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军校。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阳光在哥特式建筑上镀了一层浅金。
空气被明亮晃眼的颜色撕裂,带着一种张扬的节奏。
裴曳骑着一辆通体是电光蓝的碳纤维车架,又裹着bling闪粉的自行车出现。
他头发永远睡得乱糟糟,衣服永远是设计统一的运动服。身为富二代,也从不坐跑车出场炫富,而是总爱骑着一辆像彩虹糖似的单车。
以至于学校里大多数人忽略了他的颜值,反而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
裴曳车把正中嵌了块小屏幕,实时滚动着时间。纯银的轱辘一转,轮子就成了两轮呼啸而生的、亮得让人心慌的太阳。
就像少年的气质一样,充满无限活力。
单车碾过铺着鹅卵石的道路,稳稳停在学院的喷泉广场前。
面对其他学生的眼神,裴曳习以为常,并冲他们笑了笑。
接着裴曳习惯性往另一侧道路眺望,意料之中看见了谁。一转车把,朝那侧偏僻的林荫道路去。
这种安静人少的地方,是卫疏专门玩滑板的通道。
裴曳拐进来,远远就注意到了卫疏。
男生颈间挂着耳机,踩着边缘掉漆的滑板,倏忽滑入这片略显荒凉的道路。
他穿着深灰连帽外套,磨损但干净的松垮长裤。左腿裤脚被很有个性地塞进一只高帮帆布鞋里。
卫疏的滑行姿态散发着流畅与野性。
他微微压低重心,身体随着滑板的转向而自然倾斜,动作精准而充满力量感。
卫疏经常玩滑板,并且练的炉火纯青,各种高难度的动作都能给你炫一遍。
卫疏也经常挂着耳机,但耳机里从不放歌,也从不戴在耳朵上,只挂在颈间,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
搞这些都没别的原因,他就是单纯觉得玩滑板很酷,戴耳机也很酷,特别是挂在颈间时,能恰好挡住他残缺带疤的腺体。
对比起裴曳懒懒散散地不爱装饰自己,卫疏绝对是很喜欢将自己打扮得成干净酷帅的潮男。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卫疏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裴曳跟着晃了下神,不由捏紧了车闸。
他叫道:“喂,卫疏。”
卫疏朝他看过来。
这么一瞬间,光线掠过建筑物,跳跃在卫疏的脸庞。
男生散乱的黑发被特意抓在脑后,露出冷冽的眉骨,这让裴曳能彻底看清他的整张脸——不羁、立体、有几块伤疤。
有种战损的破碎美感,却丝毫不显得弱气,反而凭添凌厉。
受伤了还能坚持打扮这么帅,真不亏是装哥。
裴曳暗暗地想,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厌恶。
总之,他真的很不喜欢卫疏。
裴曳捏着车闸,抬头欠欠地,道:“脸上那么花,又被谁打了?”
“战损妆,你羡慕?”
卫疏撩了下眼皮,朝他睨过去。
看垃圾的眼神。
对味,十分对味。
如果哪儿天卫疏能用正常眼神看人,裴曳才觉得出鬼了。
裴曳被他一句战损妆噎得说不出话,只好用眼睛瞪着卫疏。
卫疏微微一嗤。
找事精,还有两幅面孔呢?
和昨天谄媚着要送他玫瑰花的人完全不像,唯一相似之处,大概就是都挺让他觉得好笑。
卫疏收回目光,没再和他浪费时间,一踩滑板,飞快顺着下坡滑出去。
当卫疏滑近人时,衣服扬起弧度,胸口别着的校徽在日落下熠熠生辉,一种与他落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的压迫气场扩散开来。
几个原本在小道上慢悠悠散步的学生瞬间僵住,脸色发白地匆匆退到路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快快快,快躲开,卫疏来了。”
“脸上又是伤,他怎么天天打架,真吓人。”
“没听说吗,卫疏这人就是暴力狂来着,要不然怎么每天都带伤?”
“嘘,小点声,他连资本的儿子都敢打,小心听见了也打你。”
推着清洁车的校工也停下了动作,有些敬畏又带着点怜悯地看了卫疏一眼。
卫疏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减速。
眼里只有对自己滑板技术的欣赏。
踩着那块伤痕累累的滑板,戴着那副隔绝世界的破耳机。
他沉默地滑过这条被遗忘的林荫道,身影迅速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
教学楼走廊里。
卫疏背着滑板,一路朝教室去。
路过拐角时,一个身材瘦小的Beta男生正被几个Alpha堵在角落勒索。
强者生存弱者挨打,贵族皇家军校这种事情很常见。
卫疏单手抄着兜径直往前走,他一向也不会理会这种事。
他们这种从底层出来的人,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要想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存活,就得先咬断别人的喉咙,营造出一个可怕凶狠的恶兽形象。
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欺负。
至于救人,并不符合他营造的人设,不会管。
直到其中一个Alpha嚣张地推搡了beta男生一下,使他撞到了卫疏的身上。
卫疏抬眼看过去,目光落在那几个Alpha身上。
为首的Alpha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强撑着:“看什么看,卫疏,我劝你少管闲事。”
“同学,帮帮我!”
那个瘦小的beta带着乞求的眼神看向他。
“……”
啧,麻烦。
就当是为了反击撞到我那下。
卫疏没说话,缓缓停下脚步,活动了一下手腕。
仅仅一个动作,那几个Alpha脸色一变,骂骂咧咧地拉着同伴迅速溜走了。
beta男生惊魂未定地看着卫疏,连连道谢道:“谢谢你同学,你好帅哇。”
那是自然。
beta男生:“要不——”
我请你吃个饭?
还未说完,卫疏看都没看他,就拉了拉滑板带继续走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beta:“……”
校霸吗,这么拽?
和他说话难不成还要达到一定等级?
beta男生陷入沉思。
—
走进314班。
卫疏仿佛是个能自动降音的瘟神,刚踏进来后吵吵闹闹的班级说话声音小一半。
对于他们怕自己,卫疏习以为常,也没有想打破这一氛围。
他走到最后一排的单独位置,踢开凳子坐下。
班级里没几个人会和卫疏主动搭话,谢星移算是一个。
谢星移叼着面包,刚好也从后门进入教室,震惊道:“我嘞个去,卫疏,你今天居然没踩点来。”
卫疏不咸不淡嗯了声。
因为要买水果当谢礼,他今天特意出门得早。
“对了卫疏,帽子还给你,我洗过了。”谢星移拿出帽子放他桌上,又捧着面包牛奶出来,道:“来这么早肯定还没吃饭,吃这个怎么样?”
“不吃,拿走。”卫疏没看那一堆食物,把滑板靠墙一放,“下次再买就扔了。”
不喜欢谢星移总给他买吃的。
谢星移家庭条件不好,总花钱他都心疼。再说他也没办法回报,卫疏的交友原则里,朋友都是相互的,在他没办法同样投喂朋友的情况下,他一般也会拒绝对方的投喂。
见他态度坚决,谢星移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东西拿走了。
卫疏散漫朝后靠上椅子,肋骨受的伤触碰上去时又开始散发痛感,但他连眉头也没皱。
他从裤子口袋摸出一个彩虹糖盒,倒出一颗还没来得及吃——
肩膀后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卫疏迅速攥住那只手的腕骨,眼里聚起一抹放空的狠戾,一连串的动作像是反射条件。
裴曳被他微凉的手心攥住,惊诧地道:“你防备心这么大?”
看见是他,卫疏回了点神。
卫疏撸起一边袖子,像是想揍他,火大道:“找揍?”
裴曳双手撑在他桌子前,不怕死地又往前凑了凑,打量两秒卫疏的表情,道:“没看出来,你居然还喜欢吃糖,我也想尝尝什么味道。”
班里的学生看见他俩在对峙,都缓缓停下了手中的事。
众所周知,裴曳和卫疏曾经因为一个omega打的死去活来,那一战可称得上军校世纪之战,触发校长亲自出面调和。
两人性格都不好惹,死对头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卫疏认为主动找事的做法很没品,影响他高冷bking的形象,一般都懒得和裴曳对战。而且说到底,裴曳的身份他也惹不起。
但裴曳是个跳脱的,每天就爱变着法,嬉皮笑脸惹卫疏发火。
就当众人以为大战即将触发时,
卫疏忽然散掉那股火气,随手将糖盒抛进裴曳的怀里。
他胳膊朝椅子上一搭,抬眼道:“你不怕死就尝。”
裴曳拿颗糖撂进嘴里,发麻的苦涩感顿时在舌尖蔓延,他皱着眉,像是十分受不了,道:“呸呸呸好苦啊,这什么东西?你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卫疏抢回糖盒朝空中抛了两下,倒出两颗面不改色吞掉。
他依旧靠在凳子上,说:“你猜啊。”
裴曳转身拿出一瓶饮料灌了灌胃,吐了吐舌尖道:“这么苦的糖也吃得下去,你胃是铁做的吗?怎么那么能忍,还是说你有异食癖?”
卫疏眸色微沉。
裴曳这闲得没事干的草包少爷,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找他事儿,比他喂过的狗还黏人,简直令人心烦。
要真是只狗那么简单就好了,这样就能找个铁链把裴曳拴起来,关进笼子里,看他还怎么出来追着人嗷嗷叫。
他还要每天给裴曳喂烂菜叶,然后他则坐在笼子面前吃肉。就算裴曳羡慕得哭天喊地叫主人,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想到这,卫疏单手攥住装滑板的带子,在指骨间拉紧缠了缠。
谢星移将裴曳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那不是糖,那是卫疏的止疼药。”
裴曳一怔。
止疼药?
谁家好人把止疼药放彩虹糖盒啊。
他望了一眼卫疏那张略显戾气的脸,幸灾乐祸地想,
叫你爱打架,现在知道疼了?
还以为什么都无所畏惧,看来也没那么厉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