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殿 第4章 摸不到头绪

这皇宫里的女子，问题出在两处。

第一个不对劲，他们家有个女儿在内殿做藏书阁掌事，按着凡间他们这一代的规矩，入宫的女子就算是做了女官也是皇帝的婢子，是不能一边在此处掌事一边在外有婚配的。但这个女子，有后代的因果线，意味着她有直系后人，而且她的因果线是凝实的，就是这时这刻是确确实实有后代的，不是未生未育的情况。

辛详妍查看了这个女子的命簿，却和这因果线的情况相违背，命簿上写的是应该在也一定会在此间发生的事情，过去、现在、将来都写得明明白白。她命簿上写的和她现在的情况就是一样，且她这一生都不会有婚配，一直兢兢业业在此地当值，读经诵典，甚至晚年还以女子之身成了皇子们的启蒙师父，荣誉加身，也算是圆满了。

这是一处对不上的，还有一处不对劲儿和她刚好相反。

这许家另有一女子，是朝中宰相的女儿，在后宫作贵妃，这个本身没什么，毕竟当朝的荣太后就是许家人，皇上娶自己名义上的表妹，这也都挺正常的，历朝历代都有。

不对劲的地方是这个贵妃是不应该有孩子的，她没有后代的因果线，虚线都没有，无论过去或未来，无论是男子或女子，她这一生都不会有所出。可现实和命簿上的记录，都是她生下了一位皇子，这位皇子现年六岁，在他十四岁时，这位贵妃就会因病去世，而他未来虽然并没有成为龙坐上的人，却也能成为了安稳于一方的王爷，也算善终。

查到这里，辛详妍觉得这个许家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不简单的，和自己之前设想的都对不上不说，单就此刻发现的这个情况来说，就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左切右补，若然是这样，命簿早有察觉了。

这种因果线和命簿相左的状态，在之前司命修习的功课中是从未出现的，而何前辈给的手札里虽然有，但情况和这个也很不同。

可是既然查到着了，辛详妍还是得对一下的，果然如她所料，这个事情是没有这么简单的，这应该有后代的女掌事的因果线，并不在那个许家贵妃所出的皇子身上，并且那皇子身上的因果线还真就是连着他那位贵妃母亲的。

辛详妍顺手化出了一截槐树枝，拓印了那位女掌事的这一段因果线，缠到了槐树枝上，然后拿着它在这皇宫中转了一圈，依然不出所料，是没有结果的，果然在宫外，她就把这截槐树枝先收起来了。

宫外就比较难办了，这槐树枝拓印的因果线是对距离有要求的，她又不能真绑了那个书阁的掌事，用真的因果线做法找人，她倒是把刚刚去过的许家及其他相关的地方，又走了一边，也依然没有反应，只能说，是她意料之中的。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了不少因果线与命簿对不上的情况，都集中在后代这个问题上，这许家还真有意思，现象和问题都集中在后代上，想来这案子能在人间三百年未被命簿察觉，真相必然是藏得挺深的。

想着这个线索似乎算是断了的时候，花沐影前辈的虚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何曾去说你第一个任务在凡间，他给了你好多之前的心得，我觉得他又杞人忧天了，你生在天宫，第一次来凡间，还是应该好好看看这里的，所以这些你拿着，这些，都是凡间好玩的、有意思的地方，你多走走啊。”

辛详妍又被塞了好几个玉简。

“对啊，还有啊，这个是凡间一些挺重要的禁忌，我再单拎出来，嘱咐你一下，你这动作可够快的，都已经开始调查了啊。”花沐影边说边四下看了看。

“我也是先过来看看，但似乎没什么头绪呢。”辛详妍回答道。

正巧二人聊到这里，她就把自己遇到的情况和花前辈说了一下，花前辈思考了一下回道：

“我办的案子以妖界为主，凡间的比较少，但大抵凡间之人是逃不过贪嗔痴的，可又不能彻底沉沦，最后还是会有悔思悟，多半都是在这种回环往复之中，因果循环的，你顺着这个思路去找，一定能有结果，要是实在不行，你就去找何曾去，他经常行走凡、冥两界，熟人多，也更有门路。”

辛详妍认真听着，不断点头。

“而且，你这是第一个案子，不用太着急，第一次都不容易，再说咱们司命殿干的活儿，都不是一般掐指头算算、杀个把人就能解决的，咱们这边的事儿都连着因果，你只要不着急、不灰心，抽丝剥茧总能找到那个因的。”花前辈继续谆谆教导。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花前辈那边就去忙了，辛详妍觉得也算是受到了一些鼓励吧，毕竟刚刚开始，连命簿都指示不明的案子，复杂是一定的，再说这不就是司命的职责所在嘛！

这么一想，她心态就放平了许多，仔细想想也对，所有的真相都在细节中，她要是一直着急解决问题，眼睛只盯着这些相关的东西，难免会看漏掉一些其他的，不那么明显却真正重要的线索。

想着这家还有一位上一代，就是这书阁掌事和贵妃的叔叔辈的人，在苍鹭山上的灵云寺做客座长老，便想着也过去看看。

苍鹭山在凡间虽然就是座很普通的山，不算兵家必争之地，更不算景色秀丽为文人雅士所爱，但它在整个六界还是挺重要的，它是凡界和魔界的界碑，从苍鹭山的无归崖下去，就是魔界两岁山的山口。

魔界的地理名称一向比较随意，两岁山还算是好听的，还有些地方比如胡糊湖，簸箕盆地什么的，第一次看到的时侯，辛详妍着实挺意外的，只是魔族一向在这些事情上不太上心，除了一些比较大的城池和比较悠久的山川河流之外，其他的地方，名字都怎么说呢，不能说人家不用心，只能说都挺好记的。

这是个题外话，说回这个苍鹭山上的灵云寺，连着它设置在山脚处的灵云茶棚，其实都是有守界的作用的。寺中僧人，和凡间的其他佛修都有所不同，都是本身就能行走两界之人。

只是，这许家的人会选择这里，也许并不是巧合。确实之前这位大和尚并不是在此地出家的，是后来机缘，才来此地客座，这不得不让辛详妍多有些思考。

辛详妍的师父，也就是三清帝君比较喜欢研究佛理，她虽然一直头疼这部分的功课，但敬重还是有的，自然在这里不会还像在凡间一般，她没有再隐身，而是规规矩矩地从寺门口进去的，正看见有位小师父在扫院子，就问到：

“小师父，请问念一师父现在在哪里呢？”

小师父人长得虎头虎脑的，但是眼神却透着机灵，看了她几看之后，很用心地回了佛礼，才继续回到：

“不敢当，仙子客气了，念一师父在西院，从这条路一直走过去，就是了。”

辛详妍朝那小师父谢过后，才要走，却又听小师父说道：

“念一师父今日有客人在，若不在西院，也许他们会去后山的松木溪。”

辛详妍要不是碍于这佛门清净之地，真想好好揉揉这可爱的小孩儿，只是她忍住了，于是又一番道谢后，她才转头去找人。

这灵云寺毕竟是独占一整做山的，也不算小，而且建寺的年代也久远，院子虽然修得比较质朴，但一景一物也算讲究，凡间的传言是这里求身体健康方面比较灵验，所以平时香火也挺好的，也会时有不常的来一些达官贵人小住祈福什么的，这样说，今日这许家的这位念一师父有客也算正常。

小师父既然提点了，她自然先去了后山，果然，真在这里，念一师父很好认，边上的那个就比较有意思了，一身白色，身形飘逸，乍看就跟九重天上的哪位仙君似的，可这人还就和仙半点边儿不沾，这是个实实在在的魔族，但是奇怪的是，辛详妍身为司命，竟然看不出这人身上的因果，再加上他魔力的深厚程度，辛详妍猜测他一定是魔界四大王族的人，而且一定有些地位。

说起来魔界的构成也是挺有意思的，魔族最高的统领是魔君，平时居魔族中央殿，而魔君所在的魔族中央殿，一般在他陨落之时就会自动关闭，同一时间魔君的所有部属和亲眷都会随着他的陨落，化作中央殿魔君碑的养料。

毕竟中央殿是处在古魔战场最外围的领地，没有魔君坐镇的那里，只能以关闭状态来开启魔君碑，才能抵挡古魔战场的魔气吞噬，这也是对整个魔族的保护。

而下任魔君未出世前的这段时间，魔族是免不了会有一些内部的争斗得，但大体上讲，是由东西南北四个部洲的领主王室相互协商，来处理族内事务的。

魔族除了中央殿外的四大部洲，是魔族各种大大小小的内斗形成的一个格局，到现在为止，这四部洲的领主几乎都已经统治自己的领地数万年以上了，分别是北灵，南舆，东狩，西禾四个王族。

四王族的魔族境界都比较高，战力很强，这也是为什么魔族这么多年群龙无首，但还是能让仙界一直有所忌惮的主要原因，而眼前的这位魔族显然就是有这种本事的。

辛详妍此刻的心理就是，果然这许家的人出家了都不一般啊，都和魔族之人有所往来了啊，两人倒是兴致挺不错的，竟然在这溪水边的小亭子里下棋品茶，估计主要是为了说话吧，可是说的是什么，辛详妍琢磨着反正一会儿也要过去的，索性仙术飘过去顺一耳朵过来，也不怕打草惊蛇。

结果这一听真是差点儿让辛详妍乐出声来，真真是两个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