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阮侭昀和陈郝的身影消失在教堂深处被藤蔓吞噬的阴影里,彭尚狠狠啐了一口,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操!管他去死!先找点能保命的玩意儿!”他一把扯起还在发呆的李长乐,“胖子!跟紧点!记住,别指望我当你保姆!”
“知道知道!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李长乐圆滚滚的身体小跑着跟上,胖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麻木的认真,重复着之前的约定
他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教堂一层那些穿着见习修女服的身影。
一个画面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远处一根缠满枯败藤蔓的石柱旁,一个身形瘦削的女见习修女正笨拙地抱着怀中的枯骨襁褓,动作僵硬地轻轻摇晃着。
她的手粗糙、沾着灰泥的指甲刮过襁褓粗糙的黑布,发出“嚓嚓”的轻响。
那血笼在她的“安抚”下,非但没有平静,反而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空洞的“吧嗒”声。
天真?
不。
那是被恐惧碾碎后的绝望麻木。
李长乐眼珠一转,脸上瞬间堆起一种谄媚又带着点愚蠢的讨好笑容,夹着嗓子,用一种别扭的尖细女声凑了过去:
“哎哟……这位姐姐……你这……哄得可真……有模有样啊!”他指着那见习修女怀里躁动的血笼,“我这小家伙就不行……老闹腾……姐姐教教我呗?怎么让它消停点?哎……还是姐姐们厉害,能被选到这里照顾这些‘小天使’……真是……太幸运了!”
那见习修女摇晃的动作停住。
她缓缓抬起头,黑纱兜帽下,一双布满血丝、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麻木地看向李长乐那张堆满假笑的胖脸。
那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油光发亮,像一块劣质的肥皂。
“幸运?”
一个带着浓重讥讽和绝望的嗤笑声从兜帽下传出,“天真!”她似乎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两个字惊醒了,猛地闭上嘴,抱着襁褓想转身离开。
“姐姐!好姐姐!”李长乐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挪动着胖胖的身体又挡在她面前,语气更加“恳切”又带着委屈,
“外面……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我们……我们回不去了!能待在这‘和睦之家’……不是老天爷保佑吗?总比……总比在外面烂掉强啊!”
“外面的世界……”她发出一声极轻、却令人心头发冷的嗤笑,“早就烂透了!”
她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怀中的血笼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骨骼摩擦声。
“这里……”她顿了顿,兜帽下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不过是一个更大的坟墓!”
“外面的世界烂掉了?!”彭尚立刻凑了过来,声音刻意放得低沉好奇,“怎么回事?怎么会呢?我们进来之前……”
女修女眼神闪烁着挣扎和某种压抑不住的怨毒,她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
“外面现在完全就是瘟疫横行!出去的人……都死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也就只有那些‘云母’……那群冷血的怪物……才能随意进出,当那些人的替死鬼!”
“云母?!”李长乐和彭尚的心脏同时一跳!
这是什么?
组织的名字?
某种特殊身份?
还是……更诡异的存在?!
那修女似乎意识到失言,闭上嘴,低下头不再看他们。
“云母?她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她们能出去?”彭尚不甘心,急切地追问。
“你们……”一个冰冷的女声从旁边阴影里滑出,“不知道吗?”
彭尚和李长乐回头。
“修女手册……”
“上……”
“写着的……”
更多的、如同幽灵般的声音,从藤蔓垂落的阴影里,从巨大的花簇后面,从废弃唱诗台的角落……幽幽地响起。
一个个穿着同样黑袍、像复制品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她们低着头,抱着怀中冰冷的襁褓,迈着僵硬的步伐,缓缓地围拢过来。
“手册上是写着……”
最初那个见习修女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如同念诵经文般的语调,
“写着不能靠近……”
“不能知道……”
“不能……”
“提问!”
声音开始重叠、叠加。
如同无数道回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击。
“噗通!”“噗通!”
彭尚和李长乐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她们无声地迈步。
沉重的修女服下摆拖在布满灰尘和不明污渍的地面上。脚步声细碎、整齐,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一步。两步。三步。
没有呼喊,没有咒骂,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们形成一个不断收紧的、毫无缝隙的包围圈!
浓烈的、混合着霉味、香烛气和死亡气息的压抑感碾碎过来。
浓重的、混合着尘土、枯萎花草和某种冰冷腐朽的气味充斥鼻腔。
无数道毫无生气的、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目光黏在皮肤上,带着非人的审视和一种……纯粹的、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兴奋。
“手册……”
“……手册……”
“手册说……要虔诚……”
“手册说……要沉默……”
“手册说……”
“……你们……违规了……”
包围圈越来越小!
修女服的边缘几乎要碰到两人的身体!
李长乐脸上的傻笑僵住了,彭尚的额角青筋暴跳。
靠……
坟墓!
她们说的没错!
这里他妈的就是个巨大的坟墓!
而现在,他们像是被拖入陪葬坑的祭品!
……
阮侭昀操控着轮椅,跟在王子睿身后,胸前那该死的“微笑手环”的红灯在昏暗光线下如同血色的眼睛。
“哥……”王子睿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这里……这里的惩罚……有点重的……您……您要忍耐……好好表现……这样……结束得快……”
他的目光扫过阮侭昀缠着厚厚绷带的脚踝和病号服下隐约可见的血迹,又飞快地移开,身体微微发抖。
阮侭昀连白眼都懒得翻。
忍耐?他现在只想把这个鬼地方炸上天。
“到了……”王子睿怯生生的声音在阴冷潮湿的走廊尽头响起。他推开一扇厚重的、漆皮剥落的木门,浓重的灰尘和霉菌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在布满蛛网的天花板上挣扎。
与其说是信件收发室,不如说是一个废弃的杂物仓库。巨大的金属货架歪歪扭扭地排列着,上面堆积的不是邮件,而是散落、卷边、被随意丢弃的旧报纸、破损文件夹、甚至还有生锈的金属零件。
地面肮脏不堪,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霉味和一股……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房间中央,一个穿着油腻制服、肥头大耳的管理员正仰靠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鼾声如雷。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鼓胀的肚皮上。
王子睿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毒蛇:“刘……刘哥?新……新来的……来登记……”
“操!”管理员一下子惊醒,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开,带着被吵醒的暴怒!
他一把推开王子睿,唾沫星子横飞:“妈的小哑巴!找死啊?!敢吵老子睡觉!”
王子睿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忙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对…对不起刘哥……是…是陈医生让带新人来……”
话没说完,一声冰冷刺骨嗤笑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呵。”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阮侭昀端坐在轮椅上,脸上那个被手环强制的灿烂笑容纹丝不动,但深灰色的眼珠里却像淬了万年寒冰,直直刺向那个管理员。
他的声音透过止咬器,嘶哑、缓慢、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鄙夷:
“我当是什么大人物……”
“原来是个连睡觉流口水都控制不住的……”
“……肥猪肉。”
“看来……”
“……是我想多了。”
管理员这才看到轮椅上的阮侭昀。他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刚想发火,目光却在落在阮侭昀那张被电流强行焊在脸上的诡异笑容时,闪过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恶意。
他认得这东西。
“哟,常医生的‘乖宝宝’?”他拖着肥胖的身体站起来,像座移动的肉山,带着一股浓重的体臭和酒气,走到阮侭昀面前,俯下身,油腻腻的脸上挤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怎么?装疯卖傻不管用了?改行当保姆了?还抱着个死孩子?真是晦气!”
阮侭昀深灰色的眼珠抬了起来,那被强制的笑容仿佛凝固的毒液。他抱着襁褓的手指微微收紧。
“滚开点,臭虫。”
管理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暴怒的狰狞!他没想到一个坐轮椅的“残废”敢这么跟他说话!
“**的小兔崽子!”他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阮侭昀一脸,“给脸不要脸是吧?!轮椅上还他妈横?!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A区的规矩!”
“李哥!别!他……”王子睿惊恐地扑上来想阻拦!
“滚!”管理员一脚踹开王子睿!
王子睿踉跄着撞在旁边的文件柜上,发出一声闷哼。
刘管理员抄起警棍,狞笑着走向轮椅上的阮侭昀。
眼看警棍即将落下。
阮侭昀坐在轮椅上,身体纹丝不动。仿佛要被打的不是他,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那管理员的手掌竟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他脸上的暴怒僵住,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眼神里猛地掠过一丝惊惧!
他凶狠地瞪了一眼那张毫无惧色、甚至带着冰冷嘲讽的诡异笑脸,又忌惮地瞥了一眼那个闪烁的红光手环和阮侭昀怀中毫无动静的襁褓。
“妈的……”他抬起脚狠狠踹在旁边的椅子上!椅子瞬间四分五裂。
他喘着粗气收回手,脸上的横肉抖动着,“算你走狗屎运!有人盯着你!”
接着刘管理员对着旁边几个看热闹、同样穿着保安制服的手下吼道:“王麻子!瘸子李!把这狗东西给我拖到‘里间’去!好好‘伺候’!让他知道知道A区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两个一脸凶相、眼神混浊的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抓住了阮侭昀的轮椅扶手,连人带椅粗暴地往房间深处一个挂着厚重黑布帘的小门里拖去!
“哥!”王子睿挣扎着想爬起来,被刘管理员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
门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里间”狭小、肮脏。墙壁上溅满了暗褐色的污渍。角落里堆放着锈迹斑斑的铁箱和麻袋。中间只有一张布满刀痕和干涸血迹的木桌。
房间里已经有几个穿着破旧病号服的人在“工作”,但他们大多蜷缩在角落,眼神麻木空洞,如同待宰的牲畜。
一个看守粗暴地将一摞脏兮兮、沾着油污和不明污渍的信件摔在阮侭昀面前的金属台上!
桌旁,站着另一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头目。他手里把玩着一把沾着暗红血痂的羊角锤和几枚粗大的、闪着冷光的钉子。
桌面上,随意散落着一些沾着污迹、没开封的信件。
“老吴!来新货了!刘哥让好好‘照顾照顾’!”王麻子把轮椅往中间一搡,谄媚地对头目说。
老吴抬起眼皮,阴鸷的目光在阮侭昀脸上和怀中那显眼的襁褴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被迫维持笑容的脸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哦?还是个‘笑脸娃娃’?挺新鲜!规矩懂吗?”
他拿起一封信,在阮侭昀面前晃了晃,然后用锤子尖利的尾钉,狠狠地、毫无预兆地——
“砰!”
钉进了旁边一个蜷缩着的、反应慢半拍的病人放在台面上的手指指甲缝里!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响!
“保持信件干净!”
“砰!”
又一锤!钉进另一根手指的指甲!
“分类要快!”
“砰!”
“弄脏了……”
“砰!”
“慢了……”
老吴每吼一句规则,就伴随着一记残忍的钉锤和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鲜血瞬间染红了金属台面。
最后,他将沾满血迹的羊角锤重重顿在阮侭昀轮椅前的金属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懂了吗?”
“给你五分钟!”
“按邮编尾号!单数放右边铁箱!双数放左边麻袋!”
“现在开始“
阮侭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操控轮椅弯腰去捡那些沾满污渍的信封。
动作刚起!
站在他侧后方的瘸子李突然上前一步。
沾满泥泞的鞋底狠狠踩在他正要捡起的一封信的封口处。
“嗤啦!”
信封被踩烂,里面的信纸滑出一角,沾满污泥。
“哎哟!对不住啊!”瘸子李咧着嘴,毫无诚意地道歉,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阮侭昀的动作顿住,没有抬头。怀中的血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暴怒,发出轻微的骨骼摩擦声。
“脏了!”
“错一罚十!时间减半!动手!”老吴狞笑着示意。
旁边早就等着的王麻子立刻上前,抓住阮侭昀的左手腕!
老吴慢悠悠地走过来,抓起一枚粗大的钉子,冰冷的钉尖对准阮侭昀左手中指的指甲缝!
“噗嗤!”
钉子被羊角锤狠狠砸入!指骨碎裂剧痛炸开!
“呃!”
阮侭昀喉咙里发出被强行压抑的闷哼。那血笼像被血腥味刺激,内部的骨骼摩擦声陡然加剧!
老吴满意地看着阮侭昀的反应,哈哈大笑。
“继续!”他吼道。
速度必须加快。
但王麻子和瘸子李如同恶鬼般在周围游弋,不时“不小心”踢翻刚刚分好的信件,或者假装滑倒把污物抹在干净的信封上。
每一次“错误”,都伴随着一根钉子被无情地砸进阮侭昀的指甲缝。
第二根!右手食指!
第三根!左手无名指!
第四根!右手中指!
第五根!左手食指!
鲜血顺着被撕裂的指甲边缘和指缝汩汩涌出,染红了轮椅扶手和粗糙的襁褓黑布。
他忍下剧痛,用流血的左手笨拙地支撑着身体,右手颤抖着翻开信件。
怀里的血笼吮吸声似乎更大了一点,仿佛在品尝他痛苦的味道。
‘操……’阮侭昀咬着牙,在心里疯狂咒骂,‘……真他妈……饿死鬼投胎……怎么不吃死你!’
他死死扫视着整个房间。
墙壁上几份残破的“A区惩戒管理细则”海报,桌角一份被血浸透的“信件分类区域联络表”残页……他强忍着眩晕和呕吐感,试图找出一条规律。
他看到:
那些监督的保安胸口的别针样式不一,但都刻着一个字母和一个数字。
K-3, R-6, D-1
被分类好的信件,会被不同别针的保安分别推走。
新的脏污信件,又会被另一些保安随意取来。
所谓的“邮编尾号”分类,根本是个幌子。
那些被处理过的信件,最终流向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房间更深处的另一道沉重铁门!
混乱!无序!纯粹的折磨!根本没有规则!
唯一的“规律”就是满足这些畜生虐待的**!
想活下去,必须离开这张钉满血痂的桌子!
机会来了!
当王麻子又一次故意撞翻他面前一堆刚分好的信件,“啧啧,太慢了。”
“慢?!老子他妈刚来!规矩都没整明白!你瞎啊?!”
阮侭昀猛然看向了王麻子,脸上那扭曲的笑脸在血污的衬托下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呵,狗东西。”
“我还以为A区的人多少长了点能用的脑子。”
“结果就这?”
“除了躲在规则后面玩这种三岁小孩都不屑的把戏……”
“你们那萎缩的脑仁里……”
“……还能榨出点别的吗?”
“切……”
“**!”王麻子瞬间被点爆。
满脸横肉扭曲,眼珠子气得通红。
身为A区的“老人”,被一个新来的残废这么指着鼻子骂。
他怒吼一声,扬起大手,裹挟着恶风就朝阮侭昀那张让他嫉妒又憎恶的精致脸蛋狠狠扇去!
就是现在!
在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
在所有人都被王麻子的暴怒吸引注意力的刹那!
阮侭昀动了!
腰腹发力,从轮椅上弹起半分!
目标不是王麻子。
而是因上前准备动手而背对深处铁门的老吴!
蓄满力量的右拳划出一道残影,一记精准、狠辣到极致的上勾拳,避开颅骨最坚硬的部位,猛砸向老吴毫无防备的左耳后方!
“砰——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混合着骨头碎裂和肌肉撞击的闷响!
老吴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眼珠暴凸,软软地、沉重地向前扑倒,“咚”地一声砸在肮脏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灰尘。
王麻子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瘸子李目瞪口呆。
连阮侭昀自己都因为剧烈的动作牵动全身伤口而踉跄了一下,重重靠在冰冷的铁门上喘息。
死寂。
只有阮侭昀怀中的血笼发出更加急促欢快的“吧嗒吧嗒”吮吸声。
“吴……吴哥?!”王麻子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阮侭昀喘息着。
没有丝毫犹豫,他弯下腰,粗暴地扯下老吴胸口那枚刻着“R-6”的金属别针,同时一把扒下对方那件沾满油腻和血腥味的保安外套。
顾不得浓烈的恶臭,他反手就将还带着老吴体温的外套裹在自己身上,将别针死死按在自己胸前,宽大的保安帽檐被他用力往下压,几乎遮住了半张鲜血淋漓、笑容僵硬的脸。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当王麻子和瘸子李惊恐地扑到老吴身边,确认他只是被打晕而非打死时——
阮侭昀已经转身,一把推开那道沉重的铁门!推起旁边一辆装满“已处理”邮件的铁皮推车,一步踏入了铁门后的黑暗空间。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绝境中爆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冷酷、精准和残暴。
铁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王麻子他们惊恐的叫骂。
铁门之后的空间,与之前的肮脏恶臭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令人窒息。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室内空间。
九宫格。
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结构。
整个空间被均匀切割成九个巨大的立方体隔间。每个隔间又再次被细分成更小的九宫,密密麻麻,层层嵌套。
像一座用血肉堆砌的、冰冷理性的几何迷宫。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每个最小隔间的顶端悬挂着一盏惨绿色的、功率极低的LED小灯,漂浮在巨大的空间里,勉强勾勒出无数如同骨牌般排列的狭窄工位的轮廓。
每一个工位上,都坐着一个或佝偻、或僵硬的身影!他们的脸隐藏在低垂的兜帽或巨大的耳机下。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声音!
成千上万部老式电话机的铃声!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无数刺耳、尖锐、此起彼伏、毫无间断的电话铃声!从每一个隔间、每一个工位上疯狂炸响!
而在整个巨大九宫格空间的最中心!
一个令人作呕的……肉山。
那像是一团被强行堆积、融合起来的巨大肉块,足足有两米多高,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像是油脂凝固般的惨白色脂肪。
脂肪层下,是无数扭曲虬结、仿佛巨大蛔虫般蠕动的青紫色血管!它没有明显的四肢,只有几根粗短的、覆盖着稀疏黑色硬毛的肉柱勉强支撑着这庞大的身躯。
最骇人的,是肉山顶端那扭曲的“脸”。
没有鼻子,只有两个不断渗出黄绿色脓液的漆黑窟窿充当眼睛。
下方,是一张占据了半张“脸”的巨口,无声地咧开着,露出内部搅拌机般暗红色的血肉深渊。一条肥硕的、布满粘液的舌头耷拉在外,涎液垂落。
当阮侭昀推着推车,低着头,踏入这如同地狱交响乐核心的瞬间——
那巨大肉山“脸”上,两个流淌黄绿色脓液的窟窿……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向了他!
一个非男非女的尖锐声音,从那张裂开的巨嘴里轰然响起,瞬间盖过了满屋震耳欲聋的铃声:
“呦呵——!”
“人都齐啦?”
“知道规矩的吧?”
肉块巨大裂嘴开合着,那奇诡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恶意:
“游戏……”
“要开始了!”
“输了的人……”
裂嘴的弧度咧到极致,露出黑洞洞的深渊:
“……就要……”
“成为今天的……‘羊’!”
“咩——!”
它甚至模仿了一声极其怪诞的羊叫。
文章剧情可能有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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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