。”

程廿微微皱起眉头：“可上一次赵老为什么会知道呢？”

屈秦风思考道：“或许是出于老年人独有的阅历吧。赵翀年轻时也不过是个2级Alpha，年纪大了对信息素的敏感度理应退化殆尽了才对，但就是仅仅靠一次见面，就能怀疑到你的等级头上，让我也很意外。有些事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如果非要说明原因，用老奸巨猾这个词来形容他最合适了。”

程廿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这个形容很是贴切，虽然在背后这么说老年人家有点不礼貌。

“那个药，听说一针要两百多万。”药剂是有着落了，但程廿不愿意让屈秦风破费。

屈秦风毫不在乎：“没事，我们不是朋友吗？经济方面你完全不需要担心，也不用想着还我什么，我是心甘情愿的。”

“不，”程廿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彻底超过朋友的范畴了。我很感激，我也向你坦白，除了你这里的渠道，我的确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得到那个药剂，所以我会接受。但是也请允许我打个欠条，等我有了足够的能力后，会尽可能向你偿还。”

两百万，以程廿目前的收入水平，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攒到。如果他发愤图强，尽量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做到顶尖，也许年入千万也不是望尘莫及。

屈秦风以一种欣赏与遗憾交织的视线深深望他一会儿，末了拍了下大腿：“好吧，那第一针的款，就用你帮我看管我妹妹来抵偿吧。”

知道他是变相在为自己省钱，程廿眯起了眼睛：“您可真会做生意。”

屈秦风道：“跟我做生意，会很愉悦，有兴趣保持长期合作关系吗？”

“看出来了，有机会一定。”程廿又想到一件尴尬的事，“可下次需要打那个药的时候，我应该正在M国，这可怎么是好？”

“不用担心，那个药也是从M国进口的，我会让当地医药公司的人把药剂邮递到你的住址，然后你去找个信得过的护士注射进去就行。”屈秦风耸耸肩，道，“看吧，你又帮自己省下了一笔高昂的国际运输费用。”

屈秦风总有种堪称魔力的让人心情愉悦的气质，程廿再度被他的话逗笑，两人都笑了。沉默了一会儿后，程廿问：“您不打算和别人交往吗？”

屈秦风拿湿巾擦了擦手指，大方地莞尔：“我知道我在你这里没有机会了，你放心，我不是纠缠不休的人。目前我的重点放在事业上，可能到四十岁上下才会去考虑吧。”

程廿点头，举杯道：“您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屈秦风与他碰了一下：“祝我的朋友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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