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讹嘀咕:“坏了,大事不妙。”
众人本以为李师傅又要给他们上压力了,谁知李师傅从怀里掏出一袋烙饼扔给他们:“饭还是管的,吃了饭早点睡觉,别到处乱跑,撞见什么怪东西死了别怪我。”
众人攥着那袋还带着余温的烙饼,跟着李师傅往安排的住处走。夜色早已浸透了整个村子,石板路两旁的土坯房像沉默的怪兽,只有风穿过窗棂的呜咽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李师傅走后,杨天放反手闩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我们去外面看看吧。”小王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总不能一直待着浪费时间,白天锁在祠堂里没机会,晚上说不定是唯一的探索时间。”
庆春临和曲靖对视一眼,明显有些意动。coser犹豫着看向杨天放,又飞快瞥了眼旁边的少爷——后者正慢条斯理地用布擦着手上的泥渍,指尖白皙,动作透着股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精致。
“懒羊羊,你呢?”coser的声音细若蚊吟,“要不要……一起去?”
杨天放捏着半块饼,忽然在脑海里问红讹:“今晚出去转合适吗?”
白讹哼了声,语气阴阳怪气:“合适啊,太合适了——外面月亮那么圆,刚好能看清泥料场的血痕往哪流,说不定还能撞见前厅那些泥塑出来散步呢。”
杨天放眉头动了动,把饼塞进嘴里:“算了,今晚别出去。”
“为啥?”小王不解。
“李师傅特意说了别乱跑。”杨天放擦了擦手,往炕里挪了挪,“而且这村子晚上不对劲,风声里混着别的动静。”
贺晨阳点头附和:“副本要求我们学泥塑,养好精神应对明天的活计更重要。”
众人便都熄了念头,依次躺上通铺。靠墙那头是曲靖和庆春临,接着是小王、贺晨阳,然后是coser,最外侧挨门的是少爷和杨天放——毕竟门边最危险,杨天放守在这头,方便应对突发状况。
炕上传来一阵窸窣响动。杨天放刚躺平,就感觉身边的人往这边靠了靠,少爷的发丝扫过他耳廓,带着点清冽的洗发水香味,和土坯房里的霉味、草腥味格格不入。
“冷?”杨天放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寂静里却格外清晰。
少爷没睁眼,只含糊地“嗯”了一声,肩膀又往他这边挤了挤。两人的手臂贴在一起,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杨天放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杨天放抬起手,少爷突然僵住了。杨天放的手掌宽厚温热,指腹还带着揉泥留下的薄茧,此刻正贴在他最脆弱的颈动脉上。这个介于掌控与保护之间的动作让他后腰发麻,某种陌生的战栗顺着脊椎窜上来。
“冷。”少爷又说了一遍,这次尾音拖得长了些,像根羽毛搔在杨天放耳膜上。他借着翻身的动作,膝盖抵进杨天放腿间,两人顿时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月光从窗玻璃里漏进来,在炕上铺了道光影。coser眼尾的余光刚好能瞥见那道光影里两人亲密的动作。coser把脸往臂弯里埋,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
天刚蒙蒙亮,李师傅的马鞭就“啪”地抽在木门上,震得门板嗡嗡作响。“都起来!上工了!”
众人被惊醒,匆匆洗漱后跟着李师傅往祠堂走。推开祠堂大门,昨夜那股泥土气息里似乎多了点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走进中庭,杨天放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少年们的位置,随即顿住——那个被打断腿的瘦高少年,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握着竹刀削着泥胚,神态自然仿佛昨夜只是幻觉。
“今天学削泥。”李师傅把一捆竹刀扔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普通泥人随便削削就行,但你们是椹村的学徒,得学做咕噜泥人。”
他拿起一个半成品泥胚,用竹刀在顶端削出个圆圆的脑袋,又在两侧挖出空洞:“看好了,咕噜泥人要中空,这样才能出声。还要扎七孔——双眼、双耳、鼻孔、嘴,少一个都不行。”
李师傅的竹刀飞快起落,转眼就把一个泥胚削成了人形,他用细竹针在相应位置扎出七个小孔,举起泥人对着光看了看:“做好的咕噜泥人能当祭祀的吹奏乐器。也可以挂起来,被风吹的时候,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儿,这也是名字的由来。”
他把做好的样品放在木板上:“今天每人至少要做三个合格品。做不好的,晚上继续在祠堂待着,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走。”
众人拿起竹刀,对着泥胚小心翼翼地削起来。杨天放上手最快,他昨晚揉的泥胚质地均匀,竹刀落下时阻力很小,很快就削出了大致的人形轮廓。他注意到李师傅说的“中空”有讲究,不是简单挖空,而是要在胸腔位置留一个弧形的空腔,这样才能形成共鸣。
李师傅在旁边来回踱步,看到杨天放的进度,脚步顿了顿,难得没有呵斥,反而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见他在扎七孔时特意调整了孔的大小,忍不住哼了一声:“还算有点眼力见。”
其他人就没这么顺利了。coser手一抖,竹刀直接把泥人的胳膊削断了,急得直跺脚;小王削得太用力,把泥人的肚子挖穿了,成了个破洞;贺晨阳倒是小心翼翼,但速度太慢,半天只削出个脑袋。
李师傅的鞭子没少落下,抽在木板上“啪啪”响:“磨蹭什么!手断了还是眼瞎了?这点活儿都干不好,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中午吃饭时,李师傅扔过来几个油纸包,里面是硬邦邦的白馒头和一小罐咸菜,和那群少年的午饭一模一样。少爷皱了皱眉,没动,coser咬了口馒头,干得咽不下去,只能小口抿着矿泉水。
杨天放几口吃完馒头,又拿起竹刀开始忙活。他已经做好了三个咕噜泥人,放在一旁阴干,又拿起新的泥胚,竹刀划过泥胚的声音清脆利落。
少年们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有嫉妒,有畏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那个马尾辫少女偷偷看了眼他做的泥人,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日头慢慢西斜,祠堂里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杨天放已经完成了五个咕噜泥人,个个形态匀称,七孔位置精准。李师傅检查时,手指在泥人身上敲了敲,听到空洞的回响,点了点头:“还行。”
李师傅的目光从杨天放的泥人上移开,扫过其他人面前歪歪扭扭的半成品,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一群废物!”他的马鞭“啪”地抽在地上,惊得众人一哆嗦。
他一个一个骂过去,不是嫌这就是嫌那。其他人心理素质倒是还好,只有coser眼圈泛红,手里的竹刀抖得厉害,削下去的泥屑都带着颤。
李师傅又拎着鞭子在少年们转悠,看这回进度不错,就没再破口大骂。他往祠堂后殿的方向走去,临走前丢下一句:“做好了的可以先回了,其他人继续。要是让我发现作弊,明天就不用来了。”
祠堂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少年们完成任务了的陆陆续续回去休息,其余人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竹刀削泥的声音密集得像雨点。
杨天放没急着收工,溜达过去指点众人:“手肘别抬太高,刀口斜十五度,顺着泥纹削,省力气。”coser手腕发抖,他直接覆手过去,带着他转了一圈:“慢工出细活,先削大形,再挖空腔,刀尖别抖。”
小王挖穿了肚子,杨天放递给他一块补泥:“贴回去,拇指压紧,再削一层就行。”
贺晨阳太慢,杨天放让他先扎七孔定位,再修外轮:“先留孔,再整形,省得返工。”几人进度加快,陆续完成了三个合格的咕噜泥人。
几人第一次没有李师傅的带领自行回屋,此时天色暗透,夜风穿巷。杨天放抬头能看到村口有座牌坊,他走过去细看,那是一座清代石牌坊,刻"泥韵千秋"四字。
众人一看杨天放走过去,脚步也跟着扭了过去,探着头细看。小王扶了扶便携相机,对准它细致拍摄。
似乎是拍高兴了,小王顺便透露了几个消息:“地球上的副本很少,仅有的几个也是很久之前遗留下来的。地球还是极少数的贸易黑名单区域,曾经,我们还是可以售卖物品换取生存时间的。”
庆春临迟疑了一下,回道:“似乎……都和迟来有关。”他目光落在杨天放身上,试图寻求一个答案。
“会长已经不在了。”贺晨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很多人不肯相信,可他们好像忘了,人总有一死,尤其是……像他那样背负着地球人类的命运,被各方势力针对的人。”他的视线也落在杨天放身上,望着那个双手插兜的身影,眼神温柔里裹着哀伤,有困惑,也有难掩的无助。
杨天放有些莫名,不知怎么就陷入了这种沉郁的气氛里。或许是贺晨阳的情绪太有感染力,一众人都默不作声地望着他,像是期待他能说点什么。
可他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没错,我就是迟来。当年跟神明博弈输了,差点把命搭进去,只好开个小号重来。这次我要剑指苍穹向那些神明复仇!V我50,听我细说复仇计划……”
咳咳,又tm瞎想了。杨天放其实想说“我就是个萌新”,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换成了:“趁李师傅还在后殿,我们四处探查一下,说不定能有点收获。”
杨天放是个聪明人,傻站着聊天没有意义,和他们争辩自己是不是迟来也没有意义,探寻迟来的死亡真相更没有意义。他只想简单得通关,然后躺平享受生活。
他们分组开始探索,杨天放和少爷、coser三人一起组队探索。或许是**凡胎没有得到任何加强,又连着两日高强度干活,两人困得哈欠连连。杨天放简单探查了一下,就带着他们回去睡觉了。
众人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睡下,杨天放点着火柴,在炙热白焰中把房间搜查并打扫了一遍。贺晨阳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杨天放单腿支在床沿坐着,白焰的光映亮他漆黑的眉眼,他微微垂着眼,正望着熟睡的两人。
“会长!”贺晨阳脱口而出。
等杨天放一脸问号得看过来,贺晨阳又赶紧偏开头,假装若无其事,可泛红的眼尾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小王慢几步走进房间,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设备后躺下准备休息。
庆春临和曲靖也回来了,虽然没有特别的发现,他们还是和大家分享了一路的见闻。
睡醒后吃了早饭,众人再次开工。这次的指标是连捏泥带削泥每人做二十个。交代完任务后李师傅就众玩家扔下午饭的馍馍,给大门落了锁,走了。
一群新手压力巨大,昨天还只是做三个,今天就要做二十个?好在熟练度上来了,做的能稍微快一些。
曲靖不是那种擅长做细致活的人,庆春临完成自己的指标后直接走过去帮忙:“我帮你。”
coser仿佛看到了希望:“今天李师傅没说不可以互相帮助对吧?那……”他看向了杨天放和他的四十多个泥人。
庆春临解释道:“你是新人,可能不清楚。游戏里组队很重要,组队后就是命运共同体,受死神游戏认可,这样队友间才能互相帮助。而你还没开放组队模式,其他人大概率帮不了你。”
“临时队友算吗?”杨天放想起了少爷和他的那张卡。
少爷绷紧了下巴,说道:“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可以。”杨天放还想说没必要吃这个苦,就听见少爷说:“我是负责执行和战斗的检察官,以后也需要帮助我的队友完成这样的指标。”
杨天放突然愣住了,他还想和少爷组队来着,可是……检察官的队友当然要是检察官。
“你们检察局也包分配队友?质量如何?有基因配比分析吗?”小王一边干活一边没忘搜集信息,虽然语气怎么看都像是在八卦。遵循等价交换原则,他还提前自曝了信息:“这是我第一次进副本,还没有分配队友,听说我们博识选人的标准是基因配比和首次副本表现,不清楚选队友是不是也这样。”
众人都有点诧异得看着他,不说他的年纪,谁家新人初次进入副本这么从容淡定,还掏出一堆道具,稳得像什么似的?
杨天放倒是比较理解,恐惧来源于未知。身为博识的人,进副本前做亿点准备再发放一套搜集副本信息的装备,很合理。
“检察局的选队友标准不是机密。”庆春临对萌新向来友好,“死神游戏有它的选人逻辑,同场次玩家基本是偶数,一半擅长分析解谜,一半擅长执行战斗。所以我们通常让新人在副本里自己挑选——很多人说,遇上合缘的队友时,会有心有灵犀的感觉。”
曲靖难得开口,对少爷冷淡表示:“所以,你使用临时队友卡的举动并不明智,这会干扰你对队友的判断。”
少爷低下头,轻声道了句“抱歉”。在场的新人只有两个:光头大叔小王,和那位认识了两年半的室友冷秋豪。不用多想也知道,论合拍程度,后者显然更胜一筹。可是,他真正想组队的人……是他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