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槐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鹿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吗?!”
“我不知道。”林鹿摇头。“但我知道,我差点死在34楼。”
她抬起头,直视顾槐。
那是顾槐从未见过的眼神。
不再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妹妹。
那是猎物的眼神。
一只刚从陷阱里逃出来,浑身是血,却不肯再回笼子的猎物。
“你骗了我。你一直在骗我。”
“我......”顾槐语塞。“我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 林鹿笑了。比哭还难看。
“就像你们保护整栋大楼,却让那东西爬到我身上一样?”
顾槐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输了。
“所以,你选择他?”顾槐的声音艰涩,他指着简宽文。
“一个你认识不到一年的......怪物?”
林鹿没有回答。
她只是默默地,从床上下来。
她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一步一步,走到那堵黑色的墙后面。
她站在了简宽文的身后。
她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他料理服的衣角。
很薄,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背部传来的......炙热的体温。
像捧着一个火炉。
烫手。
但至少......是暖的。
简宽文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个小小的拉力。
他低下头,能看到那只苍白骨节分明的小手,正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一种比捏碎影子时更强烈的......满足感,涌了上来。
她选了他。
这只受惊的小动物,在两个捕食者之间,选择躲在了他的阴影里。
她甚至不知道。她选了一个更危险的。
......真乖。
简宽文抬起头,看向顾槐。
他的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是胜利者的笑容。
挑衅。
得意。
“你听到了。” 简宽文说。
“特事局的顾局长。”
“她是我的了。”
顾槐的理智在断裂。他戴着眼镜的眼睛微微发红。
“简宽文......你别后悔。”
“滚。”
顾槐深深地看了一眼躲在简宽文身后的林鹿。
那眼神复杂到极点。
有失望,有愤怒,有不甘,还有......失神?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猛地转身,撞开那扇旧木门,消失在了夜雨中。
门没关。
冷风灌了进来。
店里的暖气和冷风交织。
拉面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以及那一室诡异的寂静。
林鹿还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她不敢松手。
她听到简宽文在她头顶低低地笑了一声。
然后,他转过身。
他俯视着她。
那只赤红色的手,再一次抬起,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
他的拇指滚烫得像火炭,擦过她冰冷的嘴唇。
“你知道你选了什么吗,林鹿?”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捕猎成功的愉悦。
“选了我......”
“......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简宽文的声音很低。
他滚烫的拇指,还按在林鹿冰冷的嘴唇上。
那是一种灼烧的触感。
林鹿没有颤抖。
她只是僵硬。
她那只还抓着他衣角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惨白。
她在看他。
她在他那双深井般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被捕获的倒影。
他在等她的回答吗?
不。
他只是在欣赏。欣赏她的恐惧。
几秒钟后,他终于松开了她。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转过身,走向那扇被顾槐撞开的旧木门。
十一月的冷雨和风呼地灌了进来,瞬间吹散了店里那凝固的暖意。
林鹿打了个冷战。
“砰。”简宽文关上了门。
紧接着,是金属卷帘门被拉下的声音。
“哗啦——”那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在空荡荡的店里,显得格外刺耳。
最后。
“咔哒。”
是那把老式黄铜门锁落锁的声音。
一切都安静了。
那个属于星尘科技的、属于顾槐的、属于荧光灯的外部世界,被彻底隔绝在外。
她被关起来了。
拉面店里,又只剩下那巨大的铜锅里,骨汤咕嘟翻滚的声音。
空气重新变得滚烫黏稠 。
简宽文背对着她。
他拿起那块浸了核桃油的软布,又一次开始擦拭那块黑胡桃木吧台 。
一下。
又一下。
仿佛刚才那场毁掉34楼玻璃墙的战斗,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觉。
他是一个对秩序和清洁有偏执的人。
他在重置他的舞台。
林鹿还站在原地。
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