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练风霜起（探案） 第23章 三邀

一下午的时日，桓榆做了将近有十几把扇面，有时也会抄写诗文，但大多都是品笺代笔。品笺自小被她教着习字，现下也是写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

店铺前来来往往的客人围着，许多都是边欣赏边津津乐道她画完的作品。而邀她作画之人大多是寻常光顾的世家贵女，或是一些附庸风雅的士大夫。

桓榆很多时间都是低头忙碌作画。现下忽闻少女的声音倒也不觉着惊奇，只是下意识看过去，不曾想竟看到个熟络之人。

对于魏砚的到来，她稍显诧异，不过看向一旁的少女，她瞬间也就明白了。

桓榆抿唇向魏砚微微颔首，算是见过礼，随后又低头继续面前的画。

魏砚今日本就是陪魏珂玩耍的，她提出的要求自是欣然应允。他唤身边苍宇拿出钱两，只见他将那五十文钱“啪”的一声，轻拍在了桌面上：“一幅扇面。”

品杳欣喜地摞过钱两：“好嘞，客官稍等些片刻，这幅作好就为您作。”

约过几分，桓榆收了手上的扇面递给所买之人。那人接过便开口叫好，又同四周看客展示，果不其然众人都围上来赞不绝口。

桓榆继而拿出一张空白扇面，看向等侯在一旁的二人，问：“这位郎君，要作什么样的？”

魏砚眸光微动，看向魏珂，似是询问她的意思。

“我看你为那位姑娘作了幅画像，那也给我画一个吧。”魏珂接话，抬手指向附近持扇，半掩着面眉眼弯弯的女子。

桓榆了然点头，示意她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待她轻理好衣裙，提笔就开始作画。

魏砚则倚在一旁的门框，漫不经心地看着二人。

“姑娘，我这般神态如何，可适合？”魏珂略显拘谨，端着身子问桓榆。

“可以，姑娘放松就好。”桓榆瞄了一眼她的神态，手却不停道。

约过半刻钟，桓榆就收了笔，将笔给小厮帮忙清洗。随后，她将扇面一转，递给魏珂。

魏珂接过画，瞧着扇面上染着淡淡脂粉的自己，欢喜不已。她笑吟吟地侧头将画拿给魏砚还有贴身的婢女一道观赏。

她又同方才说的女子一样，将折扇的画面向外，半遮脸颊，双瞳透亮地看着四处，不时探过头给魏砚瞧，似是在等他作评。

“不错。”终是得到兄长的回复，她乐呵地转过身来同桓榆道谢，又问，“这位娘子，我看你有些眼熟，我们可是在哪见过？”

桓榆弯唇：“魏娘子，许是我为江三娘子作画之时，你在一旁。”

被她这一提醒，魏珂瞬间忆起：“原是那时候，我记起来了。我还记得，江三娘事后还要将一只紫豪笔送给你，只是你没要。”

桓榆微哂，算是默认。

魏珂说笑着与她道别，临行前还开怀道会时常光顾她的生意。

兄妹二人刚离开几步，魏砚就停下来拉过魏珂，附耳同她交代了几句。见她点了下头，领着身边家仆向别处行去，他则又回到阡墨阁。

魏砚看着眼前片刻松弛的桓榆，示意苍宇上前传话。

桓榆正等着下一位买画之人，见苍宇归来，不解地瞧他。

“桓娘子，少卿说有要事相告，可否借一步说话。”

桓榆黛眉蹙起，她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抱臂的魏砚，转头吩咐品杳看顾摊位，后将二人领进了阁中。

她先一步行礼：“少卿，何事相告？”

魏砚略有踌躇，在桓榆狐疑的目光下等了片刻，终是直言道：“钟钰于狱中……自戕了。”

她眸中掠过一丝惊异，问：“是……畏罪自尽？”

魏砚皱着眉，缓缓摇头：“许是不愿供出幕后之人，又不愿忍受刑罚，便服毒自尽了。”

“服毒？按理说，下狱前不是搜过身了吗？”桓榆抓住其中重点，追问道。

桓榆见他张口难言，抿唇无奈一叹：“魏少卿，我之前便有说过，这大理寺的随从许是真的应该换一批了。这……线索搜不出，毒药也搜不出呐。”她神色，略显责备。

魏砚看她的模样，自己竟是敢怒不敢言，气笑道：“是，你说得对，大理寺确实该整顿一下了。”他心下仍有些许惭愧，“不过此事怪我，我将你的线索同她说了一番，又逼着她说出实情，事后还用了刑，她恐是受不住。”

“倒也不能怪你，就算如此，她背后之人恐也不会放过她。”桓榆见他确实歉疚，稍加安慰，“少卿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此案的凶手已死，那雪蚕粉瓶也查不出什么，其余的线索也都断了，很难再往下查。”

桓榆垂眸思索：“毕竟大理寺在明处。既如此，少卿不若先按兵不动，隔岸观火。”

魏砚赞同她所说的：“之后的那些线索，大理寺还没来得及感谢桓娘子。”

他看向店前围着的客人，现下时日较晚，店前人渐趋少。他忽然想到什么，嘴角漾起一波笑，语气柔和道：“看桓娘子这般，可是手头较紧，不若加入大理寺？不敢说有多富贵却也保你无忧。”

桓榆瞬间气不打一处，他的这番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魏砚见她神色，眼底却漫着希冀：“我也知道桓娘子不为钱财，不过娘子此次多番相助又是何意？真的不再考虑参与破案？”

桓榆刚要拒绝，恰巧此时，品杳扬声向屋内喊道：“姑娘，来客了。”

她转而高声应到，不失礼地向魏砚微微一笑，转身便回到画摊边。

魏砚没得到她确切的回答，自是追上前去。

桓榆接过品杳递来的画笔和扇面，询问了客人的要求，安排好后准备继续作画。

一旁的魏砚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桓娘子，大理寺……”

桓榆霎时抬起左手搭上红唇，轻嘘一声：“作画之时，还请少卿噤声。”

魏砚顿时吃了瘪。

他浅等片刻，却见桓榆忙来忙去仍不管他。他胸前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桓榆好似无事人一般，提笔作画，甚至洗笔、晾晒扇面，又数着银钱。倒显得魏砚站在一旁，像是个碍手碍脚之人。

他不悦地凝着桓榆，最终重重叹了一气，而后一甩衣袖，叫上苍宇，隐没在人群中。

桓榆见状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虽在作画，她的思绪却已经飘去远方。

三年前，她本也是个沉迷探案之人，不仅为小女娘洗清冤屈，还曾助姑父破那些个难解之迷。衙门乃至府里上下，谁人不说她小小年纪便是个女神探。

只是那年的冬日，风雪太大，寒风刺骨，已经叫她记不清那些过往。只记得漫天遍野覆着的白雪，被染上浓浓的一片片的赤红。

一具具鲜红的尸首从她面前抬过，以至于日后她看见尸首或是闻见凶案，就会忍不住想到当年城中的凄惨。

她总又觉得许多案件的背后都有着隐情，像近日的“状头之案”。原先她本不愿牵涉其中，奈何非晚又太过在意。

她实则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因为非晚，还是有其他缘由。但不论如何，此案已过，她实在不愿卷入京城纷争，不想再引火烧身。今后的她只盼非晚学有所成，亲人平安康健，一生顺遂安然。

只是这般幻想固然美好，她心头却始终凝着。今日李音尘所言，是否真的有内情？她越想越是身躯发麻，背后发凉，不敢细想下去。

一滴墨汁落到桌面上，一阵击钲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回过神赶忙吩咐众人收拾摊位，准备闭店回府。

桓榆回府之时，梁府一行人都已归来。

上巳佳节，众人齐聚，一道用着家宴。

暮色沉沉。

桓榆在屋内将明日祭祀所用之物备好后，又独自一人立在窗前沉思。

品笺见状，试探地问道：“姑娘，我今日瞧见，那位少卿走的时候脸沉沉的。”她说着指了下脸颊，“姑娘你可是说了什么？”

桓榆闻言双睫微颤，嘱咐道：“无事。我们同朝廷命官，还是少接触的好。”

朝廷命官？那李郎君，也算吗？品笺心中不解却依旧照做：“奴婢知晓了。”

品笺整理着手边桓榆完成的画作，又将画架上的画清扫一遍，忽而想到一事说：“姑娘，张家大娘子差人来说，希望姑娘可以在郊外为她作画。”

得到桓榆毫无情绪德得淡淡的“嗯”声，品笺又问：“还有，姑娘，那这幅画怎么解决？”她指着那幅曾被梁又菡提起，画着朝廷官员，许久未完成的画作。

桓榆无奈回她：“这是卢四娘子要求的。”她淡淡扫去一眼，“明日将它带去书肆，我找时间把它画完。”

品笺应着声将画卷起。

桓榆忽问：“对了，前些日子送去的信，姑姑可回了？”

“还未收到。”品笺抱着画说。

桓榆想通什么，走向案桌坐下：“拿纸来，我要再写一封。”

凉凉月夜，郁闷的不止桓榆一人。

魏砚这处，怒气仍旧未消，他实在不明白，他已三邀桓榆，那人为何仍旧不领情？实在是比诸葛先生还能熬。

事已至此，事不过三，他唤来辰初去为他找其他画师，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想到这，他愈加焦虑，近日云先生腿疾加重，还同他告假。他想着，这大理寺的官员不仅要换一波，许是完完全全的一大波。

第一案到这差不多就结束了。让我们一起期待桓榆加入大理寺，以及接下来四人查案小队的旅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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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