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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外婆与帕罗西汀
最后是徐助给夏枳雪接了回去。
陆璟秋的车跟在他们后面，直到他目送夏枳雪上楼以后才驱车离开。
夏枳雪开门进去，没没开灯，衣服也没换就那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喂，嘉言，嗯是我。你哥还没回国呢？”
客厅里陆璟秋皱着眉头在打电话。
“你哥不是学心理学的吗？我有点问题想请教他。”
“啊，我哥啊，他特别不靠谱!你咋了？”电话那头传来苏嘉言大嗓门的声音。
“没怎么。”陆璟秋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他今天看夏枳雪的反应好像有的不太对劲。
而此刻的夏枳雪正深陷梦魇。
梦里是他三岁的时候妹妹刚死时，家里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很热闹。
但这种热闹并不属于夏枳雪，他只能躲在角落偷偷的看父亲母亲一眼，因为如果他去母亲面前晃悠的话，母亲就一定会怒骂着扑过来，有时候情绪上来了会打他两巴掌，
有时候则不断重复，“都怪你，全都怪你!要不是你，妹妹怎么会死!!”
每当这时，父亲就会把他赶出房间，任他如何使劲拍打，房门都不会为他打开。
每个人都说是他太自私了，在肚子里时就不断抢夺双胞胎妹妹的营养，导致妹妹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小小的他无端的承受了来自父母亲的恶意。
他想解释，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哑巴。
父亲母亲不管他，而佣人们也熟视无睹，后来发现他生生被饿晕倒在了卧室里。
外婆听说后一怒之下就把夏枳雪接走。
那个时候，外婆的到来无异于拯救了夏枳雪。
但他受到的创伤是不可逆的。
外婆十分悉心呵护他，她让夏枳雪和她睡一起，夏枳雪做噩梦惊醒时能立刻安抚他，夏枳雪因为失语症说不出话来，外婆就带他学习手语。
有一次，外婆突然半夜醒来发现夏枳雪不在她身旁，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外婆慌的不行，准备报警时才看见衣柜的门夹了一片薄薄的布料。
夏枳雪就躲在卧室衣柜里，小小的缩成一团。
那会儿，坚强的外婆也忍不住流泪。
这么乖巧的孩子，他们怎么忍心伤害他。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迅速的过去了一个月。
又是一个周末，夏枳雪下班没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去了外婆的住处。
夏枳雪读大学的时候，外婆就已经从繁华的市中心搬回了城郊。
外婆身子越来越不好，搬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对于夏枳雪来说，外婆就是他的开心果。有外婆在的地方，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温暖的阳光味。
夏枳雪刚把车子停好，就看见了门口站着迎接他的外婆。
外婆一头银丝，脸上铺满时光的痕迹，但夏枳雪一眼望去还是最先注意到她咧着的嘴角，还有不算很厚的衣服。
“外婆，你怎么站在外面啊，走走走，你穿的这么薄，万一着凉怎么办？想让我心疼你呀。”
夏枳雪快步走过去给了外婆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牵着她的手进了门。
外婆笑呵呵的道，“衣服一点都不薄好吧，特别保暖呀，还是张嫂给我买的呢，等我让她推荐给你，你也去买几件，然后过冬穿。”
“好好好，听你的。对了张姨呢？”
夏枳雪换了鞋进门。
“小雪回来啦？”
正在厨房的张姨听见动静问。
张姨是外婆的阿姨。平日里照顾外婆的生活起居，还做得一手既有营养又美味的饭菜。
“她听说今天你要回来，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呢！”
外婆语气夸张的说。
“真的吗？”
夏枳雪一边说一边往厨房去，只看见张姨在厨房大显身手。
张姨见夏枳雪踏进厨房，忙从一个厚厚的锅里盛了一碗骨头汤递给了夏枳雪，
“快尝尝看，阿姨厨艺有没有退步。”
夏枳雪笑眯眯的接过碗，还没尝就说，“张大厨怎么会退步呢！”
“好了，就你嘴贫，快出去陪陪外婆吧，她想你想的紧呢。”张姨笑容满面，不过做饭的手都没停一下。
夏枳雪又去到客厅的时候，外婆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正嘟嘟囔囔的在那换台。
他在外婆身旁坐下，顺着外婆视线盯着电视剧发呆。
“绵绵啊，你在家看电视吗？外婆这都没什么好看的剧了，你...”
外婆一转头就看见夏枳雪在发呆，她伸手在夏枳雪面前晃了晃，声音嗔怪的说道，“喂，你有没有听见外婆说话啊。”
夏枳雪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外婆你撒娇的语气好奇怪啊。”
“哼，你懂什么，这叫少女好不好。还有，你老实告诉外婆，你刚刚发什么呆呢，是谁让你这么乐不思蜀，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外婆一脸八卦的道。
夏枳雪高中和陆璟秋谈恋爱她是知道的，俩人经常在家里写作业，而夏枳雪也会跟她说一些他和陆璟秋两人之间的相处日常，她没骂过两人，也没阻止过他们。
反而很高兴，高兴夏枳雪敞开心扉能跟她分享这些，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能从夏枳雪幸福的语气和分享的事中看出喜欢她宝贝孙子的人应该很好，很喜欢她的绵绵。
夏枳雪摇摇头，“哪有，外婆别瞎说。”
他又紧接着道，“外婆，我先上去洗个澡吧，今天工作累一天了。”
说完他就赶紧跑了。
他今年26岁，虽然外婆从没催过婚，也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但每次她这么八卦的时候自己都招架不住，还是赶紧溜为好。
夏枳雪后来曾无数次剖析过自己，觉得自己当时和陆璟秋好的时候，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原生家庭，导致他对于结婚，妻子，母亲父亲这一类的词语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害怕的。
而陆璟秋仅仅是自己前十八年悲惨的生活中老天无意露出的光。
仅仅是除了外婆以外第一个不欺负自己，对自己好，关心自己，给自己提供了充足的安全感的人。
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后来不也不声不响丢下他出国了吗？
如果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只要有人丢给自己一点点温暖，自己也会跟狗一样添着上去的。
好在在里面的那一年过得很惨，这样才能让他长记性。
在外婆家度过一个完美的周末后，周日早上夏枳雪才驱车离开。
但他却没回公寓，也没去公司。
车里是外婆新给他换的香薰，一股淡淡的橘子柠檬的味道。
车里还放着舒缓的英文歌。
夏枳雪到医院以后没立刻下车，而是慢慢悠悠的抽了根烟才抬脚往熟悉的地方走。
同样是熟悉的医生，熟悉的话语。
医生的第一句话都是，“最近还好吗？”
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至少某人跟他距离不在像隔着一个大西洋那么遥远了。
夏枳雪在心中想，但现实里他却只是点了点头。
等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气压低了很多。
他把新开的药扔到副驾驶，然后系好安全带，调大了音乐声。
和医生谈话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想起过去，想起以前，他都会做些什么事去分散注意力，往常的时候他会去游泳，然后立马投入到工作里面去。
但这次，夏枳雪却没什么力气，于是他直接开车回了家。
楼里似乎有人搬家，楼下停着一辆大货车，还有人陆陆续续的搬东西进去。
夏枳雪没在意，像往常一样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开，他就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陆璟秋整个周末都在夏枳雪门口蹲守，原本一天就能搬完的东西硬生生被拖了两天。
见电梯门一开就看见想见的人，陆璟秋立刻来了精神。
两人上下扫视了对方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毛。
夏枳雪是意识到了搬家的人不仅仅是陆璟秋，而且还搬到了他隔壁，略带不满的皱起了眉。
一梯两户，据夏枳雪所知，他隔壁还没有住过人。
陆璟秋是看清了夏枳雪提着的东西，透明塑料带一眼就认出来是一堆药，他还欲盖弥彰的把藏在了身后。
不过好在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对着还在电梯里一脸懵的夏枳雪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你好呀！新邻居！”
夏枳雪突然觉得今天公司可能有点事需要他回去处理一下。
电梯门缓缓关上，夏枳雪还是没出来。
陆璟秋见状，忙走过去伸手拦了一下。
电梯门又重新打开了。
他站在电梯门前，装傻充楞的说道，“我带了小礼物送给我的邻居。”
夏枳雪见状，不想和他继续耗在这里，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身旁挤了过去，啪的一声使劲关上了房门。
可他却在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这么做，好像很不礼貌。
不应该以自己的感受为先锋，这样真的很没礼貌。至少应该客气的寒暄一下，表示友好。
陆璟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毫不留情的拍在了门后。
夏枳雪没思考多久，然后机械的进门换鞋，收拾药，然后收拾房间，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又把自己的衣柜重新收拾了一下，把书架上的书拿下来，清理了一下，又一本一本的放回书架。
最后实在没事可做了才停下来。
可他似乎还是能听见门口陆璟秋的说话声音。
当时在鑫利园他已经说得够决绝了，难道是他身上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吗？
夏枳雪不解，但他也没想太久，拿着换洗衣服走进了洗手间。
等夏枳雪洗漱出来，时间还早，才刚刚过六点。
他不怎么饿，也不想自己弄东西吃，于是他拿出电脑坐到沙发上，开始了工作。
等太阳洒尽最后一点点余辉时，整个客厅彻底陷入昏沉，只有电脑银幕照亮了一张小小的脸。
门铃响了很久，夏枳雪听见了，但他没有力气，不想去开门。
但门口的人这么坚持不懈的敲门，万一吵到别人怎么办，但这么高级的公寓，应该是吵不到楼下的人，但也许能吵到隔壁呢？
可门是他敲的吗？
万一不是呢？
夏枳雪漫无目的的想。
过了好久，门外的人终于没了动静。
夏枳雪松了一口气。
对，就是应该这样，放弃才是最好的。
这样才是最好的。
没有人喜欢这样的自己。
夏枳雪一瞬间升起许多自我厌弃的情绪。
但陆璟秋只是在门口中场休息了一下，他想了想，回去脱了自己的外套，站在阳台吹了一会儿风。
芙蓉市的十月，晚上气温六度。
过了一会敲门声又响起，夏枳雪彻底生气了。
他彭的把电脑仍在沙发一旁，然后怒气冲冲的打开门瞪着眼前人。
“你到底要干什么？”夏枳雪拦在门口抬头说道。
陆璟秋一脸委屈的看着他，“我手机没网了，家里刚搬过来还没接网线。”
“没网？那数据呢？不对，你告诉我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枳雪扭过头说道。
陆璟秋看着穿着厚厚家居服的男人，一脸冷漠的表情，但眼神却转来转去，下巴微微抬着，露出脖颈出的喉结。
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可爱死了。
夏枳雪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脸上瞬间划过一丝不自在。
扬起手就要关门。
陆璟秋见状，忙伸手去拦，没想到他关门太快，自己的手刚好被夹在门缝里。
夏枳雪见状惊呼了一声，忙拉开门，拉起对方的手仔细看。
食指已经有点变紫了，而且，他才发现，陆璟秋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抬头看着对方，这才发觉陆璟秋只穿了一件衬衫，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了。
陆璟秋看着面前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流露出的情绪从疼惜变成了深深的自责。
他用受伤的手回握了一下，然后推着对方顺利的进了夏枳雪家。
他想弯腰换鞋，夏枳雪见状则轻声说“不用了，家里没有别的拖鞋。”
陆璟秋也是这时才发现，屋里黑黢黢的一片。
夏枳雪在家不开灯？
他见对方还是愣愣的一动不动，莫名的想开□□跃一下气氛，便说道，“没有拖鞋吗？那别人来你家怎么办？”
夏枳雪低下头，“没人会来我家。”
见对方不说话，他才发觉什么似的补充道，“他们戴鞋套。”
“好了，我们不要在这里讨论拖鞋的问题了好吧。”
反正在这个家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拖鞋的。陆璟秋期待的想。
夏枳雪被他提醒了一下才突然想起陆璟秋的手还伤着，自己怎么思维发散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于是他立马打开灯，拉着陆璟秋去沙发上坐下，然后去卧室里把医药箱拿出来。
陆璟秋就看着夏枳雪一脸懊恼的把医药箱拿来，打开放在茶几上，然后就不动了。
陆璟秋一脸疑惑，他还等着对方亲切的拉着他的手，然后仔细帮他处理呢。
夏枳雪会处理很多伤口，医药箱里有很多药膏和碘酒纱布，但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处理夹伤，
他就一脸理直气壮的道，“看什么，我不会。”
陆璟秋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然后说，“那你家有冰块吗？”
夏枳雪乖巧的点点头，转过身朝厨房走去。
陆璟秋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圈客厅。
屋里没有什么装饰，冷冷清清的，家具也都是黑白色。
他想象了一下夏枳雪小小的一只，独自住在这种没有温度的房子里，吃饭也没人陪。
好可怜的。
夏枳雪不知道他脑袋里都想些什么，要是知道的话也许会无语于自己已经一米七八的身高也能算是“小小一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