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阳将江之煜送到了门口,一路上,李瑞阳都在不断打量着江之煜,好几次话到了嘴边,最后又被他悉数咽下。
江之煜摆出一副还在恍惚的样子,对于李瑞阳的欲言又止权当没有看见。两人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地并排走着,终于,在走到派出所门口时,李瑞阳盯着江之煜那张精致无暇的脸,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江先生,等等!”
江之煜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瑞阳,略带疑惑地开口问道:“李哥,还有什么事吗?”
李瑞阳的喉结上下滚动,手心微微出汗,还是下定了决心:“江先生,我能不能……加一下您的微信?”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察觉到江之煜那双清澈的眼睛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那目光干净得仿佛能看透一切。李瑞阳只觉得后背发紧,硬着头皮给自己的冲动找补道:“是这样的江先生,派出所常年人手不足,一共也就那么几个警察。在江先生没被故意伤害之前,我们基本没有额外的警力去追踪对方和保护江先生。所以……“他顿了顿,脸上微微发热,“真遇上了什么事,我也好照应一下。”
说到这里,李瑞阳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太过生硬了。
江之煜看着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之煜笑吟吟的,在李瑞阳变得更加害羞之前缓缓开口道:“刚刚……我还在为这个跟踪狂的事害怕不已,李哥这么一开口,我反而倒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可怕了呢……”
江之煜的声音越来越轻,偏偏到了句末,又将尾音轻轻扬起几度。短短几句话轻柔地飘进李瑞阳的耳朵里,像羽毛轻拂过心尖,让他原本因紧张而僵硬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整个人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江之煜拿出手机在李瑞阳面前晃了晃:“李哥?李警官?”声音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李瑞阳这才回过神,原本就滚烫发热的脸瞬间变得爆红,就连耳根都避免不了被蒸上红色。
江之煜已经玩得入了戏,他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略显为难的神色:“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李哥你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吧,要是在穿着制服的时候和当事人添加私人联系方式,我怕被张叔或者其他人看见了,会让李哥你…”
江之煜话还没说完,李瑞阳已经垂头丧气的打断了他:“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确实是自己太冲动了。江先生光是应付那个变态跟踪狂就已经够煎熬了,自己还给他添麻烦,甚至在这种时候,他还在替自己考虑……
“噗,李哥,我话还没说完呢。”
李瑞阳猛地抬起头。
江之煜已经将手机递了过来,屏幕上显示着拨号界面。他眉眼弯弯,笑得依旧温柔,那双眼睛在夕阳下像是盛满了碎金:“微信不行,但电话号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和我交换一下电话吧,我这边有了新的情况,再打电话通知李哥。”
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028,望着几句话就被迷得找不着北的李瑞阳,小脑袋里蓦然浮现出一句话——
钓又钓得很,结婚又不肯。
礼貌地拒绝掉李瑞阳要微信的请求,只是换完号码这种较为正式的联系方式,江之煜就没有再继续搭理李瑞阳。等完全走出派出所,身边没人了,憋了一大肚子话的028这才敢开口:“宿主宿主,你就这么从派出所走了啊?”
江之煜对上028倒是很有耐心:“不走,还留在派出所喝茶吗?那是警局,又不是宾馆。”
“可是……“028在旁边飞着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没再开口。这次的宿主看上去很有主见,它还是少说为妙。
原主的记忆毕竟不是江之煜自己的,很多画面都模糊不清。江之煜七拐八拐,总算找到了原身租的房子。
原身被父亲断了经济支撑,自然也没能力租太好的房子。出租屋就在城中村深处,位置偏得很,四周只有零零散散的老房子和违章建筑,租户也没几户。江之煜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周围稀稀拉拉只亮着几盏昏黄的路灯,昏黄的灯光在夜风中摇摇晃晃,将地面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腐臭味,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猫的叫声,看上去颇有恐怖片的氛围,也难怪那个跟踪狂会这么嚣张。
028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江之煜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这是老小区,楼梯间普遍破旧不堪,护栏斑驳着锈蚀了一半,每个转角都堆着其他住户的杂物,楼梯被鞋子踩得泛起阵阵灰尘。
028看着这一切,莫名觉得很不搭调。江之煜身上总带着一股从容的贵气,仿佛只有把他放在铺着地毯的宽敞电梯和顶层有着大落地窗的公寓里,才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江之煜将钥匙插进那个生了锈的锁里,轻轻一转,没有反应。锁太老旧了,把钥匙卡在了里面。江之煜皱着眉头将钥匙拔出又插进,再尝试转了几下,这才感觉到锁扣的松动。
推开门,江之煜和028被扑面而来的臭气齐齐惊到。原主本来就不是个能照顾好自己的性子,房间里之前就乱得不成样子。自从被跟踪狂骚扰一段时间后,更是被吓得连班都不去上了,每天就缩在这个逼仄的房间里瑟瑟发抖,恶性循环之下,整间屋子越来越乱。
桌上堆满了吃剩的泡面盒,有着十几盒左右,汤汁顺着碗边溢出来,在地上流了一地,凝固成黏腻的胶状物。地板上到处散落着用过的纸巾、没洗的袜子和衣服,灰尘和可乐果汁混合在一起,凝结成黏腻的疙瘩死死粘在地面上,踩上去会发出令人作呕的”啪叽”声。
江之煜捏着鼻子,认命地将文件袋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拿起拖把和抹布开始清理。足足三个小时过去,这个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屋子才勉强露出了能住人的样子。
等打扫完卫生,江之煜这才发现,刚刚那个还不是今天他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打扫的时候他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又掏出了原主性能不错的手机,把找到的现金和手机里的余额加起来数了又数,这才难以置信的发现了一个事实——原主全身上下加起来就不到八百块钱。
该死的。
江之煜无语的看着面前被他翻出来的纸币,大多数是皱巴巴的五块十块,只有一张鲜红色的毛爷爷躺在中间撑场面,还缺了个角。
他有多少年没过过为钱发愁的日子了?
028飘在旁边,干巴巴地开口安慰到:“呃…宿主,过了第一个世界,拿到积分就好了。快穿局的积分都是可以换钱的!”
江之煜颇有些嫌弃的将那些钱揣到兜里,折腾了大半宿,他也有点累了,眼见江之煜这是要睡觉的打算,028又急了:“宿主宿主,外面还有个变态盯着你呢,至少得做点准备再睡啊!”
累了那么久还不能睡觉,江之煜颇有些头疼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耐心给028解释道:“不会,他今晚不敢动手。”
028没说话,但那小脑袋上面显然写满了不信。
被这么一折腾,江之煜那点睡意也散了不少,他干脆下了床起身,打开了从派出所带回来的文件袋。随着他手腕的轻抖,原身之前收集到的那些证据哗啦啦地倒在桌面上,在台灯的光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原身虽然又坏又怂,但涉及到自身安全的方面,还是没怎么敢含糊,壮着胆子将那些恐吓短信逐一截图保存,被贴着的偷拍照片也被他撕了下来存着,被撕毁的衣物虽然放在了派出所,但也被警察拍了照取证,复印出来的照片现在就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江之煜先是拿起了原主出门时被偷拍的照片,摆在了028的前面,“有没有看出什么?”
028对着照片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只觉得照片里的脸被替换成了江之煜的后,即使是在这种偷拍的恶劣条件下,依然帅得过分。就算是隔着远远的距离,在已经变形的焦点里显得模糊不清,那失真的眉眼轮廓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魅力。
028觉得如果自己把这个发现如实说出来,可能要挨揍,只好遗憾地摇了摇毛茸茸的脑袋。
江之煜轻叹了口气,手指在照片上轻敲了几下:“你没发现这些偷拍的角度,大多都处在距离原主很远的位置吗?而且你看——“他用食指点了点其中几张特别模糊的照片,“镜头抖动严重,焦点完全变形,这种照片一般只有在拍摄者非常紧张、手抖得厉害的时候才会拍出来。说明这个人在偷拍时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甚至连靠近原主一点都不敢。”
028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只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太牵强了?”
江之煜摇了摇头,开始将其他证据也一一摆放在桌上:“不会,如果只有一处证据还有推断错误的可能,但是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呢?”
他拿起手机,调出那些恐吓短信的截图,手指在屏幕上缓缓滑动:“举个例子,这是跟踪狂发送的短信内容。先是我的门牌信息,然后是这些——‘像你这种垃圾活该被所有人看清真面目’、‘你也知道害怕的滋味了吗?畜生!’等等。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短信的重点全都在于发泄个人的愤怒和怨气,而不是具体的恐吓威胁。如果真的想要杀人,应该发送类似’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等着我来找你’这种更有威胁性的内容。”
说着,江之煜又将那些关于衣服的照片抽出来,放在台灯下让028能看得更清楚:“还有这些,原主失窃后又被寄回来的衣物都被剪成烂布,衣服上的字迹甚至还有涂改和重写的痕迹。说明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跟踪狂情绪激动得连字都写不好,需要反复修改。这种行为更像是在宣泄,而不是经过周密计划的犯罪。”
江之煜将所有证据重新整理了一遍,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最后一点,发匿名短信骚扰、偷取晾在屋外的衣服、远距离偷拍照片——迄今为止跟踪狂选择的都是相对安全的骚扰方式,完全在规避任何可能的直接冲突。所以,我倒觉得跟踪狂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替代发泄自己不敢杀人的怨气。
028感觉自己有点懂,飞在江之煜的身旁乱晃,继续撒娇求他解释地更清楚一些。
江之煜顺手把028抓过来,又将028身上的毛揉的一团乱,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如果一个人有特别坚定的想杀死某个人的决心,那ta就更需要等待一个出其不意的机会。而不是做出跟踪骚扰这么容易反向暴露自身信息的事。如果ta是想通过心理战术击溃原主的防线,那骚扰的强度应该是循序渐进、逐步升级的。比如拍摄照片的距离会越来越近,从远距离偷拍发展到贴身跟踪;发送的短信内容也应该更具有恶趣味性和侵犯性——类似’我看见你了’、‘你通常几点起床、几点睡觉’、‘我知道你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内衣’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内容,而不是现在这种纯粹的情绪发泄。”
江之煜的手指停顿了一下,028不满江之煜抚摸的动作停止,往他的手掌上蹭了蹭。江之煜轻轻捏了捏028软乎乎的小耳朵,这才继续说道:“我刚才还检查了整个屋子,连个针孔摄像头或监听器都没发现。如果真的铁了心要监视原主,这些设备都不算难搞到。而且原主家里的锁这么破旧,稍微有点技术含量就能撬开,但对方连进入屋内的胆子都没有。”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在那些照片上:“在观察到我今天进了派出所后,你觉得ta还会有杀人的胆量吗?”
江之煜将所有证据收拢起来,下了最后的结论:“所以,我倾向于这个跟踪狂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怂包。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让ta说服了自己去杀死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