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姜松练了盛山宗心法,陈生传授的术法他都学得很快,恍惚间都要以为自己是个修炼奇才。
打趣了一下自己,姜松哼笑一声又觉得无趣。
原来这就是历练的意义吗?
先前在暮崖峰上有姜逸罩着,出门抢灵宝也有姜逸撑腰,他似乎真没吃过什么苦,这段时日接二连三的独自出行,才发觉自己的渺小和幼稚。
若是早一步看到陈生杀松树精,当初陈鼎认出他是妖时,他可不敢插科打诨。他从未想过,人妖间的纷争竟然真的重到可以互相随意猎杀,面对陈生也不免多了几分畏惧和疏远。
陈生只是简单安抚了几句,见他仍兴致缺缺,便不再理会这只松鼠精的思绪。
杀死松树精后陈生就直接进入了洛阳,稍稍休整几晚便直奔奇珍阁而去,这次倒是没进雅间,而是被带入了后屋。
甫一进门,就见阁主一身软骨般卧在软榻上,不时捏起桌上的点心塞进嘴里,懒洋洋道:“陈少侠,好久不见了。”
陈生径直走到桌前入座,把怀里的储物袋放到桌上,轻轻推至阁主面前。
“万两灵石,问个消息。”
阁主摆摆手,身边的小厮便上前掂量起储物袋,确认无误后退回一旁,阁主才慢悠悠开了口,“问吧,看在上次找药的份上,许你多问点。”
“石蛊从何而来?”陈生沉声道。
并没有立即得到回答,阁主又吃了几个点心,涣散的眼神不知盯着何处,半晌才道:“好久没人打听这个了。”
待咽下全部的点心,阁主坐正身体,郑重其事地吐出两个字,“北疆。”
见陈生没反应,阁主又补充道:“北疆兴蛊,你可以去探探,但北疆与内陆交恶已久,纵使你顶着盛山宗的名头,也可能死于非命。”
字里行间透出三个字——不值得。
姜松没听说过北疆,但“兴蛊”二字给他勾画出了一群鬼面狰狞的脸,指不定全是闫琦钰那个小黑人的同类。
“闫家对石蛊很了解。”陈生对阁主的警告视而不见。
“闫家……”阁主呵呵笑着,露出一口尖牙,透出浓郁的鱼腥味,“虽然北疆与内陆断交许久,但想法子总能过来。利字当头,冲动的人自然会有……”
姜松不由捏住鼻子。上次他没闻错,鱼腥味就是阁主身上的,真的这么爱吃鱼吗?奇珍阁富可敌国,堂堂阁主身上竟满是臭味。
听到阁主的话,姜松不甚明显地点头。
看来闫家的石蛊就是来自北疆。
陈生沉思着,阁主倒也不赶他走,只是囔囔着,“两个消息都给了,多的可没有了。”
说着又把注意放到姜松身上,阁主嘴里嘬了几声,见姜松不理他又可惜道:“不识趣,小心去北疆被当了口粮。”
熏得慌……
姜松不耐烦地扇着风,松鼠的嗅觉本就灵敏,阁主靠得如此之近,他已然被臭得快要窒息。
更别提阁主连个点心都不给他!小气鬼。
似乎觉得姜松的动作有趣,阁主嚼完了点心就冲着他哈气。
见状,陈生当即抬起左手挡了一下,“阁主。”
话中的警告让阁主刹时回神,他悻悻笑着,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连连摆手,催促他们赶紧走。
随着陈生的转身,姜松偷偷捂住自己的胸脯,心跳如雷,掌心微微泄出湿意。刚刚阁主哈气的瞬间,一个东西附到了他的身上,似乎……是一个鳞片。
姜松捉摸不定阁主的意思,但他下意识藏起了这件事——不能让陈生知道。
他探出身子想看看阁主的神情,却已然没了对方的踪影。陈生见他不老实,干脆将他圈到手里,一下一下顺着毛,僵硬的松鼠逐渐放松,缓缓瘫倒掌中,只是小爪子还是牢牢稳在胸脯上,不敢松开一瞬。
待二人回到旅馆,陈生就将姜松放到桌子中间盘问道:“说说你的线索。”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姜松早已偷摸着藏起了鳞片,只是此时仍有些心虚,不敢抬头。更别提他自然没有什么石蛊的线索……突然灵光一闪,他心里有了想法。
“你不是好奇闫家和北疆的关系吗?其实……当年有一个北疆人来到闫家,石蛊就是他给闫家的,他还带来了他的儿子,时至今日那个北疆人早就死了,但是他的儿子还活着,被闫家当作蛊童。”姜松煞有介事地编着,“不久前我遇见他的儿子,所以才知道这些事。”
“这么说,你早知道线索在北疆?”陈生反问道。
“当然!”说出口,姜松立马找补道,“要不是遇见柳姐姐,我已经到北疆了。”
陈生轻笑声,叹口气道:“你的术法是我教的,虽然可以掩盖心声,但我感受到了……你在紧张。”
能不紧张吗,顶着你的剑扯谎,压力多大啊……
姜松小心咽着口水,“我这不是怕你不相信吗。他的儿子已经回到北疆,等我们进去就可以里应外合。”
陈生指尖轻点桌面,沉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恶沟。”姜松差点嘴瓢,憋着笑吐出自己给善水起的别名。
“倒是别致。”陈生皱着眉,似乎难以接受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名字。
姜松连忙吹耳边风,“北疆人就是这样的,他们喜欢蛊、喜欢沟,越臭越喜欢。”
陈生点头,接受了这个文化差异。随后,陈生捏出一张黄符,抖动几番便自燃起来,陈生开口说明自己要去北疆一趟,望师姐打个掩护。
不消多久,虚空中浮现另一张黄符的虚影,传来柳若淳的细语,“北疆天高地远,注意安全。我去藏书阁查阅下相关竹简,你等我消息。”
室内一片安静,两人都默默等着。姜松忍不住撅嘴,心想这就是哥哥和姐姐的区别吗?姜逸从来就只是给他一堆宝贝,他爱去哪去哪,再看人家柳若淳,生怕陈生遇到点事,当即就去查竹简。
说起来,陈生似乎与这位师姐更亲近,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知师父,还让师姐打掩护。
不对,他也没告知姜逸……
姜松不由心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联系不上姜逸,只怕下次姜逸出关,感应一下他的位置才发现自家小弟去天边了。
姜逸不会生气吧……这么多年姜逸还没对他发过脾气,不会生气的,一定不会的……
姜松嘴里念念有词,安抚着自己不安的小心脏,又一次心酸自己是个散养的小松鼠。
没让二人等多久,柳若淳的消息便传来了,“师弟,北疆边界设有结界,非本族人不可入,藏书阁内并无破解之法,你多加小心。”
黄符的灰随风散落,陈生望向姜松,“恶沟有告诉你进入之法吗?”
姜松当即傻眼了。怎么一环接一环的,编了一个还不够!
只是这件事可不能胡诌,若是真把他们拦在结界外,陈生定当场杀他泄愤。于是他连连摇头。
见状,陈生感知了□□内的石蛊,决心赌一把。既然北疆兴蛊,也许这个钥匙就是蛊虫。
一旁的姜松护好那枚鳞片,他怀疑这就是进入结界的方法。虽然不知阁主为什么要帮他,难不成阁主还是个烂好人?
身经百战的松鼠精立即掐灭这个天真的想法,必然是有利可图,只是他还没意识到罢了。
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暗暗下定决心,准备踏上这向北的旅途。
-
北疆,曾被大能直言非修士宜居地,物资匮乏,灵力稀薄,是一个连生存都困难的地界。
站在一片荒芜中,感受着黄沙侵蚀,陈生终于领会了这句话。混沌的光晕笼罩上空,结界内是一片不可见的虚无。
没犹豫多久,陈生便伸出手触碰到结界,散开道道光波,下一瞬陈生的手便穿过了结界。
——竟真的接纳了他!
陈生怔怔看着只余半截的手,这是不是足以证明北疆人皆身负石蛊。
姜松紧张地抓住衣襟,双眼紧闭等待结界的审判。
——可千万要让他进去啊!
察觉到灵宠的不安,陈生轻轻握住松鼠,不再犹豫,坚定迈出了脚步。
随着一阵耳鸣目眩,再睁眼时,两人已在界内。
姜松谨慎地睁开半只眼,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后才兴奋地竖起耳朵,忙冲陈生解释道:“也许妖就是比较容易进来的,可能他们喜欢……灵宠。”
强行让自己低人一等,姜松后牙咬得死紧,勉强挤出了点笑意,好在陈生没过多询问。
看着眼前的荒漠,陈生缓慢散开神识,边走边探查着周遭的环境。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终于出现了人的踪影,待二人靠近才发现这人已经昏倒在地上,被深深掩盖在黄沙之下,不仔细看都寻不到人。
见陈生没动作,姜松犹豫片刻便主动变回人形,刨起了黄沙。
一共就他们两人,陈生这厮装大爷不动弹,不就是要他干活吗!
他暗自做着鬼脸,却不由心酸自己为了活命居然要如此寄人篱下……只是松树精的死状历历在目,他不敢胡思乱想,认真刨起地来。
直到额间浮出汗珠,才挖出了这个少见的北疆人。
“睁眼!还醒着吗?”姜松用力晃着男人,却一直没得到回应,没办法只好传了点灵力进去,这回终于有了动静。
男人恍惚着睁开眼,似乎想用手挡一下光,又虚弱地垂下了,良久才打起精神看向两人,“呃……哈……”
多半是太久没喝水讲不出话了。
姜松任劳任怨掏出储物袋里的水壶,直接朝男人脸上倒去。
冰凉的水让男人清醒了几分,大张着嘴近乎痴迷地吞着水,生怕晚一刻便会回归那干涸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这人才恢复了些力气,得以正常讲话,“感谢二位救我一命……我叫塞则。”
陈生早已蹲在一旁,手扶着男人的肩膀问道:“这里离最近的城镇多远?”
“啊……应该也就一炷香的路程。”男人努力撑起头,“两位恩人是外来人?”
姜松不敢回答,他摸不准北疆人对他们的态度,陈生也理所当然地没开口。
好在男人自说自话地给他们接了过去,“多亚不欢迎外来人,但与救命之恩相比这都是小事……”
一番交流下得知,多亚就是北疆人的族群,他们供奉日神、月神,接受圣族的洗礼,认定外来人都是肮脏罪恶的。
“我不是第一次发病乱跑,谁曾想会迷失在荒漠。”男人不由叹口气,“有些多亚人不认可圣族的指引擅自离开,只是兜兜转转还是会偷偷跑回来,但被外来人同化后,已然与我们大不相同……你们便自称是迷徒的后代吧。”
说着,男人扒拉起两人的服饰,撕去光亮的锦衣只余褴褛,又摘取发冠,一副流浪汉的样子,见状男人满意点头,跌跌撞撞地起身向前走去。
姜松胆战心惊地看着男人玷污陈生,生怕陈生一怒之下拔剑暴起,好在一片风平浪静。
原来那些持剑威胁都只是对他一个妖!就仗着他好欺负……
姜松小声嘟囔着,不管面色不善的陈生,勾住飘散的布条,小跑着跟到男人身后。
“塞则,我叫阿松,那个是……我哥叫阿生,我们中了蛊毒没办法才来这的,你们多亚人是不是最擅长解蛊了?”姜松扮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少年模样,满眼崇拜地看着塞则。
闻言,塞则略显骄傲地抬头,“那当然,蛊是多亚的使者,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开启北疆新地图!今天码字晚了没赶上9点,于是卡一下凌晨的更新哈~
松宝:信口开河.jpg(你怎么越来越会骗人了喂!)
生哥:你的想法一览无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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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