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枫自首了,樊伟光死了,一切的一切都落幕了。
李烛明和沈怀霄是最后一个与胡枫接触过的人,自然是被带去问了一番话。俩人知道的内容都各不相同,但也都是如实告知的,更多的都还要继续盘问胡枫本人,才能把这三四年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清晰的、完整的串在一起。
俩人从警局出来,骑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均是疲惫不堪,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刚才发生过如梦一般并不真实的事情。
沈怀霄给李烛明拿了睡衣放在床上,让他先洗澡,李烛明静了几秒,从茶几下面翻出一个小型的医疗箱,抬起沈怀霄的胳膊,给他受伤的地方擦药。
李烛明洗澡去了,沈怀霄就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继续处理着甜品店那堆杂七杂八还没整完的烂尾工程。
浴室里的水流声哗哗作响,沈怀霄半靠在沙发后背上,看着电脑上那堆密密麻麻的字,顿觉头痛欲裂,一个字也读不下去。很奇怪,明明手头上有一堆烂眼子的事,他却一个也不想弄,只是想躺在床上抱住同自己一样疲倦的李烛明相拥而眠,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听。
李烛明裹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先注意到便是双眸紧闭的沈怀霄,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搭在电脑键盘上,整个人被笼罩在黑暗里,叫人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怎么了?”李烛明坐到沈怀霄身边,将他腿上的电脑拿下来,放在了一边。
沈怀霄坐直了身体,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李烛明,将脑袋埋在他的颈肩,轻轻嗅着他刚洗完的头发,道:“累吧,去休息。”
李烛明:“我一个人睡不着。你去洗澡,我们睡觉。”
沈怀霄慢慢地抬起头,伸出手捧起李烛明的脸,额头相抵,轻声道:“那你先去卧室等我,我很快的。”
半个小时后,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戛然而止,沈怀霄穿着睡衣顶着半干的头发,掀开被子一角,自动贴到李烛明的后背上,脑袋埋在他颈窝处。李烛明被他头发蹭的痒得厉害,耸了耸肩膀,无果,便费力地转过身与沈怀霄面对面。
“沈怀霄,”空调冷风徐徐吹着,沈怀霄身体温度很暖和,李烛明被他抱在怀里,舒适度百分之百。他不错眼珠地沈怀霄的眼睛,道:“樊伟光落荒而逃的那天,店里面发生什么了?”
沈怀霄从记忆里把那件事揪出来,温声道:“我去见了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我们约在了饭店见面。吃完饭、聊完天,从饭店出来后,他回了家,我想去店里再看看装修进展的,我到的时候,大门的锁已经被人用铁丝撬开了,店内放着一把斧/头,能砸的全砸了。”
李烛明一脸认真道:“哪个朋友?不会是方汶吧,可是他小号朋友圈定位在马来西亚啊。”
沈怀霄:“……天上认识的,说出来诡异吗。”
李烛明真的思考了几秒,说:“是有点。但是,天上也可以交朋友吗?”
沈怀霄顿觉无语,他微微低下头,唇瓣在李烛明眼皮如电流般细微擦过,盯着李烛明的脸,努力掰回正轨:“你最开始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哦,还真是。”李烛明笑了下,接着问:“那鑫宇公司是怎么回事?“
其实在沈怀霄和胡枫说那些的时候,李烛明就已经明白七七八八了,但他还是想听沈怀霄亲自再说一遍,一部分源自好奇心驱使,一部分便是不可言说的私心了。
沈怀霄挑挑眉,道:“你猜不出来?”
李烛明:“猜不出来。”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沈怀霄道,“那家公司的老板是红色背景,老一辈有点地位,他后来犯了事,被他爷爷给成功赎回来了。二一年七月中旬,胡枫被樊伟光要挟去狗头公司闹事,表面上是扰乱了公共秩序将胡枫拘/留起来,但那个所谓的看守所是假的,老板用和樊伟光赚来的不干净的钱,伪造出的一个道貌岸然、名义上的看守所。”
李烛明:“胡枫被扣了多少天?”
沈怀霄:“不知道,这个消息应该被抹去了,无论是国内的还是海/外的网/站上都查不到。”
李烛明不说话了。
一床被子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沈怀霄在被子的遮盖下慢慢牵住李烛明的手,低声问:“樊伟光死了,是被胡枫杀的,对吗。”
李烛明:“对。”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在看到樊伟光没有任何气息的躺在那,胡枫释然的对自己讲出这些,李烛明大脑里只剩下陈年旧事,耳边所有的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他很想劝胡枫,告诉他即便再忍气吞声也不能杀死樊伟光,可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勇气讲出口。
没有人是胡枫,世上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换位思考,李烛明也不能。换个角度思考,倘若自己是胡枫,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未必会比他做的更好、更解气、更痛快,即便这三个一个都没有。
四目相对,沉默几秒,沈怀霄抬起手遮住李烛明的眼睛,另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将台灯关掉。
光源消失,回归黑暗。李烛明颤动的睫毛蹭着沈怀霄的手心,每蹭一下,沈怀霄的手被痒得就略略往后缩一分,李烛明不亦乐乎的眨了十几下眼。
“故意的是吧。”沈怀霄撤开手,笑着问他。
李烛明整了整被子,道:“不小心的。”
“睡觉吧,”沈怀霄亲了亲李烛明的脸,“很晚了,再不睡明天都起不来了。”
李烛明似乎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个人丝丝缕缕的呼吸声缠绕在一起,安静了不到三分钟,李烛明突然睁开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怀霄的脸看,样子像一只活脱脱的猫头鹰。
沈怀霄惊悚地睁开眼睛,道:“怎么了,睡不着?”
李烛明摇摇头,低声道:“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沈怀霄:“什么事?”
“我到那间出租屋之后,”李烛明道:“胡枫给了我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必须让我亲自拆开,但我……给它忘了。”
沈怀霄:“是那六十九万块钱吧,连本带利的还给你了。”
李烛明想了下,大概只有这一种可能。他在医院门口那天,是冲着樊伟光说的,并没有真的想让胡枫还钱,他现在手头宽裕了,不再像高中跟沈怀霄一天到晚除了上学就是兼职了,所以还不还都无所谓。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胡枫还是听进去了。
沈怀霄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了,”沈怀霄说,“睡觉吧啊,工作一天了,你大脑也该下班了。”
李烛明伸出一个食指,道:“最后一句话。手臂还痛吗?”
沈怀霄轻笑了声,握住李烛明的手,柔声道:“早就不痛了。”
李烛明略一点头,身子往他怀里拱了拱,换了个更舒服一点的位置和姿势,重新闭上眼,呼吸变得绵长均匀,他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沈怀霄小心地把李烛明挡在眼前的碎发拨开,在一片静默中,极轻地快速亲了下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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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沈怀霄给甜品店换了一个质量更好、不会被铁丝等任何工具撬开的锁,并在甜品店内部和外面装了一个可视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的监控。一切整顿好之后,重新联系了装修公司,花了钱,继续修整甜品店。
那天警察在屋子里找到了樊伟光的尸体,经过刀具上的指纹DNA检测判断出是胡枫蓄意谋杀。这件闹得沸沸扬扬、风风火火的事情,最后以胡枫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为结束。
与此同时,警察在收到胡枫的报案后,封锁了整个小区进行大规模的搜查,最后在泽熙小区206栋、208栋、107栋等一些其余楼栋的死角处,找到了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被大卸八块的女人的身体,其中有些袋子里面淌满了水,皮肤浮肿,眼球突出,成了活脱脱的巨人观形态,一打开袋子便是浓重的尸斑味道。
王俊义也因此被判处死/刑。杀/妻案至此终结。
其实最开始,201栋与108栋的收租权在一个名为梁静秋的女人手中,她在大学时遇到了初恋男友王俊义。二人因为一场抓马的意外相识相知,后总在诺大的校园里频繁遇见彼此,初定缘分,快速建成了男女朋友关系。
恋爱期间,王俊义一心爱着梁静秋,成为所有人眼中的三好男友、鸳鸯仙侣,梁静秋也沉溺在爱情的甜蜜海浪里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王俊义便迫不及待地从父母手中要来了户口本,与梁静秋的关系从男女朋友升级成了夫妻关系。
大学毕业后,王俊义向梁静秋求了婚,双方父母第一次见面,却因为彩礼问题僵持不下。
梁静秋是粤城独生女,父母光靠收房租钱养活两老口和亲闺女都是绰绰有余,甚至连棺材本的钱都能富裕出来。反观王俊义家庭就略显门不当户不对了,男方父母都是农村人,会一点点手艺,但在那个物价频繁上涨的年代,王父王母每个月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提给儿子攒钱用来娶媳妇买车子买房子了。
但他们还是结了婚。靠着那一点点微不足惜的爱情,一个龙头与一个狗头家庭终是合并在了一起。
梁静秋背着父母给王俊义垫付了彩礼钱,婚后买的房子女方出九分,男方出一分,倒还是乐在其中。婚后一两年左右,梁静秋检查出不孕不育,王俊义态度如山路十八弯一样转变,二人频繁吵架。同时,梁静秋的父母也得知了女儿在结婚期间做出垫付金钱的一系列傻事。
但促成王俊义将梁静秋残忍杀害,还要追溯到一几年的一次过年。
俩家父母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饭还没上桌呢,梁静秋的父母便对王俊义父母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儿子是个小白脸,吃梁静秋的住梁静秋的,总之,语气不善,素质不详,调解无用,于是一山不容二虎,团圆饭分崩离析。
这件事在往后几月被王俊义始终记恨在心,在一天大雨滂沱的夜里,他将钝刀刺向了丈母娘与老丈人的后脖子。
解决完关键人物,王俊义又将目光投向了相爱多年的妻子。
梁静秋。
相爱终究是个笑话,一同婚姻,一同爱情。
——以上来自于微/博热点,专业人士发出的整体案/件的详细解说。
李烛明合上电脑,深呼吸一口气,将电脑放在一边。他身体向后仰,刚好枕在沙发梆子上,微微歪过头,目光柔和的看向厨房里身姿挺拔的沈怀霄的背影。
手边的手机震了两下,李烛明收回目光,拿起手机,是陈舒安发来的两条语音。
李烛明摁了第一条,一道轻快地女声骤然响起:“李烛明,我拍的那部电影杀青了!过段时间应该会在电影院上映!”
系统播放第二条:“你忘了去看啊,给我刷刷票房嘛,这可是我第一次上大荧幕呢!为了上镜,天天吃草都给我腮帮子吃大了!”
李烛明低头打字。
candle:【好的,陈大明星,我一定带着沈怀霄和六六三一起去支持你的第一部电影。】
消息嗖一下发出去,李烛明关掉手机,沈怀霄也恰好从厨房出来,朝李烛明微微一笑,坐在他身边。
李烛明自动勾住沈怀霄的脖子,给他对出自己与陈舒安刚才的聊天内容,在他耳边轻声道:“过段时间,我们去看吧。”
沈怀霄笑道:“可以。都听你的。”
完结的时候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呀,可以点餐~我尽量多写一点啦。[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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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