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箬只恨自己走的还不够快,刚转身就听到这个百年冤家在身后阴测测的说了一句。
“杏儿姑娘说是腿上有伤,怎么巴巴的往男子内院去?你和温先生。。。嗯?”
这一声“嗯”,虽然没有说完,但全场人脸色都变了。唐箬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平日里经常在长玉医馆里走动,而温齐玉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这胭脂医馆也是远近闻名。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闲言碎语了个遍,说唐箬不知廉耻,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成日进出陌生男子府邸。
但也没几个不长眼的敢在当事人面前说,唐箬和温齐玉也心知肚明的装傻。
可苏呂不一样。
他见唐箬一到医馆就自动自发的往后院走,熟的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岂有此理!
唐箬叹气,她就知道,苏呂还是这样,只要他不痛快了,全天下的人都要陪着他不痛快。什么出尘飘逸,什么心胸宽广,简直一条边都沾不上。
她若是还往里走一步,只怕这人会把医馆都掀了也不一定。
可是,他为什么要不高兴?好好的发什么火?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
唐箬自认倒霉,心想大概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苏呂要发火,老天拿他也没办法,许是今天没看黄历,真是倒霉。
温齐玉见唐箬卡在原地,他面色沉了下来,毫不客气的赶人道:“苏世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谁说本世子无事?”还不待温齐玉说完,苏呂自动自发的往前找了个座位坐下,白水仙捧着兔子和风眠也跟上,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他敲敲桌子,道:“今日天气甚好,许是我近日和菩萨许了个愿,期望能遇着曾经照顾我的恩人。温先生,你瞧,只要是用心,还是上苍能显灵的。”
温齐玉道:“那想必是菩萨也有瞎眼的时候。”
陆英早把医馆其他人给请了出去,又把门板给压好,心想:这近日总是开业不到几时辰就关门,这一来二去的,损失不知道得多大。他一边拨着小算盘,一边叹气的想。
苏呂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唐箬,唐箬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漠北战神这些年越发威风了,光是一个眼神,她就觉得如坠冰窟。
唐箬进也进不去,卡在原地也不是办法,看了看苏呂的座位,只能寻了个位置默默的座下,温齐玉毫不客气的挨着唐箬一并坐下,看着苏呂眉头又是一跳。
苏呂道:“想不到这些年,温先生竟然在这里安稳度日。”
唐箬一怔,看了看两人,就见苏呂瞪了一眼过来,她连忙别过头,只觉得寒风阵阵。她一别开眼,又对上了一旁温齐玉,温齐玉虽然面无表情,见唐箬看过来,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温齐玉道:“还承蒙世子这些年的照顾了。”
苏呂:“客气。”
温齐玉:“那没什么事的话,世子可以走了吗?”
唐箬汗了一下,温齐玉这个面瘫,说话从来都是直接的很,就连苏呂都敢这么赶,她更怕苏呂会一怒之下,掀了医馆,却没想到苏呂只是轻笑了一声,道:“温先生还是这么风趣。”
全场人都汗了一下,说温齐玉风趣的人,只怕全天下也只有苏世子您了。
温齐玉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几年未见,苏世子还是如此艳福不浅。白姑娘,还是如此贴心。”
白水仙淡淡一笑,道:“多谢温先生夸赞。”
唐箬心又酸了一把,你看看人家,笑的多好看,自己就长了个普普通通的脸。小的时候,某人还总是跟在自己后面喊自己“媳妇”,说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几年过去了,连人都认不出了。
唐箬毫不知觉,只是拿着杯茶苦闷的啃着,可这番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却都感觉不同。唐箬虽然长相清秀,脸上也素净,但是却着实不难看,而且带着一种很特别的耐看。
仿佛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开始只是普普通通,但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颦一笑都可以让人回味无穷。
如今她低着头的样子,又乖又可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茶不合口,平滑的眉头微微皱起,若不是其他人都看着,苏呂真想把她圈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拍拍她的背。
苏呂手心刺痒,恨不得现在就把人给抓过来,只是左右的目光让他动弹不得,面前这个人,他也不能操之过急。
苏呂轻咳一声,道:“温先生多年未见,竟还记得仙儿的容貌,一眼就能叫出姓氏,真不容易。”
其实苏呂这一番话说的意思是想告诉唐箬,温齐玉这个东西也是一个见色起意之人,见着美女就多年不忘,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可这话听到了唐箬耳朵里,却更刺耳了。
是是是,你的外室美艳无双!行了吧!
温齐玉不知道唐箬和苏呂的关系,但是凭着本能他察觉出了苏呂对唐箬的“兴趣”,心下更是不喜,道:“那是自然,五年前苏世子重伤不愈,白姑娘贴身照料三月,到现在京中人人传为美谈,若是世子有兴趣,不妨可以去街上的摘花楼里逛逛,那里的茶本子可是热闹五年了。”
说到摘花楼,唐箬也是知道的。她当时万念俱灰,就等着苏呂从漠北回来,可没等到人,却先等到了摘花楼里香艳逼人的故事。
写本子的人水平极高,整个本子仿若是亲眼看见的,把苏呂整个英姿飒爽,怎么在漠北站稳脚跟,怎么一人孤身入敌营取主将头颅,怎么在敌军营中遇到了美若天仙的白水仙,两人再怎么一见钟情,然后苏呂受到暗算,白水仙如何贴身照料,两人的情事在整个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就连皇帝都知道了。
皇帝知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了唐箬进宫,然后请了京城里的名嘴在御花园里摆了这么一出戏台子。
彼时的唐箬还小,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何苏呂竟成了话本子里的人,也不明白皇帝摆这么一出戏台子究想要做什么,皇帝问什么,她便答什么,皇帝后来见她呆呆愣愣的,连哭也不会,不知道是失了兴趣还是怎的,戏还没唱完就拂袖而去。
后来的后来,她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在唐家抄家的那几个月里,苏呂在漠北的军营里爱上了别人。
他也许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心中已经有别人了。
唐箬叹气的想:若是早几年,只怕自己会哭的稀里哗啦的,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还在傻傻等着苏呂的唐三了。
唐箬抬头道:“白姐姐貌美,自然是谁都喜爱的。”
这话给的台阶十足,但是也把两个暗中交锋的男人给噎着了。他们都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却好像都让唐箬误会了,苏呂脸色又沉了下来,温齐玉一向面瘫,但是眼神中也透着些许不悦。
唐箬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她现在也不想看见,喝了口茶,起身道:“本来今日是想来叨唠温大夫的,没想到世子竟然和温大夫是旧识。那杏儿改日再来拜会,我就先走了。”
唐箬说完了话,起身就要离开。
苏呂还不待说话,温齐玉就起身拦了下来,道:“杏儿,先别走。你前日脚受伤了,我调好了药膏给你,你去里面上上药吧。”
唐箬哪里想到前日一句玩笑话,温木头竟然真的费心的调了药膏,她不想看见苏呂和白水仙,忙拒绝道:“多谢温大夫,今日多有打扰,我。。。我还是明日再来。”
温齐玉道:“来都来了,人都在这了,为何不肯上药?”
唐箬内心嘶吼:温木头你是真瞎还是假瞎!刚刚还有人说我们两不清不楚!
可温齐玉就是想要这种不清不楚,只是唐箬不明白。温齐玉见劝不动,只能摆出杀手锏,低声道:“陆英昨日炸了小香鱼,今日放的正好,他还特意给你留了一盘。”
唐箬眼神一亮。
她这幅谗猫样十分可爱,看的苏呂心中痒痒的,温齐玉也心底柔软一片。
唐箬想了想,道:“嗯,温大夫所言极是,我也觉得腿疼的厉害,我去上上药。”
说罢,这次速度极快的跑去了后院,完全不顾刚刚所说的“腿疼的厉害”。
等唐箬和彩儿衣角都看不见了,苏呂这才把眼神收了回来,心中鄙视道:这么大了还是个馋猫!殊不知,以后自己为了唐箬这点兴趣爱好,什么老脸都不管不顾了。
唐箬轻车熟路的跑到后院,陆英果然拿着一盘小黄鱼和一罐药膏等着她。
唐箬兴奋的叫了一声,就抓了一条小黄鱼塞入口中,也不忘给一旁的彩儿一条。
“啊!真的太好吃了!你这个鱼都炸了一天了,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柴?还这么脆?真香!”唐箬简直爱死了陆英的手艺,这小黄鱼酥脆的很,鱼肉一点都没有腥味,反而带着一股子清甜,骨头一嚼就碎,简直是人间美味。
做的食物被人喜欢,陆英自然也高兴,他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笑道:“杏儿姑娘慢些吃,还有许多。”
唐箬吃了一条鱼,喝了一杯茶,简直心满意足到了极点。回头看着同样眼中冒着星星的彩儿,又看了看一旁倒茶的陆英,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两人般配到不行,不由想起来今天带彩儿来的目的。
虽然好像过程有点偏失。
但是,结果还是达到了。
等会她进去上个药,这样就留下了陆英和彩儿两人了,正好可以培养一下感情。
唐箬笑的愉快,一边又摸了条鱼,一边拿起桌上的药罐子,咬着鱼道:“我去里面上个药,你们先聊着。”
彩儿见状放下鱼,也要跟去,唐箬连忙拦住:“我就进去上个药,不需要你伺候,你在外头等着吧。”
彩儿听话的点点头,然后继续坐下啃着小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