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练风霜起（探案） 第20章 诗文

桓非晚拧着眉，努力地想着：“我，我不知，我其实不太清楚钟娘子的事情。”

“你好生想想，不止长安城内。”

“……阿姊我想不到，郑兄也没有提过。”桓非晚静默片刻，无奈地垂下眉头。

桓榆微叹口气：“行罢，此事你先留意一下，有发现再告知我。”

桓非晚连连点头，忽然又说：“阿姊，有件事还需拜托你。”

桓榆示意他继续说。

“尚有几日我才放旬假，既然案件已经查明，郑兄发丧之事可否托阿姊帮忙……”桓非晚小心翼翼说着。

桓榆瞧他有些畏缩的样子，忍不住心下白他一眼：“我知晓了，我会先帮你准备着，事后你再处理。”

桓非晚心满意足，嬉笑地拉着她一边道谢，又一边关心。

离开国子监，桓榆又唤车夫将她送到云宅。

她一直记得云疏的嘱托，案情出了结果便立刻打算来同她说。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不会很快知道结果，且该是云疏先来告诉她才是。不曾想，最后自己竟是亲眼看着凶手供认不讳了。

她谢过车夫，同他告别后便踏进云宅，没走几步，就见一位十几岁的稚嫩少年直着腰坐在院内读书。

那少年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见她后一展笑颜，连忙起身迎上前：“可是桓阿姊？”

桓榆淡笑着问：“云鞍，你的云表姐呢？”

话音未落屋内便有清晰的声音传出。

“来啦，屋里就听见了。”云疏从屋内走出，身后还跟着位妇人。

桓榆同云夫人见礼，云夫人热情地招呼她，转身去屋内提茶壶为她沏茶。

云疏将云鞍遣离，拉着桓榆在院内，坐下来交谈。

“可是‘状头之案’有结果了，当真是钟钰娘子？”云疏双眸放光，劈头就问。

桓榆将事件从头到尾讲与她听，惹得云疏连连惊叹。

“精彩，真是精彩，只是可惜我不能亲眼瞧那场景。”云疏说着还不忘夸她，“你想得也果然周全，你是如何想到要去探钟钰娘子的行凶现场？”

“自然是钟钰嫌疑最大，且自礼部见过那位官员同他的娘子之后，我便一直觉着他们撑的那把伞很是眼熟。”桓榆给她解释。

“哎，这位钟钰娘子也真是奇怪，你说她到底为何行凶？我可不信她说的什么攀高枝。”云疏一脸看透的模样。

桓榆重重点头，沉声道：“明日我去准备郑郎君发丧一事，届时我会再查。”

云疏看着她笑，揶揄道：“原先你还不让我打探，现下倒是自己出动了？怎么，你倒不怕遭报应了？”

“我已经牵涉其中，就当为郑郎君正名，还他一幅画吧。”桓榆又问

“云伯父的腿疾如何，我今日瞧见他，倒是没什么异样。”

“这两日我一直在调理二伯的腿疾，我想着过几日许是要去扬州一趟了。云家那么多人肯定会有更好的办法。”云疏想起什么又说，“还有你说的乔姑娘的事，我会处理完再走。”

桓榆替乔桐叶感谢她，两人又寒暄了片刻，桓榆便告别众人离开了云宅。

此时夕阳已布满天际，不久便要闭市，桓榆便直接回了梁府。

东隅苑众人见桓榆回来都开始准备膳食。

“姑娘，你竟然去了大理寺这么久，我们都可担心你了。”品笺满面愁容的

“也没有很久，之后我还去看了非晚和云疏那处。”桓榆回她，“明日我可能还要去趟郑宅，品杳你同杨叔看好书肆，品笺届时你同我去准备。”她说着又将发丧之事向两人交代。

“娘子真要这么做，可是咱们是姑娘家，且若是被主君知道会不会不太好？”

“放心，我心里有数。”

“对了姑娘，您吩咐我们的事也都办得差不多了，待到了上巳定是十分有趣。”

“那便好，辛苦你们。”

翌日，桓榆调了些院内家仆，又在外处找了些人手一道前往郑旬意住宅处。

虽说郑宅较为偏僻，但依旧有少许邻里知晓，皆来打探。

桓榆想着，复礼、沐浴、报丧之事还是等着桓非晚或是郑母前来准备。她还是帮忙设灵和准备敛具罢。况且郑旬意死前已经是状头，朝廷或许对他的发丧之事也会有些准备。

于是她差人来打造棺椁，自己便到郑旬意的屋内挑选入棺物品。郑旬意生前喜爱读书，那么他那书架上的书籍必然是需要的。

这样想着她向那书架上看过去，郑旬意藏书甚多，总不能都入棺。她目光扫过医术之类的书籍，想起钟钰所说他并不喜爱医术，那这方面的应当不用准备了。

想到此处，她忽然有些为难，现下钟钰是害他之人，那与钟钰相关的物品是否还需要准备？虽说钟钰是真凶，可是她难免也有迫不得已的可能，况且听闻……她有些不能做这方面的决定了。

此刻她竟是有些后悔，不该答应非晚来处理郑旬意的后事。

她怅然地唤来人手，打算先将这些书籍搬出去入棺。

那些仆人一个个进来，将书搬起，又有的将桓榆指出的衣物拿上。

几人忙里忙外，不免推推攘攘。果然其中有人没托住手上的书，与人相撞，摇摇晃晃地跌至地上。他抱着的书顺势坍塌，散落一地。

那人赶忙爬起，手忙脚乱地拾着书，起身躬身致歉。

“无碍，慢慢来，将这些拿去箱子里就好。”桓榆安抚他。

仆人歉意地又托了一下书，着急地向门外走，没走几步倏然被桓榆喊住。

那人一惊，立刻顿住，有些紧张地站在原地。

桓榆却是在这瞬间捕捉到什么，眼尖得瞧见最上方被这穿堂风吹起的书，那被风吹起的几页中，其中好似有一页密密麻麻的满是墨迹。

她有些疑惑，隐隐约约还有一种预感。她径直地走到抱着书的那人面前，抬手拿起最上方的书。

这是一本诗文集，收录了许多名家之作。

她翻至所看到的那页，那页是诗尾，有些许的留白，而那渗花了的墨汁便是人新写上去的。看那字迹，很明显应当是郑旬意所写。

他写的看上去是自己作的诗。

其中写着：

眼边峰峦尖耸小，心随云月共远方。

……

问君一曲何所来，曾与答知长韶生。

……

桓榆一句一句的读着，最后读到：

未眠待拂晓，

妻祷树下忙。

余继泥稍松，

开锄悟暗藏。

这首诗的最后还有一点未成字迹的笔墨，好似是作诗的人还想要往下写，却不写了。

她读着那些诗，心下那股预感愈发强烈。此时此刻，她心脏急促跳动，就快要蹦出。

忽然，她抄着书疾步冲至院中，停于那株腊梅下。

品笺瞧她神色匆忙，十分不对劲，紧张地问：“姑娘，怎的了？”

妻祷树边忙。我继泥微裂……桓榆猛地抬头看向她，问出让人莫名的话：“可有铲子？”

品笺还在疑惑思索中，便听远处有个仆人回话：“有的。”

“拿过来。”桓榆声色渐冷。

那人回过神应声，持铲走来，刚要将将铲子递上前，便见桓榆指着她脚前的一片土，当机立断道：“这四周，挖。”

仆人闻言微怔，却还是按她所说的做。他蹲下身，狠狠地扒着那些土。

品笺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又唤来几人搭手，将那颗腊梅树下的土全部翻了上来。

须臾，果真有发现，有人举起手喊道：“娘子，这有东西。”

桓榆紧握住书，走上前蹲下去瞧，那处被挖的坑内静静地躺着一个沾了灰的瓷瓶。

她将瓷瓶拿起，又见一旁泥内漏出一角丝绢一样的东西，便伸手去扒开泥，将丝绢拽了出来。

果然是个手帕，只是还包裹什么东西，她小心翼翼的将东西取出。

众人见她抬手持针，面色凝重地来回仔细端详。

这泥中怎会有针？又是什么针？

什么针？呵，若是不出所料，这针就是魏砚所说的药箱中的旧针，就是钟钰所说的遭受磨损，不能用，被丢了的银针。

这些针皆是被截断了，只剩尖处。

桓榆想着钟钰藏它的用意是什么？是因为银针断了惹人怀疑，还是何故？

她这边想不通，又打开瓷瓶看去，瓶中隐隐看出有色白如霜的粉末，她将瓷瓶凑到鼻前轻闻了一下，气味极淡，实在分辨不出是何物。

只是旁人许是不知，可她必定能猜测到，这或许就是那个润肤的毒物——雪蚕粉。

桓榆不敢破坏证物，吩咐院中人暂且不要动树下的泥土。又差了些人将所有的书都翻一遍，找找是否还有这般的诗文。最后她叫人继续办着设灵、入棺之事。

交代完这些事情，她留品笺在此处看顾，独自一人向云宅前去。

“是，这就是雪蚕粉，你从何处得来的？”云疏倒出药粉观察，惊异地问。

“死者家中，树底下。”桓榆冷静道。

“真行，这不会就是凶物吧。”云疏再次震惊，不愧是阿桓，这都能找出来。

“应当是了，你瞧这瓷瓶，像从何而来？”

“这瓶子通体透亮，洁白无暇，做工精致，很像达官显贵所用。”

桓榆蹙眉点头：“我还发现了与死者相关的一些东西，需要上呈大理寺。这钟钰决不单是因情所杀，我想若是给她看了这些，她可能会告诉我们真相……”

第一案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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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