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卷着残雪,刮在脸上像小刀子。约定的时辰已到,陈砚秋和李红梅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出知青点,融入这无边的黑暗。张铁蛋本想跟着,被陈砚秋坚决劝住,让他留在村里策应,以防不测。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被积雪半掩的土路,向着村口那座废弃的水车摸去。一路无话,只有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嘎吱”声,和耳边呼啸的风声。陈砚秋能感觉到身后李红梅紧绷的呼吸,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荷花枕套,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护身符。
越靠近水车,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松针和铁锈的腥气便愈发浓郁。巨大的水车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歪斜的骨架投下狰狞的阴影,像一个沉默的、等待着吞噬什么的巨兽。
按照二柱娘纸条上的提示和苏兰日记最后的示意图,他们绕到水车的东侧,在一片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无异的积雪空地前停下。
“是这里吗?”李红梅低声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砚秋没有回答,他蹲下身,用手拂开表面的积雪,露出下面冻得硬邦邦的泥土。他仔细辨认着方位,回忆着示意图上的标记。然后,他拿出带来的一把小铁锹,低声道:“开挖,小心点。”
泥土冻得很硬,挖掘异常艰难。铁锹与冻土碰撞,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让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陈砚秋负责挖掘,李红梅则紧张地环顾四周,留意着任何风吹草动。
挖了约莫半人深,铁锹突然碰到了坚硬的物体,发出“铿”的一声异响。
两人精神一振,加快动作。很快,一个长方形的、黑黢黢的木质轮廓显露出来——是一口棺材!
棺材不大,木质粗糙,已经有些腐朽,上面沾满了泥土。但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他们清晰地看到,在棺材的盖板上,似乎用某种尖锐的东西,深深地刻划着几个模糊的大字!
陈砚秋凑近,用手抹去上面的浮土,那几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松针缝骨,血债血偿!”
字迹扭曲深刻,带着一股冲天的怨气,与苏兰日记最后那血色的笔迹如出一辙!
李红梅看到这几个字,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泪水瞬间涌出,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来。
是这里!这就是苏兰的棺材!她真的被埋在这里十年!
“打开它。”陈砚秋压下心中的悲愤,沉声道。他知道,棺材里可能就有苏兰留下的最终证据。
两人合力,用铁锹撬动棺盖。腐朽的钉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棺盖被缓缓掀开一条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腐木和某种特殊腥味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他们准备完全掀开棺盖的瞬间——
“哈哈哈!果然来了!等你们多时了!”
周大壮那得意而狰狞的笑声骤然从身后的黑松林里响起!紧接着,三四个人影手持棍棒、镰刀,从树林里蹿出,瞬间将他们二人围在了中间!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支书!他脸色阴沉,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陈砚秋和李红梅,以及那口被撬开的棺材。
“陈知青,李知青,深更半夜,破坏生产设施,挖掘不明物体,你们想干什么?”老支书的声音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
周大壮晃着手里的镰刀,狞笑道:“支书,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抓个现行,直接捆了送公社!”
情况危急!陈砚秋下意识地将李红梅护在身后,手摸向别在腰后的镰刀。李红梅也脸色煞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将荷花枕套更紧地抱在胸前。
“我们是在找苏兰!找她被你们谋害的证据!”陈砚秋厉声道,试图拖延时间。
“证据?”老支书嗤笑一声,“这里只有一口空棺材,和你们两个破坏分子!拿下!”
周大壮等人一拥而上!
混乱中,周大壮的镰刀闪着寒光,直劈向陈砚秋的面门!陈砚秋举锹格挡,震得虎口发麻!
“小心!”李红梅惊叫一声。
眼看另一根棍子就要砸到陈砚秋的后背,李红梅想也没想,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了陈砚秋后面!
“唔!”棍子重重砸在她的左肩胛骨上,她痛哼一声,踉跄几步,左手腕上那块旧胶布被蹭开,露出一道浅白色的旧疤。而她怀里的荷花枕套,也掉落在了雪地上。
“红梅!”陈砚秋目眦欲裂,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挥出手中的铁锹,逼退周大壮,转身想去扶李红梅。
周大壮见状,更是凶性大发,再次举起镰刀:“妈的,找死!”
镰刀带着风声砍下!目标正是半跪在地的李红梅!
陈砚秋救援不及,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嘶哑却充满决绝的女声响起!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水车另一侧的阴影里冲了出来,手中高举着一把铁锹,不由分说,狠狠朝着周大壮的后背拍去!
“砰!”一声闷响!
周大壮猝不及防,被拍得向前扑倒,镰刀也脱手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陈砚秋定睛一看,来人竟是二柱娘!
她头发散乱,棉袄上沾着雪泥,脸上不再是平日的怯懦,而是充满了豁出去的决然和愤怒,她双手紧握着铁锹,像护崽的母狼一样,挡在了陈砚秋和李红梅身前,面对着老支书和周大壮等人。
“姓周的!老畜生!你们害死了苏兰还不够,还想害死这些娃娃吗?!”二柱娘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今天俺跟你们拼了!”
老支书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变了,他死死盯着二柱娘,眼神阴鸷得可怕:“栓子家的,你果然……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留你!”
“留俺?”二柱娘惨笑一声,“留俺看着你们怎么把黑松岭搞得乌烟瘴气?留俺看着你们怎么杀人灭口?俺装疯卖傻十年,等的就是今天!”
局面瞬间逆转!
陈砚秋趁机扶起李红梅,捡起地上的荷花枕套。李红梅忍着剧痛,靠在他身上,看着挡在前面的二柱娘,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老支书眼神闪烁,显然没料到二柱娘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彻底撕破脸。他带来的几个人,看到平日里懦弱的二柱娘突然如此悍勇,又涉及到十年前的人命,一时间也有些迟疑。
“好,好得很!”老支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扫过陈砚秋、李红梅,最后定格在二柱娘身上,“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翻案?做梦!”
他猛地一挥手:“我们走!”
周大壮捂着后背,不甘地瞪了陈砚秋和二柱娘一眼,捡起镰刀,跟着老支书等人,迅速退入了黑松林的黑暗中。
危机暂时解除。
水车旁,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陈砚秋扶着李红梅,看着持?而立、胸膛剧烈起伏的二柱娘,雪地上,那口刻着血仇的棺材静静躺着,棺盖隙开,仿佛冤魂无声的凝视。
二柱娘的倒戈,打破了力量的平衡,但也意味着,最后的摊牌,即将到来。
陈李二人夜探水车,挖出刻字棺材。周大壮突袭,李红梅为护陈砚秋受伤。千钧一发,二柱娘持锹现身,局面逆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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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水车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