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又非梦 第2章 周末

姜瑶第一次醒来时，天才蒙蒙亮。

昨晚本想等周成回了消息，跟他好好地掰扯一番再睡觉，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结果脑袋刚沾到枕头上，眼睛就睁不开了。

姜瑶看了眼窗外，才一丝丝亮光，天还早呢。透过屋墙不时能听到赶早市的村民们骑自行车经过的动静，再加上从屋内某个角落时断时续的虫鸣声，以及屋外树枝上传来的不知名的清脆鸟鸣，好一首催眠交响乐。

姜瑶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等姜瑶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摸过手机，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昨天睡得急，都没能给手机充电。姜瑶现在用的手机本就是100元买的老式手机，也不知道倒过多少手了，勉强当个通讯工具。

姜瑶给手机充上电，就要起身往外间走，刚刚她在床上就隐隐地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奶奶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那人继续说着什么，“奶奶，这青菜很新鲜，刚从菜园摘下我爸就让我拿给你们尝尝呢”。

姜瑶正要推门，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呆滞了一秒。嗯？这声音？幻听了？

她快速拉开门，看见院子里背对着自己，正蹲着帮着奶奶摘青菜的人，几天没见，那人看起来好似又清减了不少。姜瑶内心暗自咋舌，高三果真名不虚传。

姜瑶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奶奶看见她开门，先开口了：“瑶瑶，快来看，阿成大早晨就给咱们送来了不少青菜呢。”

那人随着奶奶的声音，也转头看了一眼，跟姜瑶对视上时，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周成站起身，先给姜瑶打了声招呼：“瑶瑶，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姜瑶快步走到了周成身前，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末了紧盯着周成的眼睛，问他：“成哥，你怎么回来了？昨天周叔叔说你们要补课呢，这周末不回家了。”

周成含笑看着姜瑶，对她说：“本来学校是这么安排的，但是抗议的同学太多，有同学举报到教育局，所以这次补课就取消了，我昨天晚上赶末班车回来的。”

他揉了揉眉心，似有几分疲惫，但再开口，语气平稳如旧：“我到家之后，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收到吗？”

姜瑶想到自己那关机了的手机，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嘴一撇：“哦，我手机关机了，没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

周成伸手揉了揉姜瑶的头发，语气揶揄，说：“猜到啦，睡美人~”

姜瑶脸一红，眉梢一挑，要炸毛，她甚至还有点想动手跟周成打一架。

她四下一瞅，但在眼神扫过了奶奶手里的青菜，以及周成眉眼间隐约流露出的疲惫后，攥紧的拳头又下意识松开了。

算了，好女子不跟他一般见识。

姜奶奶也适时开口，拽住了姜瑶，“好了瑶瑶，阿成开个玩笑嘛，快去把桌子收拾下，等我炒完青菜，咱们就可以开饭了”，转头又对周成说，“阿成，还没吃早饭吧，留下一起吃吧，咱们正好聊聊天，都一周没见了”。

周成推脱不过，应了下来。

饭桌上气氛很和谐，姜瑶偶尔会和周成拌几句嘴，也会说几句讨巧话，惹得两人忍俊不禁。

饭后周成又待了一会就起身回家了，姜瑶帮奶奶收拾完，百无聊赖，在门口跟凳子较劲，姜奶奶看着她坐卧不宁的样子，对姜瑶说：“瑶瑶，你去找阿成写作业吧，别太晚回来啊。”

姜瑶重重点了下头，趁姜奶奶转个头的功夫，姜瑶人和作业都飞到了周成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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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哥，你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啊？”

姜瑶到了周成家里，一张卷子才写了半面，还是没忍住问了周成。都怪周成，不发消息跟她说，害她好奇快一周了。

周成半天没动静，姜瑶又用手戳了戳他，周成像是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句：“嗯？你刚刚说什么？”

姜瑶重复了遍问题，又盯着周成，问他：“成哥，你怎么了？累了吗？”

周成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再睁眼，眼神看上去清明了许多，“我没事，可能是昨天到家太晚，没休息好吧”，接着又道，“你刚刚问了我什么？那个奇怪的梦吗？”

周成又闭上眼，似在回想，又好像在感受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周成才开口，声音低沉：“开头我记不清了，好像从我在梦中醒来，视线扫过的地方只有连绵不断的浓稠黑暗……好像化不开也剪不断……没有一丝丝光亮……”

周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好像他依然置身于当时的情境中，在想办法解决困境。

姜瑶紧紧拽着周成的衣服，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成的脸，好像这样就能同他感同身受，陪同他一起经历那场奇怪的梦境。

周成继续开口，语气多了几分不易被察觉的颤抖：“那铺天盖地的黑暗朝我席卷而来，好像侵入到了我的骨髓里，我无法摆脱，也逃脱不掉，挣扎只会耗尽我的力气。”

“我试图大声呼救，可是任凭我喊哑了嗓子，却听不到任何人的回应，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我听不到鸟叫，听不见虫鸣，听不见风吹树叶的声音，我能听见的，好像就只有自己脑海里的回声……”

姜瑶的心早就跟着周成的讲述提到了嗓子眼，她听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声音：“成哥，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周成闻言摇摇头，只听他继续道：“我也不清楚，感觉那里好像是一片虚无，没有生命存在，有的只是源源不断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起身四处摸索，试图能摸到什么机关，甚至哪怕是陷阱也好，如果一直这么被困下去，我怕自己会疯掉……后来，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好像隐约闻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缕香味，那香味似浓似淡……”

周成嘴唇一张一合，继续在说着什么，可是姜瑶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心好像被狠狠撞击了下，她仿佛已经置身于那场梦境中，她看见周成不断燃起希望，可希望却总在下一秒落空，屡试屡败，屡败屡战……

又好似重新经历一遍她自己的梦境，她还在梦境奋力挣扎，不断奔跑，以免自己被紧随其后的黑暗漩涡所吞没……

她想要叫停，想捂住周成的嘴巴，让周成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回忆了，她会收回自己的话，她不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梦了。

她也想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不要再去想象，不要再去发散，那只是个噩梦啊，只是个梦境罢了。

可是她又止不住地想，自己现在做的一切有意义吗？会不会也只是竹篮打水？会不会最终自己还是会被黑暗所吞噬？会不会那才是自己的既定命运？

但她又不愿相信，真的只剩下绝望了吗？凭什么？

不管是自己还是周成哥哥，总会有破局之道，对吧？只要不停地努力、努力再努力，幸运之神总会眷顾我们一次，对吧？

姜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思索着，冷不丁被冰凉的手指轻敲了下脑门，思绪这才收回来，只见周成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瑶瑶，怎么了？”

姜瑶手里还紧紧抓着周成的衣服，眼眶有些红，她紧紧盯着周成，也不说话。

周成又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平添了几分担忧，但依旧柔和有力：“瑶瑶，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要跟成哥说说吗？”

姜瑶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可是前头的情绪积蓄得太满，嘴唇张张合合，结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末了硬生生在眼眶蓄满了泪水。

她低下头，微微耸动鼻翼，试图将眼泪逼回去，可是并没有什么用，越是克制，眼泪越不争气地往下流。

周成看她这样也慌了神，他伸出手，慢慢拍了拍姜瑶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可周成越是这样若无其事，甚至反过来安抚自己，姜瑶就越难过，甚至有些不安，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又不是真的，自己又不是三岁小朋友了，怎么还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呢？

她抹了把眼泪，不想对周成说心里话，她勉强挤出个笑容，边抽噎边说：“我没事……我就是想到了下周一要考试……可是我还没复习好……”

周成眼神深邃，不知是否看穿了姜瑶的内心。

他起身抽了几张纸递给姜瑶，顺便逗逗她，缓和下气氛：“我们瑶瑶学霸那么厉害，还会担心考试吗？”

姜瑶忙着擦眼泪和鼻涕，只能忙里偷空假装恶狠狠瞪周成一眼。

周成这次没有被她逗笑，他认真盯着姜瑶看了一会，似乎在确认她情绪是否真的缓和了。

姜瑶眼眶依旧还有些发红，但她被周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偏过头去，假装自己被其他有趣的东西吸引了。

期间眼神还偷偷瞄向周成，周成没再继续看她了，他捧着手机，好像在低头给什么人发着消息。

姜瑶偷偷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恼火自己的反应，怎么跟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她用手戳了戳周成，小声问他：“成哥，你在跟周叔叔发消息吗？”

周成抬头看了眼姜瑶，神色跟着也缓和了下，应了声：“我爸刚跟我发消息说，让我午饭不用等他一起吃了，他中午约了别人有事。”

姜瑶“哦”了声，眼睛随后也跟着亮了下：“成哥，那我中午陪你吃饭吧？今天你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周成挑了下眉，似是在质疑她的厨艺：“哦？”

姜瑶不服，举起了拳头：“怎么？你敢质疑瑶瑶大王？”

周成举手投降，连忙否认：“不敢不敢，瑶瑶大王万岁~”

姜瑶“哼”了声，勉强原谅了周成刚才的无礼。

周成眼神扫过几乎霸占了整个桌面的书籍和资料，低声问她：“瑶瑶大王，插个题外话，咱们的作业写到哪里了？”

姜瑶内心大呼不好，刚刚又沉溺在梦境中，差点忘了作业这回事。

她立马正襟危坐，拿起笔示意周成，看，她已经在写了。

周成看似满意地点下头，对姜瑶竖了个大拇指。

姜瑶内心得意，但面上依旧是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样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表面还在继续写作业，但是眼珠依旧在滴溜溜打转，刚刚自己情绪失控，又被周叔叔发消息的事情打岔过去，但是周成的梦还没说完吧？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另外成哥怎么不问自己的到底做了什么噩梦呢？

她又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后续。

姜瑶勉强稳住心神，对付眼前的试题，一张试卷完成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成哥，试卷我写完啦。”

周成似乎是应了一声，没再有后文，姜瑶扭头看了他一眼，周成正坐在茶几旁边认真写着什么，茶几上摊开了一本习题集。

是呢，周成现在正是高三的关键时刻，虽然补课取消了，但学习不能松懈。

姜瑶摸摸鼻子，转过头来继续跟作业对抗，她要继续努力，像周成哥哥那么优秀才行。

小小梦境而已，在周成和瑶瑶大王这里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