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通体墨黑的乌鸦单足立于教堂的钟摆上,它歪头时眼眶里滚落血红的泪,仰颈发出裂帛般的啼鸣。
钟摆开始震颤,摆锤撞碎凝结的时光,轰鸣炸响的刹那,千万只乌鸦穿透凛冽的风雪,如同黑色的云层,横压过境。它们抖落羽毛,漫天回旋的墨色灼伤世人的眼,如同风雪降临。
它们盘旋于来者之上,鳞次栉比的翅翼切割空气时发出脆响,苍穹下突然绽开森白的浪涌,失去羽衣的鸦群显露出玉石般的骨架,嶙峋翅骨划破云雾时带起金石相击的鸣响。
遮天蔽日的骨鸦群白骨脚爪保持着虚握的姿态,空洞眼窝里漂浮着幽蓝磷火,此刻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那来自于灵魂深处的赞歌。
教堂最顶端的钟声仍在作响,铁胃之下的眼睛不约而同望向那沉寂多年的守候。猎猎狂风中,众众战旗飘舞,鹅毛大雪落在来者的肩膀上,沉重的轮椅碾碎路边石子,消失的教皇重现世间,没有欢呼喜悦,没有喝彩飘带,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眼。
推轮椅的信女披着沾染鲜血的白色教袍,而端坐其上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袖口绣着若隐若现的银线野兽图腾。
他将面容完全隐没在阴影中,只能隐约看见挺直的鼻梁轮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他停下来,那双眼描过全场,略过窜位者手上的鞭子,略过仆伏在地的家犬,他知道这不是属于自己的军队。
他张开口,带着傲慢的神情,“如果你们想杀死你们的教皇,那便来吧。”
没有人发声,也没人动。
“如果,你们想获得自由,那便来吧!”
长久的沉寂。
寒风刺向他们的骨头,那一刻他们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是曾率领他们征战四方的教皇,是与他们同甘共苦的战友。克来尔顿的冬天,亦是这人挡在所有人面前自己承担了神明的惩诫。
终于,铁胃的领军跪下,坚硬的凯甲砸在地上,枪管齐齐放下,他们振臂高呼着:“神明已逝!教皇永存!”
“神明已逝!教皇永存!”
“神明已逝!教皇永存!”
轮椅碾过焦黑的土地,教皇越过军队,来到自己的教堂面前。克里托夫跪了下来,颤抖着呜咽,赛西尔亦心甘情愿低下头。
“我回来了”,黑袍下传出年轻的声音,带着千年冰川的重量,教鞭开始**燃起的圣火。
教皇转过身,望着另一边的神明。
傅翌眯着眼睛,神态狡黠,却被白逾时拉住,“傅翌,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好吗?”
“啧。”
“老朋友。”,教皇傲慢地望着傅翌,手指轻敲着扶手,“真可惜你还活着。”
“你没死真是我的错。”,傅翌笑都笑不起来了,恨不得自己一下把这人给弄死,“真够命大,碎成尸块了都还没死。”
“没办法,谁让德尔和秋得以莎和我关系不错了,托他们的福,就算我碎成了块,也能给我拼接成一个人像——不像你,只剩骨头,还埋在了淤泥里。”,教皇行至军阵中央,刚想再说些什么,看到傅翌旁边的白逾时突然皱眉,“弄拙可没有告诉我这个——这么多年没见,你真够下贱的。”
傅翌扬手一挥,如山势般浩大的冲波直劈教皇的脑袋,却被亡灵军队的领军直直拦下,铁冑铠甲矗立不动,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敌人,不敢有分毫松懈。
“这么多年没见,你是越来越弱了。”傅翌嗤笑,拳头紧握,却被旁边的白逾时分开,十指相握。
“我们先回去吧。”
傅翌望了眼旁边眼巴巴的玉兰,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
“我还说——你当年为什么要把玉兰送到他那里呢?原来是这样吗?”教皇望着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但没有人会回应他了,只有风声在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