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观察日记 第4章 借过

这完全出乎意料。

在小时候，林诗晴与苏墨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苏墨很内向，也很安静，怯生生的。

林诗晴同样也安静，纵然相比起同龄人她有着更为丰富的社会经验，但是乍然来到陌生的地方，还是会缩在墙角。

她们像是两只小动物一样互相靠近，用手指触碰对方，认证对方的存在。

在林诗晴的印象里，长大后的苏墨不会是放纵的、叛逆的，甚至无礼粗鲁的。

她应该像林诗晴在前世里见到的那样，疏离但温和，完整且完美。

应该完整地度过了青春期，成长为完美的大人。

而不是受伤流血地挣扎着长大。

甚至休学半年。

后来的苏墨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玲并不清楚事情全貌，也有许多是道听途说。

也许很多事情，只有问当事人才会知道。

可是难道林诗晴能够走到苏墨面前直接了当地询问：你怎么了？你过去有哪些伤痛还无法治愈？你知道吗，上一世，你选择在教学楼顶层坠楼而亡。

会被当成精神病的吧？

我又能够以什么样的立场靠近她、询问她、关心她呢？

林诗晴想，她现在只是苏墨生活里的陌生人而已。

“你喜欢苏墨吧？”

冷不丁一句询问打乱林诗晴的思绪。

“啊？”林诗晴慌乱地看向林玲，她们已经走到一片树荫下，她看见树叶的影子在林玲脸上晃动。

“你喜欢她吧？我看见你总是看着她。”林玲又问了一次。

林诗晴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她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搪塞这个问题，她看着林玲，同班同学，刚开始互相交谈的第一天，她无法说出自己经历过上一世这种事情。

很难说出口啊，会被当成怪人吧，而且就算说了，也许林玲还会接着问，你为什么会觉得她的死和你有关呢？你们分明是陌生人啊。

“我……”林诗晴低下头，看着运动鞋的鞋带，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喜欢的吧，我也是，我能感受到。”林玲跟着她一起低头，两个人虽然面对面，却都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带。

是炎热的天气，但也有微风吹过。林诗晴的后背原先出了些汗，衣服粘在身上，被风吹过后，空气充斥在后背与衣服面料之中，带来一些让人轻松的凉爽气息。

“嗯……”她大脑空白地说出肯定的话语，不是因为认同，而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诶？”她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问道，“你也？”

林玲点点头。

“不过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在接过苏墨递过来的雨伞的那一刻，林玲短暂地喜欢上对方。

虽然还伞的时候被问：“我的伞怎么会在你这？”这样无礼的问题，但也盲目地认为是对方的魅力所在。

育林附中是普通的学校，大家对思想也普通并且传统。

苏墨打破了这个平衡的格局，她的到来，所代表的角色不仅是作为从重点中学转学而来的年级第一，更是象征着新鲜的反叛的未知事物。

人们都会对陌生对东西保持距离与警惕，外化成行为态度就变成某种尊重与礼貌。

同学们传播着苏墨的恋爱史。

在传统的异**往方式之外构建了新的人际关系的模式。

“我也不知道那种心情是不是喜欢，只是因为知道她和女生交往，就擅自把那种心跳地很快的瞬间叫做心动。”

林玲把手轻轻地放在胸前，眼睛里亮晶晶的。

林诗晴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面对过这种情绪，也不曾知道这称得上是秘密的过往，于是她只是和林玲对视，尽可能保持谦逊的聆听态度。

林玲向苏墨要了联系方式。

不知道是因为苏墨没有特地记得给她分组，还是手机苏墨的动态不曾屏蔽过任何人。

林玲很快看到苏墨的日常社交动态。

很多，很杂，很乱，在看到之前，林玲一直以为学习好的苏墨即使有些叛逆，分享的生活状态多少也不会真的完全脱离学生的轨道。

完全脱离了。

那是一个光是看着只言片语就能感受到遥远距离的世界。

对林玲而言，纸醉金迷向来只存在于书本和影视剧中，没有想到会在现实里窥见一角。

“然后我就放弃了靠近她的心思，我产生了某种恐惧感，我翻看她的动态，有时候会产生自卑感，她的生活很充实，很光鲜靓丽，也很出格混乱。我有时候会产生恍惚感，觉得她和那个把伞给我的女生其实是两个人。”

“一直到她休学，她没有再发过动态。我也准备高考，没有太多心思去想那些，那种心动的感觉也就消失了。”

“那你为什么会告诉我？”林诗晴问道，剖析自己的过往远比阐述他人的过去要困难许多，她们的关系也没有深刻到可以说这样的话，林诗晴不知道为什么林玲愿意和她分享这些回忆。

“因为我知道你人很好，可能你帮助我的那个瞬间，我想起了那个时候苏墨把伞递给我的时刻。你们给我的感觉很像，所以我也不希望你被她讨厌。”林玲不安地捏住自己的衣角不自觉地揉搓。“你已经被她们发现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起码周雪应该发现了。”

林诗晴抿嘴，心里十分懊恼。

采取了糟糕的举动后还被戳破发现真的是最可怕的境况了。

“周雪？”

“就是苏墨的朋友，她们是高中同班同学，她挺可怕的，以前曾经把传苏墨闲话的男生堵进女厕殴打。我怕你引起她的注意会惹到麻烦。”

“这么恐怖！”林诗晴忍不住后退一步，回忆自己的举动是否太过过火，应该不至于被人盯上招致祸患吧。

可是，可是虽然害怕那些，但是更害怕的，还是三个月后苏墨的选择。

她要怎么办呢，她有些不知道了。

林诗晴一时之间有些局促不安，她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她一直以来都缺乏勇气。

“所以我才想这要告诉你，你听了这些之后，还是喜欢苏墨吗？”林玲拿出手机，在翻找些什么。

林诗晴想反驳，但看着她认真翻找的样子，把想反驳的话都压了回去，“嗯……对……就是，对，没错，我还是，想要了解她吧。”

她感到更加局促不安了。

事实上，在她今天听到林玲的话前，从未考虑过苏墨的恋爱问题。

也从来没有思考过恋爱也有许多不同的模式。

她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接受了许多信息，她选择完全接受的原因只是因为是苏墨，是关于苏墨的一切。

可是她也要那样吗？她不确定。

她从来没有想过。

苏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吗？

完全的坦诚，甚至是袒露出所有旁人会选择遮掩的。这些信息，就像是一道门槛，只有跨过去才可以靠近她。

她不做任何额外的考验，只是站在那里，等完全接受完全理解她的人走过去爱她了解她。

“这个是苏墨的名片，我不敢发给你，你看着搜索，可以吗？”林玲终于翻出一个没有备注的社交名片。

上面显示的昵称是：“su”。

很简单。

“当时觉得自己喜欢她嘛，所以不敢备注，怕自己看见她的名字会紧张地不敢发消息。不过也真的一条都没敢发，甚至不敢点赞，怕她想起来联系人里面居然还有我这个不认识的人把我删了。”林玲说着说着笑起来，嘴角勾起，眼睛还是亮亮的。

“那你现在是不喜欢她了吗？”林诗晴看着她的手机界面，没有做别的动作。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在高考过后完全没有想起来她，直到开学发现她和我同班，才记起来我喜欢过她。所以，应该是不喜欢了吧，不然我肯定早就想起她了，不会只有看见她才想起来。”

“这样啊……”

“那你要加吗？”林玲看起来有点激动，“我觉得她会喜欢你的，她的前任和你的长相类型很像，只要你别再那样做，我觉得她一定会对你有印象的。”

她的语气甚至有些雀跃。

“我……还是不加吧。”林诗晴踌躇道，这样冒然加人，总感觉名不正言不顺，好像会被讨厌，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敢和苏墨对话。

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单纯的害怕。

和林玲的想法异曲同工的是，林玲不敢给苏墨的动态点赞是因为怕苏墨发现还有她这个人然后把她删了，而林诗晴不敢上前和苏墨相认的原因也是因为害怕苏墨会想起来小时候居然认识过林诗晴这个人。

在苏墨意识到她是谁的瞬间就会想到那些不好的回忆而对她厌恶至极吧。

林诗晴失落地想到。

手机在兜里振动，收到了新消息。

林诗晴拿起手机，打开消息通知，看见了两分钟前刚看见的那个叫做“su”的昵称。

是一条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苏墨。”

林诗晴惊讶地看着这条消息。

“你看到什么了？这么惊讶？”林玲奇怪地问道。

“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