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个水晶……也是从教皇那里拿的吗?”白逾时指了指傅翌面前的水晶,他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只是听说好像是从某个神明身体中掏出的心脏幻化而成的晶体。
“算是吧,不过……”,傅翌轻敲了一下水晶,发出空灵的响声,“是一个次品,没有什么用处,最多看一些八卦什么的,你知道的。”,他摊开手很无奈,“人们总喜欢把神话说的昏天乱坠,但实际上什么用都没有。”
“哦,算了,我……回房间了。”白逾时刚要走又停下,转过身来,“你把这个借我一下。”
傅翌当然不会拒绝他,他甚至亲手放在他的掌心,温热的、宽厚的手掌触摸了一下,又伸回来,“当然,玩得开心。”
白逾时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暖的房间里弥漫着清新的木质香味,火炉里的火焰发出轻响,白逾时换好睡衣,刚准备上床,撇到桌上放着的水晶,停顿了一下,走到桌子前,轻声念了句:“我怎么样……怎么样才能……不欠他?”
透明的晶体中映射出虚无的文字:你将成为他。
白逾时罕见地愣在原地,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藤蔓除了能够催眠别人,也能够催眠自己,他可以给自己造一个梦,一个他是傅翌的梦。
夜幕下的古堡,黑暗交织的藤蔓爬满了房间,它轻微的起伏,就像是在呼吸,仿佛黑色血管。一扇扇窗户透出微弱的光,凝视着这片古老的土地。突然,几声乌鸦的叫声划破夜空,傅翌猛得睁开眼。
白逾时已沉浸在梦境中,那是一望无际的虚无,当意识像风中残烛般摇曳,他首先感到的并非疼痛,而是某种压抑的下沉感。
破碎的骨骼仿佛化作石膏碎屑,与浸透衣料的黏腻液体共同构成新的躯壳。他能捕捉到自己血液滴落的节拍,那声音在空旷的颅骨内壁反复折射,神经信号如断线的珍珠散落在黑暗里。
当灵魂依稀看见残破的胸膛仍在颤动的脏器时,他看到了年轻的他,那个亲手埋没自己的人。
他感到冰冷的淤泥像巨兽的舌头,缓慢地将他拖入黑暗,胸腔的压迫感并非来自缺氧,大地将他拆解重组。当最后一缕空气从肺叶挤出时,听觉反而变得异常敏锐:血液在耳道里奔涌的声音逐渐坍缩成钟摆的嘀嗒:他是谁?他将如何结束这一切?
他悬浮在冰冷的虚空,看见那具躯壳正被淤泥温柔地吞噬。断裂的肋骨缝隙间缠绕着水草与藻类,淤泥从鼻腔和耳道涌入,不断填满他的身躯。
那是无尽的黑暗与孤独,伴随着无法拆解的痛苦,这时他的心里只划过一个清晰的名字一一傅翌。
在那暗无天地的时候,他似乎只能想到傅翌,或者是与傅翌有关的问题。
当时傅翌也是这样的情况吗?当时也是这样的痛苦吗?他经历了多久?自己似乎离开了很久很久,那么长的时间,他是怎么度过的?
全凭恨吗?那为什么要原谅自己?为什么不戳穿自己拙劣的说辞,为什么不立刻杀了自己?这些疑问像是荒芜的野草在他心中肆意生长。
时间越来越久,他越来越感觉到一种自我与世界之间永远无法弥合的裂隙,自己的意识悬浮于虚空,是被剥离了所有参照物的坐标,无法确认自身的存在,也无法触及他者的温度。每一次试图向上延伸的念头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中沉入永恒的虚无。
终于他向上挣扎,十指疯狂地抠进黏稠的淤泥,指甲在与泥沙的长久撕扯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先是甲缘翻卷,接着整片甲盖被生生掀起,露出底下嫩红的甲床。鲜血从撕裂的皮肉间渗出,将乌黑的泥浆染成暗红,刺痛感顺着指尖窜入骨髓,他却仍然用着血肉模糊的手指机械地抓握,他似乎能看到白骨,又似乎不能,那只是一团黑色,唯有疼痛才刺激他的感官,告诉他他还活着。
他疼得说不出话,但也许是因为喉管早已被淤泥填满,他疼得想掉眼泪,但身体的一切早已背叛了他,只剩下精神上的漫长的无法愈合的痛苦。
突然,身体被猛然拖出淤泥,刺骨的空气瞬间灌入口鼻,引发一阵撕裂般的剧烈呛咳。白逾时从梦中惊醒,弓着背,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五脏六腑仿佛要移位,视线模糊,耳朵里似乎灌满了水,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扭曲,只有自己粗重、嘶哑的喘息声在颅腔内轰鸣,伴随着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狠狠地攥紧自己的手,却被另一双手十指相扣,傅翌收敛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表情可怕得像只厉鬼,他一只腿抵住白逾时腿间,他感受到对方从指尖到全身的颤栗,凶得可怕,但俯眼一看,他又收敛了他那副凶狠得恨不得把人吞之入腹的表情,怀中的人哭了,那么骄傲、那么矜持的人在他怀里哭了。
“小逾时,小逾时,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男人伸出手指轻轻抹掉对方脸上脸上的泪,可总是止不住,对方似乎被吓傻了,默默的留着泪,也不知道回应些什么。也许是因为他脸皮薄,也许是因为力气太大,被傅翌蹭过的地方被刮的通红。没有办法,傅翌缓缓低下头,舔舐着泪水,咸咸的,在他心里面又是苦的。
“白逾时,我再告诉你一遍,你是我的,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我……”,白逾时眼眶里又浸满了泪,在傅翌面前,他头一次忍不住,“我……”
“你不欠我什么。”傅翌打断了他的发言,眼神阴沉,“那是我自讨苦吃。”
“不……不是,是我……”
“够了。”傅翌紧紧锢住对方的身体,“现在争论有什么用?小逾时,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再次靠近,轻轻在对方的脖间咬了一口,那是玉兰最脆弱的地方,他已经在那处打上了自己的标记,但他仍不满足,“告诉我,玉兰,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为什么要用我的残骸来孕育你?我为什么要把我的指尖放在你的身体里?我为什么……在经历了那么久的黑暗还不杀了你?”傅翌紧紧搂着对方的腰,他不会再放过对方了,“你想要什么?我的玉兰,你既不爱权也不爱势,你想要什么?我的玉兰,我都可以给你。”
“…….”,白逾时哑了声,他看过那种神情,那种可怜又强势的神情,他在塞西亚的脸上看过,而当这占有欲的对象变成他,他才惊醒过来,身体不停颤抖,他想否认,可他的身体包括他的心脏都在呼唤着傅翌的名字,最后他颤抖的、用几近败退的姿态道:“你、傅翌。”
男人轻笑一声,他并不着急,而是又重复一遍,他要白逾时清楚地知道是自己想要他。
壁炉里的火焰跳动着,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墙上,逐渐合二为一,粘稠的呼吸声传来,玉兰哭着想要离开,但傅翌怎么会再次放他走?于是便是高呼一声,接续的是长久的浑浊。窗外月光正好,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他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傅翌轻咬着沉睡的人的耳朵,松开嘴,喃喃自语道,“你是我的。”
他能听到对方的心脏声,那是他的小指骨关节幻化的心脏,玉兰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
小逾时,你为什么不想一下,哪来那么多神明?傅翌仗着你年纪小,不知道以前的事情,让你拿走了他的心脏幻化的万能水晶,那万能水晶回答的答案又是真的吗?也许某个人已经悄悄地设下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 4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