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女人的艰难爱情 第4章 第二次相逢

出人意料的是，小佳舅舅任由姐夫的辱骂，安静的看着，听着，用蔑视或者无视的眼神面对眼前男人的指控。

小佳爸爸无法激怒眼前的男人，连和他打一架的机会都没有。

等着他骂累了，词穷了，对方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小佳爸爸拎起旁边的人头马的酒瓶直冲他舅舅的头砸去，小佳舅舅二两拨千斤的随意一掌，爸爸便失去重心，向前跌去，直向饭桌冲过去，胖胖的身体将饭桌直接砸翻了。

讲到这里，小佳欲言又止，想隐藏接下去的剧情，可是架不住我刨根问底，一劲儿的追问。

她面露难色的看着我说，接下来的事情太丢人了。

小佳的爸爸趴在那里不动了，当时她吓了一跳，以为爸爸摔晕了。

那些五颜六色的菜，汤汁都扣到了他爸爸身上！

当时参加聚会的人有舅舅，舅妈，她的外婆，外公，小姨，姨父，还有已经成家的表哥，嫂子，上高中的表弟，当然还有小佳的弟弟，她的妈妈，所有人都站在一旁。

小佳说当时担心爸爸是不是摔晕了。

我脑海中一刹那形成了一个画面，一个胖墩墩，肉乎乎的男人倒在地上，与满地的汤汤水水，饭菜，破损的碗碟堆在一起不肯起来。

小佳站在那里度日如年，她多么希望爸爸赶紧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向舅舅报复回去，即使打不过舅舅，但是她仍希望，爸爸可以像个男人一样冲过去。

可是爸爸迟迟不站起来，难道他真的摔晕了？

虽然场面很是壮烈，但是这一跤并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摔晕。

小表妹踉踉跄跄的走过去，看着小佳的爸爸，她说“大姑父睡觉觉了。”

很快小佳爸爸的鼾声响起。

原来，他并不是摔晕了，也不是羞愧的不肯站起来，而是睡着了。

是的，喝完酒，骂完人，躺在可以称得上一堆残羹剩饭里睡着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叫醒他，还是让他继续在这里睡着。

小佳的外婆说“阿珍，快叫服务员，把大强驾到楼上的酒店，睡在这里担心着凉。”

“妈，别管他，丢人。”

小佳的外公冷哼了一声，拉着她外婆就往外走，其他家人见状也跟着走出去了，小佳的妈妈冷眼观看，然后跟着离开了。

闻讯赶来的服务员无助的看着小佳和她弟弟，她的弟弟才16岁，他对服务员说“辛苦您打扫一下，我把我爸爸架到客房。”

小佳和她弟弟架着酣睡的男人上了楼，小佳去结账，被告知已经结清了。

可是这顿饭只有小佳爸爸吃了，其他人几乎没动筷子。

这个饭局本是给她小姨和小姨父准备的，结果他爸喧宾夺主，哗众取宠，使得这场精心准备的饭局失败了。

第二天，小佳的妈妈便提出离婚。

至少妈妈是在很激动的情况下提出的离婚，不是吗？冲动下做的决定怎么能算数呢？对不对？

小佳殷切的看着我，渴望得到我的回答。

她刚刚讲得故事，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就像一个恐怖片。

成年男人最需要的不就是面子吗？而她爸爸的面子都被丢尽了。

好消息是你妈妈不再提离婚的事情，只要她不提，那就是万事大吉，你也不用在担心。

对，我也这么想，照照，如果不是舅舅从中作梗，我爸妈根本走不到这步，虽然我爸没有天大的本事，工作很普通，但他对我们小家是很用心的，我妈妈怎么可能会离婚呢！

小佳这番话让我想起我父母的现状，如果没有赵汉，我爸妈是不是还有机会复合呢？

小佳可以帮助她父母复合，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帮助我父母恢复感情呢？

回到医院之后，透过病房的门窗，我看到赵汉手里捧着一本地理杂志坐在妈妈病床旁，他好像在给妈妈读文章。

厌烦之心顿起，外婆呢，怎么不见外婆的身影？

只见外婆端着一盆刚洗干净的衣服走过来，我们站在病房外，外婆说，那位先生说是你妈妈的朋友，你认识吗？

不认识。

外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疑惑的看看赵汉，又转头看看我。

我接过外婆的盆走进病房，将烘干的衣服一件一件叠起，放在病床旁的柜子里。

外婆在一个角落坐着，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她洗了一个苹果递给赵汉，赵汉接下了，大口吃起来。

等他吃完，我示意赵汉出来。

走廊里。

赵先生，还是非常感谢你十分关心我的妈妈，也特别感谢你前段时间在路上对我妈妈的照顾。

不过，既然现在妈妈回家了，有了自己的家人照顾，这里不需要你了。

您应该意识到了，您的出现让我的家人的关系出现了缝隙，这对妈妈的病情痊愈并没有好处，希望您理解我的话，以后不用再来了。

显然，我这番话让他十分震惊。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想，照照，如果你看过那个笔记本，我和你妈妈的关系你应该是知道的，而且你妈妈和你爸爸的关系，即使没有别人出现，你觉得还能维持多久？

我父母的关系您就不用操心了，我会照顾我妈妈直到她醒来，也会帮助我爸爸维系这个家庭。

照照，我觉得你应该过问你妈妈的意见。

等我妈妈醒来之后我会问她的，而且我想，我妈妈应该也会尊重我的意见。

真如你这样讲，我想这次的旅行，也不会存在。

我很支持妈妈出去看看，我们家里人都很支持妈妈出去散心，并且我们都在等她回家！

照照，你不了解你的妈妈，她………

我忍不住的打断了赵汉，

赵先生，我希望您能像尊重我妈妈一样尊重其他人，不要自以为是，几十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上这几个月的接触吗？如果你是想要一笔辛苦费，我们可以商量。

赵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他放弃争辩，或许他也看出无论说什么也无法改变我的主意。

一个人有了坚定想法之后，即使是错的，也不愿意让别人纠正，正所谓不到黄河不死心。

看着赵汉离去的背影，我突然叫住他，把妈妈的日记本拿出来递给他，

我想妈妈醒来之后不会再出远门了，这个本子送给您做纪念，她应该会同意的。

是否同意，由你妈妈自己说了算，她的女儿也无法替她做决定，这个本子在你妈妈那才算是物归原主！

他没有拿走。

回到病房后，外婆正在给昏迷的妈妈按摩身体。

外婆，休息一会儿吧，上午我给妈妈按过了，医生说一天一次就可以了。

照照，那个男人是不是你妈妈旅途中认识的人？

看我不说话，外婆继续说道，你不必对他有太多敌意，人看着还是蛮好的。

外婆，您忘记您已经有女婿了吗？

外婆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今晚外婆陪床，我回酒店休息。

晚上迫不及待地洗掉身上医院的味道，慵懒的躺在床上，小佳白天讲的话不停的在我耳边循环，没有其他人的干扰，她妈妈离婚的想法是不会这么坚决的。

我想，她可以做到的，我也行。

小佳父母的破镜重圆加强了我对我父母的信心。

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发现妈妈的日记本还在我的包里，我又看了起来。

说好只走大路的，面临分岔路口时，我还是拐进小路，仍然期待可以遇见意料之外的惊喜。

果然，路尽头的拐弯处坐落着一个小小的寺庙——大佛禅院。

斑驳掉色的木门和院内突出的木梁房顶相得益彰，看起来是一座具备历史遗迹的寺院。

门前干净的空地显示这里有人管理，年代已久的木质牌匾上的红字刷过新漆。

门上挂着守寺人的号码，拨通之后，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操着浓重的方言，一个字都没听出来。

她自己说完就挂断电话了，留我一人在风中张望。

墙上挂着铜牌，上面刻着金闪闪的字，省级文物保护单位，高升大佛摩崖石刻造像。

没多久一个脚上沾满泥巴的大娘，背着半背笼野草笑呵呵的走过来，她说很久没有游客过来了，听到我的电话时，特别的开心。

她的口音实在太重了，和她经历过的风霜一样重。

寺庙里面供奉着三清真人，还有很多石刻的小佛像，能看出现代工匠为了将其恢复成原始样貌用尽了心思。

拜别大娘之后，刚准备开车离开。

突然身后传来大娘一声巨亮的哎呦，循声看去，她捂着脖子，五官痛苦的凝聚在一起，

背笼里有一条全身黑色，闪闪发亮的小头蛇在草里挣扎翻滚。

我的梦境居然成真了，不过受伤的不是我，而是过来为我开门的大娘。

我又害怕又着急，站在旁边干跺脚，我不知道如何处理伤口，也不知道医院在哪里，更不敢和蛇对视，周围一个人也看不到。

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娘丧命于此吗？

大娘嘴里一直嘟囔着话，一股浓浓方言味，根本听不懂，普通话的普及真的非常重要。

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知道打119有没有用？

“怎么了，怎么了？”

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我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大娘被蛇咬了！” 我好像用生命喊出了这句话！

回头一看，竟是他，赵汉！

那个把我从两头恶狼面前带走的人。

又是他，为什么又是他。他当时肯定也这样想，为什么又见到我！

他徒手把背笼里的蛇扔出来，粗壮的手臂挑拣背笼里的野草，只见他将其在手心用力揉搓，随后把烂糊糊的草药贴在大娘的伤口处。

赵汉说，没关系，这是一条草蛇，没毒。

他也急出一头汗。

他背起大娘，腾出一只手拎着背笼朝前走去，走出几步回头看我，

走啊！跟上。

哦哦，好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

赵汉背着大娘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

他轻车熟路的找到大娘家，把大娘安顿好之后，给我倒了一杯水，

补补水份，刚刚哭的梨花带雨，小心中暑，他说道。

我哭了吗？

他诧异的看着我说，如果只流眼泪不算哭的话，那确实没有！

他说话还蛮有意思的！

原来我连自己哭了都没有注意到！

赵汉是一位文物修复工人，毕业于国内很顶尖的一所学校。

你认识这位大娘？

当然。

他随手拿起一张贴在镜子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大娘的合照，大娘的脸上仍是她标志性的灿烂的笑容。

你今天看到的佛像，都是我和我的团队修复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屋里所有的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晚上吃罢晚饭，我和大娘躺在炕上休息，而他——赵汉，在地上打地铺，窗外的月光穿过窗子照在他的身上，这些光好像是为他而来。

第一次见到你是巧合吗？

是。看来他还记得我。

这一次呢？

也是。

这一晚我不知道是如何入睡的，就像缺了一角的圆在某一刻找到了自己缺失的部分，突然间圆满了一样，在某一秒很巧妙顺滑的睡着了，睡之前我还在偷偷看赵汉。

两次危难关头，赵汉都及时出现了，说是偶遇，未免过于奇怪，我严重怀疑赵汉在偷偷跟踪妈妈，我打开日记本继续往下看。

赵汉拿着罗盘一样的东西，在石刻佛像周围绕来绕去，他很专注的半蹲在石像前面，不停的更换角度，每个角度停留不到一秒便立刻换一个角度。

阳光刺眼潮热，他的额头很快沁出汗水，反射出彩虹的光环，他专心工作的同时还要避免脚下的台阶，大腿的肌肉线条透过尼龙裤子完美的凸显出来。

能看的出来他对自己的工作很是熟练和热爱。

这是红外热成像，用来检测细微缝隙的。

他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说道。

赵汉居然知道我在偷偷看他！

一会儿我可以带你去参观我单位，如果你没有事情的话。

我没有事情。我迫不及待的回复他，转念又觉得自己有些不矜持了。

坐在他的车里。

我注意到他做任何事情都很专注，绵密的睫毛让眼睛自带眼线，最让人羡慕的是人近中年，他没有任何脱发的痕迹，发际线仍未上移。

看来上天真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