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期将至 第17章 意外发现（4）

炭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屋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嗯？”片刻后，周静云有些不解地看着神色认真的李阅，“他没有跟你讲过吗？”

自从高中发生那件事情后，这么多年来，李阅是楚时带回家的唯一一个陌生人，周静云自然就认为他们之间关系不俗，也就顺理成章地觉得楚时应该已经把自己的过去跟他讲过了，可从现在这个情形来看，楚时怕是根本就没给对方透露过什么。

既然这样，那她有必要跟他说那些事情吗？

“不太……方便说？”许是看出了对方的顾虑，李阅问道。

周静云直直地看着李阅没有立即回答，良久之后，她收回目光垂眸看向炭火，火光印在她苍老的眼底，衬得神色略显愁绪：“这个事情对小石头的工作会有影响吗？”

李阅有些不解，但还是摇头道：“不会，但是……会对他的人生产生巨大的影响。”

从工作上升到了人生，周静云有些吓到，迟疑了良久也没接话。

看着对方犹豫不决的神色，李阅不想做强人所难的事情，决定不再追问：“如果不方便的话——”

“他是个苦命的孩子……”话没说完，周静云突然缓慢开口打断了他，“所以请您不要伤害他。”

一听这话，李阅就知道周静云误会了，他本想开口解释，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继续道：“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的时候就被扔在院门口了，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他母亲也就是我女儿把他扔在院子门口后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张拜托我照顾以及出生年月的纸条，并没说孩子父亲是谁……”

“我女儿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跟着男人私奔离开了家，好几年都没任何音信，结果回来了连面都没见到，还扔下一个孩子，当时我气得胸口都疼，但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和女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脸蛋，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周静云的语气柔和了下去：“为人母亲，岂能对那样的孩子弃之不顾。”

“不过一个女人要养一个孩子还是挺难的，尤其是镇上没什么赚钱的门路，不过好在我们家在镇上有个小小的加工产，主要加工一些农副产品售卖，算是有个赖以生存的门路……现在那个加工厂已经给他舅舅在经营了……反正就是这样才一点一点把小石头拉扯长大。”

“不过……”周静云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李阅看在眼里，本想说可以不必说了，但还没开口，周静云就叹了叹气道：“虽然现在看着小石头没什么干劲的样子，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李阅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很合理，本来他就觉得楚时这个人平时像是藏着掖着什么。

“那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李阅追问道。

许是起了话头就收不住了，周静云倒也没有及时打住，顺着那话继续道：“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可别跟小石头说啊，他知道了会怪我多嘴的，我是看着你这么远送他回来，和他关系好我才告诉你的。”

关系好吗？李阅自嘲笑了笑，说：“我保证。”

“那行……”周静云说，“这事吧……现在说来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但对少年时期的小石头来说，那可能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个社会的险恶……”

对周静云这样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来说，回忆过去是一件有些勉强的事情了，因为记忆力已经大不如前，很多事情可能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关于楚时高中的那场遭遇，她却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不仅是楚时不能释怀的过往，更是扎在周静云心上根深蒂固的一根刺。

时间在周静云缓慢的讲述中飞快流逝，李阅静静听着，神色也随之变得更加复杂起来，直到最后，在周静云的一声叹息中，一切都变得清晰透明起来。

“所以……”周静云沉声道，“小石头以前是个很阳光向上的孩子，现在这个样子，只是还没有走出那场阴霾罢了，所以老板您可要多担待一下，我们小石头是个很优秀的人，不要因为……”

“我知道……”李阅抬眸，认真看着周静云，语气诚恳，“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外婆您不必担心。”

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周静云都有些不可思议，愣了一下：“……您还真是个好老板啊！”

突然得到了周静云的认可，李阅有些意外，本想谦虚一下，却还没开口，一旁就传来了楚时的声音。

“你们在聊些什么啊？”

周静云闻声看向靠在门上的楚时，只见一个头发睡成鸡窝的模样，双眼登时张大：“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老板还在这里呢，你这个样子像话吗？”

被周静云突然这样训斥，楚时一脸懵懵地看向李阅：“……老板，我现在什么样子？”

李阅看着那乱七八糟的头发，忍不住噗嗤一笑：“就……整张脸露出来更好看了……”

楚时越发迷惑：“……”

“臭小子，”周静云实在忍不下去了，猛然站了起来，“跟我去镇上把头发理了！”

“哈？”楚时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让我去理发啊！我这次回来是想带您去医院的，您先跟我去县医院吧，我明天还要回去工作，时间来不及了。”

“去什么医院，我都说了我没事儿！”周静云的暴脾气一上来，就跟点燃的炮仗一样骇人，“你先去理发再说。”

许是回了家，楚时也有些放开了自己，愣是无视掉一旁的李阅，开始跟周静云拉扯起来：“不行，您先跟我医院。”

“你先跟我去理发！”周静云要强了一辈子，自是不甘示弱，“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形象，你又不是街上流浪汉，头发留这么长做什么！养虱子吗？”

“我——”楚时据理力争，“我这是造型，潮流，您不懂……您去大城市看看去，我这样的发型很常见的，所以我这样挺好的，不用去理发！”

周静云不依不饶：“什么挺好的，你瞧瞧你这头发多长了，眼睛都遮住了，你走路不怕摔跤撞树吗？而且男孩子嘛，发型一定要清爽，你现在这个发型就跟打完架公鸡的毛没区别，街坊邻居见了还以为你没钱理发呢，跟我走！”

“外婆我这个——”楚时不知道为什么周静云要这么执着，又不想惹她生气，最后只能妥协道：“那行，我答应去理发，您也要答应我明天去医院检查！”

周静云一把拉住楚时的手，用力一拽：“别废话，跟我走！”

李阅看着祖孙二人之间的极限拉扯最终还是以楚时败北为结束，在旁边忍不住笑意，周静云拽着楚时往门外走，走之前还不忘跟他打了声招呼：“那个小石头老板啊……我们很快就回来，您就在家里烤火休息会儿吧，长途奔波啥的，肯定累了……就在家里休息哈……”

李阅本想说跟着一起去，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这个请求，周静云就使劲儿拽着楚时出了门，在一阵冬季的寒风中，李阅无奈摇了摇头：“还真是个有个性的老年人啊……”

虽然一路上楚时都在埋怨和试图说服周静云不去理发，但最终还是没能拗得过周静云，被拉着去镇上认识的理发师那里剪了头发。

“嗯……”看着镜子里面剪完头发露出整张脸的楚时，周静云托着下巴，十分认可地点着头：“这才是我的孙子嘛……”

“楚时啊，你这么英俊的脸干嘛一直用刘海遮住啊？你们大都市的潮流是这样的吗？”理发叔叔也跟着打趣道。

镇上的理发叔叔是老熟人，以前楚时从小到大都是在这里理发，只是后来去上大学了就很少来了。

楚时以前大学的时候，也会故意把头发留长遮住脸，但每次寒暑假回家前，就会特意去剪掉再回家，所以这个理发叔叔虽然认识他，但为他剪头发的记忆却停留在他少年时期。

许是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正视过自己露出额头的样子，楚时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听见理发叔叔那话后，更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一把解开围在脖子上的遮挡布，心想赶紧离开，只是刚要站起来，肩上就传来一股略显强劲的力道：“等一下，让外婆我先照一张相片再说！”

被摁回椅子的楚时一脸无语：“外婆……”

周静云掏出过年时候楚时给她买的智能手机，咔嚓咔嚓几声，正面侧面三百六十度都给拍了一下。

“我孙子这么帅，肯定能迷倒一大片女孩子……”周静云满意地看着手机屏幕里面剪完头发后那张在她看来艳压十里八村所有适龄男性的脸，无比的满意和自豪。

楚时这才反应过来：“所以您是要拿去……相亲……？”

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意图，周静云登时手一顿，但很快就喜笑颜开道：“我有那么说吗？我可没说要那样哈，我只是一年到头见不到孙子，留点照片想的时候翻出来看看而已……”

“外婆，您的手机可以视频电话，您忘了？”楚时无语道。

“……”周静云灭掉手机屏幕，心虚道：“哦，我一时之间忘记了……”

楚时叹了口气：“行了，外婆就您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只是，我才二十三岁，相亲会不会太早了？而且，我就不能自由恋爱给您带一个回来吗？干嘛一定要去相亲？”

“那你倒是给我带一个回来啊！”周静云突然激动了起来，“人家二十三岁娃儿都上幼儿园了，你呢？大学四年我连你跟女生打电话都没见过……我能不担心吗……我……”

“好好好……”楚时安慰道，“我一定争取早点给您带一个回来，您就别操心这事儿了，家里还有客人呢，别在这里让叔叔看我笑话了……”

“哎哟，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哦……”周静云说着，转头看向理发店老板：“那小刘我们就回去了，他老板来家里做客，我去街上买点菜晚上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理发店老板和气笑道：“那行，您慢走，下次再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