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像破碎的瓷娃娃般躺在四番队病房的病床上,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仿佛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沉睡。床头,那把黑色匕首泛着冷冽的幽光,尾部的白色羽毛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像是在为她无声叹息。
春雪在瓦上最后一次凝结成珠,顺着垂落的冰凌坠向地面,在青石砖上砸出小小的水花。不知何时,樱花树的枝桠间已缀满花苞,随着暖风吹拂,层层叠叠的粉白花瓣突然绽裂,宛如一场盛大的花雨倾盆而下。朽木家的庭院被暮色浸染,垂枝樱在晚风里簌簌颤动,粉白花瓣打着旋儿飘落在廊下,有的覆在青瓷茶盏上,有的轻轻沾在绯真垂落的发梢,宛如命运最后的挽歌。庭院中央的莲池倒映着暗沉的天幕,锦鲤沉在墨绿的水草间,唯有几片残荷在水面漂浮,随着涟漪轻晃,似在无声诉说着时光的流逝。
绯真陷在织锦被褥里,素白寝衣下嶙峋的轮廓刺得白哉眼眶生疼。她脖颈间悬着一枚灵石,是雪夜在他们新婚时赠予的贺礼,此刻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泛着清冷的幽光,仿佛承载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牵挂,愈发显得沉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在她脸上,苍白的肌肤泛着冷玉般的光泽,曾经盛着星辰的眸子,如今只剩蒙着薄雾的灰翳,偶尔流转的眸光,是生命最后的微弱闪烁。
“白哉大人……” 绯真突然动了动唇,气若游丝的声音惊得白哉俯身凑近。她的指尖颤抖着,试图触碰白哉紧绷的下颌,却在半空虚悬:“到最后…… 都不能好好触碰您了。” 话音未落,那只手便无力坠落,白哉慌忙握住,触手的凉意让他瞳孔骤缩。
白哉将她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喉结剧烈滚动:“别说话,会好的。雪夜如果醒来的话,一定可以再次……”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偏执的期待,好似只要这样说,奇迹就会发生。可当他瞥见枕边咳血的丝帕,猩红的血迹在素白绸缎上狰狞如妖,心瞬间沉入了谷底。他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徒劳的安慰 —— 雪夜现在自身难保,而之前那从未见过的术式,就连朽木家世代珍藏的古书都毫无记载,更遑论复刻相同的救治方法 。
绯真的呼吸愈发急促,胸口艰难地起伏着,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攥住白哉的衣袖,沙哑着嗓子说道:“白哉大人…… 我还有最后…… 最后一个心愿。”
她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请务必找到我的妹妹,但不要让她知道我是她的姐姐。我抛弃她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做姐姐的资格……” 泪水混着血丝从眼角滑落,在枕上晕开暗红的痕迹.
“请用您的力量代替我保护她吧,虽然不想她知道有这样的姐姐存在,可还是希望她可以叫你一声哥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近呜咽,浑浊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溢出,沾湿了耳畔的碎发。
他俯身,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好,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话音未落,忽然交握的手变得格外轻盈,仿佛握住的不是爱人的手,而是一团随时会消散的烟雾。白哉浑身一震,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可手上传来的温度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瞬间将他整颗心冰封。他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绯真的眼睑缓缓合上,那枚灵石的也随之黯淡,再无半点生机 。
与此同时,四番队病房,雪夜额间浮现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短暂出现又消失的刹那,被褥下的指尖突然痉挛着蜷起。碧绿色眸子睁开的瞬间,那双眼像是淬了霜的琉璃,映不出半点室内烛火的温度。
“绯……真……” 她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干裂的唇畔溢出鲜血。
翌日清晨,窗户玻璃上的晨露还未干透,蓝染推门时带进一阵裹着药草香的风。雪夜正用指尖描摹腕间禁制的纹路,听见木轴转动的声响,睫毛在晨光中颤了颤。光顺着他拉开的门扉倾泻而入,将他白色羽织镀上金边,雪夜抬眼望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蓝染维持着推门的姿势,镜片后的眸光难得泛起涟漪——记忆里总是苍白如纸的少女,此刻竟挺直脊背坐在病榻上,发梢沾着碎金般的阳光,恍若冲破囚笼的蝴蝶。
"惣右介..."她气音轻得像是蝶翼振颤。被褥上蜷缩的指尖暴露了勉强,可那双映着朝霞的眼睛,偏偏亮得惊人。
蓝染的脚步在原地一顿。羽织下的心脏,竟不合时宜地轻颤了一瞬。仿佛有根羽毛掠过心间最柔软的角落,让这个向来掌控一切的男人,第一次尝到了失控的滋味。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我很喜欢你这样叫我。
雪夜轻飘飘的说了句:“那,下次早点到,就不至于让我睡这么久了”,尾音拖得极长,像是一片随时会飘落的花瓣。她半阖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苍白的嘴角却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仿佛在调侃,又似在撒娇。
蓝染微微一怔,随即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纵容,几分玩味,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温柔。
窗外恰有雀鸟掠过,振翅声惊动了插在瓶里的山茶。蓝染伸手接住坠落的花瓣,这个本该落在她发间的手势,最终停在她脸颊旁,动作熟稔得仿佛早演练过千百遍,他说:"好。"
“不过作为回报……”他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你要多叫我几声,可好?”尾音拖得低哑,像羽毛搔刮着心尖,镜片后的眸光在阴影中泛着狡黠的笑意。
“啊?”雪夜歪了歪头,发丝顺着她苍白的侧脸滑落,目光越过蓝染肩头,直直望着虚掩的病房门。清晨的风卷着走廊的低语声漏进来,她睫毛轻颤,捕捉到一只地狱蝶正掠过回廊。
“若是太轻易得到,就失了趣味呢。” 她想别开脸,后颈却被他另一只手轻轻扣住,指腹隔着发丝揉过她敏感的皮肤。
窗外的树枝轻轻敲打着窗沿,将室内的呼吸声衬得格外清晰 —— 她能闻到他衣襟上茶与墨香交叠的气息,此刻却混着他话音里的温热,缠在她耳廓不肯散去。雪夜被他指腹熨烫的耳垂几乎要烧起来,蓝染看着她瞳孔里晃碎的晨光,镜片后的笑意深了几分。
"分神了?" 他故意放缓语调,尾音拖得微卷,蓝染另一只手不容抗拒地托起她的下颌继续问道:"让我猜猜......"
“咳咳”
紧接着木门框突然传来指节叩击的闷响。浮竹十四郎苍白的指尖深深陷入门框木纹中,手背上的青筋随着压抑的咳嗽声微微抽搐。他雪白的队长羽织下摆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
"浮竹队长这声咳嗽,倒像踩碎了雪地里的薄冰。" 蓝染他说话时仍保持着将雪夜笼罩在阴影中的姿势,嘴角含笑,眼底却结着冰,缓缓直起身说道:"这么早来探望?"
浮竹喉头滚动着,抬眼望来,视线却越过蓝染,落在病床上那截露出来的栗色发丝上,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紧张:"我知道她在里面..." 骨节分明的指节抠进木框:"那双眼... 明明是绫的眼睛......"
“各位到的很早呢,看来我该在病房门口挂个'探视时间表'呢,可以先让我看一下我番队员的身体情况吗?”卯之花烈不知何时已立在浮竹身后,可是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他背脊一凉,同时蓝染也转身面向门口。
“接下来的检查,二位不方便在场,我办公室里的花茶已经煮好了,不妨先去品尝一下吧”看着两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想法,她雪白的队长羽织下摆无声拂过门槛。
虎彻勇音对二位队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要是两个人去喝茶指不定又要出什么问题,这出戏可不能这么演。]
看着尴尬的场景,雪夜伸出手指揪住蓝染的袖口,力道轻得仿佛抓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说:"我好像...有点饿了。"
蓝染回身,低头注视着她发顶的旋,那里有一缕不听话的鬈发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轻声问道:"想吃什么?"
"老地方"三个字裹着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默契
"好,等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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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烛光在墙角摇曳,雪夜盯着天花板的纹路出神,思绪随着光影明灭沉浮。被褥残留着消毒灵的苦涩气息,四番队特有的药香渗入每一寸织物,却盖不住记忆里绯真最后的泪水。
寒意突然漫过脚踝,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翻身坐起。朽木白哉站在门槛处,墨染的披风在夜风里舒展如鸦翼。月光将他的轮廓切割成冷硬的线条,宛如一幅刀刻的浮世绘。
"冰山大人这么晚了,怎么这么有空来看我呀?"雪夜强撑起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
"绯真走了。"话音落地的瞬间,空气仿佛冻结成冰。
雪夜的指甲刺破床单,布料粗糙的纹路硌着掌心。她并不意外,在醒过来的一瞬间,她便知道是这个结果。喉间泛起铁锈味,不知是咬破了舌尖,还是回忆里残留的血腥味。
"抱歉,如果当时的我可以......"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眼前浮现出宛如昨日的场景。
"她走的很平静。"白哉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很开心能够遇见你们,以及你与时间抢回的这几年......"
这个素来如高岭之雪的男人,此刻肩线绷得几乎要折断,却固执地保持着挺拔的姿态,连颤抖都要藏进衣料的褶皱里。
当白哉转身时,羽织扫过地面的声响轻得近乎叹息。
"谢谢。"两个字裹着呼出的寂寞消散在黑夜里。
雪夜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禁制:“失败者的惩罚吗?”
“的确,如果不是被他们中断了灵力传送,或许她根本不需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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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四番队队长室浸在晨露与药草交织的清芬里。浮竹十四郎指尖摩挲着青瓷杯沿,看碧绿色的玉露茶在热水中舒展,叶尖坠着的气泡如碎银般升浮:"卯之花队长,听闻雪夜近日便可以回队舍了?"
“的确是这样,浮竹队长有什么疑问么?”
“不,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每次去探望她,她始终没有醒过来……”浮竹十四郎望着窗外掠过的流萤,语气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怅然,却被虎彻勇音递来的报告打断了他的话语。
“很遗憾呢,浮竹队长......蓝染队长在几年前,已向四番队提交了申请.......”看着浮竹十四郎惊讶的表情,虎彻勇音接着自家队长的话说道:
“就是救活雪夜那一日,蓝染队长向卯之花队长递交了调离申请,将四番队第九席雪夜,调离至五番队位居第三席,不过那张申请书的折痕有些陈旧,好像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
的确,瀞灵廷的队长有权利指名其他番队从副官到第九席的人选调入自己的番队。
看着对方有些失落的表情,虎彻勇音没有说下去,担心的转头看向自家队长。
卯之花队长支开虎彻勇音,起身整理着窗前的盆栽,轻轻擦拭着叶子上的灰尘,然后给其浇水,水滴在沐浴阳光的叶子上闪闪发光。
“浮竹队长,有些事情在你犹豫不觉的时候别人已经出手了,当你做出决定的时候,别人已经走进她心里了........”卯之花队长至今仍记得雪夜在婚宴上做的举动。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无法认清自己,并将自己放在了一个错误的位置,给自己一个错觉,认定结果也会像自己想的那样发展。
殊不知,不是神的我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可,她的身体里明明……”浮竹猛地站起身来,宽大的袖摆扫过案几,茶盏中的茶汤顿时泼出半盏,在桌面上迅速摊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做了百年的雪夜,即便她身体里有那人的灵魂,她还是雪夜,这是事实!如果需要杀死雪夜才能见到那个人呢?你会为了那个人这么做吗?那人知道后会开心这样的重逢吗?" 她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字字句句都像是锋利的银针,扎进浮竹的心里。
"是啊,我到底在做什么..." 这声自问在舌尖打了个转,裹着百年未散的血腥味。他抬手按住胸口,指节在羽织下微微凹陷.....
他只是不愿原谅,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而那昙花一现的梦中人是给他唯一原谅自己的机会。
我复活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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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绯真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